作者:歪歪小虫
“李均啊,你一定要醒过来啊!你这次要有个三长两短,徐老他一定是要迁怒于我的。”
第222章 兄弟阋墙
文牍库内,段融看账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萧玉和黄庆找过来的账本,他快速翻几次就能找到自己要找的条目,然后目色一扫,记下数字,便折角合上,放在了一边。
因着段融的速度提升,萧玉和黄庆在架子上找账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特别是萧玉,现在她找两本的时间,黄庆才勉强能找出一本来。
因为,段融要的账本,就是在那几个架子上,来回倒腾,萧玉只要用心,很快就能熟悉了。
段融每查清楚一条账目,便将相关的账册,按嵌套的次序,摞成三摞,放在墙边的地板上。
眼见着,墙边的地板上,成摞的账本已经越来越多……
不自觉间,已然暮色四合。
文牍库外的走廊和大厅,都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经过一天的忙乱,后院账房已经散班了。
段融将几案上的一摞账册,抱到了墙边放好,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架子旁的萧玉和黄庆,萧玉还好,毕竟是武者,但黄庆却目色萎靡,额头泌出了一层细汗,显然累的不轻。
段融走到几案前,瞄了一眼那里翻开着的腊月的汇总账册,他看了一下,这一下午数个时辰,查账的数量,比料想地要好些,开始虽然有些慢,但后来,就越来越快了。
如果照这个速度,剩余四天,查完腊月的账,应该不成问题。
段融看向萧玉和黄庆,道:“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也散班。”
萧玉和黄庆闻言,就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段融已经隐隐成了他们中的话事人。刚才如果段融说,继续干下去,两人恐怕也都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黄庆早已经累得一身臭汗,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感觉手臂和小腿都一阵阵酸疼。他毕竟是账房,平时都是四体不勤,体力甚差。
段融看着黄庆,道:“黄庆,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
黄庆感激地答应着,脚步疲倦地走出了文牍库。
段融这才将手里的汇总账册合了起来,萧玉见黄庆走了,目色满含疑惑地看定了段融,她心头一直压着疑问,只是黄庆在她不好问。
段融看着萧玉的神色,知道现在如果不解释,萧玉是过不去的,便不再遮掩,直接说道:“这账有问题。有人黑钱了。”
萧玉的心头一跳,她美目中流淌着惊异。
她惊讶的不是有人黑钱的事,而是这么惊人的消息,段融说出来的瞬间,她竟然就深信不疑了。
萧玉不由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个人,跟她说此事,她也能这么相信吗?
她已经如此深信段融了吗?
在昏黄灯光照耀下,萧玉的双目中也跳动着火光,她有些怔怔地看着段融。
段融却只淡淡地说了句。“我们也走吧。”
段融说着,便吹灭了几案角落处的灯盏,文牍库内随即一片黑暗。
两人在黑暗中,缓步走向门外。
文牍室内,静谧一片,他们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在萧玉心头却如同走了很远……
两人站在了文牍室的门口,萧玉锁了门,大厅内还有两个学徒账房,在那里翻着账本,显然是今日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两人走出了后院账房,在暮色中缓步而行。
段融忽然想起了,他下午查过了那十多条的账目,凡是徐寿贤、王德安、朱士成签字确认的账目,都有相似比例的浮差。
但只要是徐福贤过手签字的账目,全都干干净净,分文不差。
段融自然心头疑惑,他想起萧玉从小是在这镖局内长大的,对很多事,应该比他更了解些,便问道:“徐寿贤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徐福贤,也在后院账房作主事呢?”
萧玉闻言“呀”了一声。
方才和段融一起走在黑暗中时,不知为何,她的心神有些失守,这会儿还有些没缓过来,段融忽然跟她一说话,她才猛然一醒似的。
萧玉缓了缓神,道:“徐寿贤和徐福贤,的确是亲兄弟。徐福贤是哥哥,徐寿贤是弟弟。不过两人相差不大。几十年前,老掌柜在世的时候,他们两兄弟是一起进的镖局,一起在账房做得学徒。”
“后来,也都做到了账房主事的位置。”
“老掌柜去世后,掌柜的便接手了镖局,辞退了原来的总账房,提拔了徐寿贤做了镖局的总账房。”
“大约从那时候开始,两兄弟的关系,就越来越僵了。”
“听说,徐福贤的大儿子结婚之时,都没请他的亲弟弟徐寿贤。要知道徐福贤的儿子,可是徐家下一辈的长子,族里人人道贺,唯独没给自己的亲弟弟下帖子,自此,两兄弟好像就没了来往了。”
段融微微一笑,道:“这陈年往事,你知道的倒挺清楚?”
萧玉见段融看向自己,脸色微微一动,道:“小时候玩耍,听镖局的老门房说的。”
两人聊着,已经走到了中院演武场。
段融向萧玉挥手道别,便脚步一拐,往柳庐的方向去了。
萧玉站在那里,看了段融的背影一会儿,才往自家院落的方向走去。
段融走在路上,心中一直在想,萧玉跟他讲的,徐寿贤和徐福贤,那两兄弟的事。
徐福贤大儿子结婚,而且还是长子,这么大的事,他却故意不让亲弟弟上门道贺。这显然说明,那是两兄弟的矛盾就已经很深了。
真的是因为徐寿贤捞钱,却不带自己的哥哥徐福贤玩,两人才阋墙反目的吗?
段融觉得并不是这样。
徐寿贤应该是对他这个哥哥还是不错的,他毕竟是总账房,而且深得阮凤山信赖,他做了几十年的总账房,却一直容忍着自己这个已经和他反目成仇的哥哥,在自己手底下做账房主事,而且将许多账目交给他负责,由此足见,从徐寿贤的角度出发,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哥哥的。
段融查账可是知道,徐福贤过手的那些账目也不是小数目,稍微动点手脚,起码捞点小钱是没问题的。但徐福贤的账目,却是清清白白、分毫不差。
段融几乎从那账目中,隐隐看出了一个人倔强来。徐福贤怕不愿意跟自己的弟弟,同流合污,才和他断了关系的!
段融不由心头哑笑,这两兄弟,一个奸猾,一个刚直,但却偏偏是亲兄弟来的,真是造化弄人啊!
段融感叹着,已经走进了柳庐。
他一进柳庐,立马关了门,快步走进了堂屋,他拿出纸笔,便将下午去查账的各项差额以及关联账目,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纸上。
这些数字,段融全部记在了心里。这是吞噬李均那铜算盘器灵后,获得精通级的虚盘心算后的连带效果。
其实,所谓心算,跟记忆力有很大的关系,特别是如此多的数据的海量心算,没有超强的记忆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段融写好后,就着灯光看了一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往街上吃饭去了。
第223章 铁证如山
第二日,段融、萧玉、黄庆三人,又在文牍库内,忙碌了起来了。
经过前一日的磨合,三人间的配合,已经默契了许多……
他们忙了整整一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段融跟他们约定了中午吃饭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三人匆匆吃过饭后,便又回来干活了。
下午又忙了两个时辰后,萧玉还能顶住,但眼见黄庆有些扛不住了,萧玉能看出来,他的腿肚子直打摆,走路已经有些蹒跚。明显是体力不支。
黄庆扶着木架子,站了起来,他准备将刚翻找出来的一本账册,拿给段融。
就在这时,萧玉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账册,道:“黄庆,你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再过来。”
“这……”黄庆目色迟疑地看了看在那边几案前,埋头翻看账目的段融。
萧玉道:“没事。这有我呢。你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别硬抗。歇半个时辰再过来吧。”
黄庆点了点头,颇为感激地看了萧玉一眼,便走出了文牍库,准备去大厅自己的位子上,喝口水润润喉咙。
黄庆刚坐下,茶盏还未端起,却见东边走廊口处,王德安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
王德安一眼就看见了黄庆,一顿脚步,问道:“你怎么不在文牍库?”
黄庆立马站了起来,道:“我出来喝口水,等会儿就过去。”
“哦。文牍库那边没事吧?”王德安随口问了一句。
“没……”黄庆的眼神有些迟疑,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王德安,段融在文牍库内的作为。
可就在他迟疑这个当儿,王德安已经转身走向了大厅门外,脚步匆忙。
黄庆看着王德安的背影,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他拿起茶盏,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他已经两日不在位子上坐,里面哪里会有茶水呢?“我真是给忙昏头了!?”
王德安的心,已经完全不在文牍库和查账这件事上,一方面他不觉得段融和萧玉能从他们迷宫般严密的账目中查出啥问题。
另一方面,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李均昏迷不醒这件事上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李均吃了药,睡了一夜,竟然还未醒来。
李均的父亲,已经往家里,请了好几拨的医师,可是都看不出什么名堂。还有人,竟然说李均是不是什么鬼上身,遇到不干净东西啥的……
徐寿贤今天早上,又问了他李均的情况,听说李均还是未醒,徐寿贤的脸色显然更加难看了。
王德安听他的助手,小温说,西大街快到南城那片,有个医师叫顾素修,颇有一手祖传的行针之术,对疑难杂症,有些效果。
故而,他立马准备去素修医馆,把这顾素修请去李均家里,给李均针灸一番,看能不能有些奇效。
王德安一路走,一路念叨着诸天神佛保佑,让李均快点醒来,那牵肠挂肚的样子,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挂怀。
王德安如此慌乱,都是出于对徐寿贤的恐惧。
这边,王德安请了顾素修去了李均家里针灸。
而文牍库里,段融、萧玉、黄庆三人,足足查了一天的账。
暮色降临的时候,不独黄庆顶不住,连段融和萧玉,也都感到了一丝疲惫。
三人拖着疲累的身躯,各自散去。
第三日,亦是如此。
顾素修行针之后,李均还是兀自昏迷不醒,王德安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了。
文牍库这边已经无人过问,段融、萧玉、黄庆三人,躲在小黑屋内,默默查账。
徐寿贤已经将此事交给了王德安负责,他自然觉得不必再过问。而且他对于账房的账目,比王德安还有信心,因为王德安心性务实,而徐寿贤却有些眼高于顶,难免失于自傲。
王德安的心都在李均那边,对文牍库,也是不闻不问。
转眼,已经是第五日过去,暮色再次降临。
文牍库内,南面靠墙的四个木架子,几乎已经全部搬空。
而文牍库逼仄狭窄的走廊,已经摆了满地的一摞一摞的账册,看起来甚为壮观!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五日结束,将腊月的账目全部清算完了。
段融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萧玉的眼中也流露出了浓重的疲惫之色,黄庆更是累得背靠着架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地喘气、咽着吐沫……
段融看着黄庆,道:“黄庆你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这收尾的工作,我来做就行了。这五日,辛苦你了。”
黄庆坐在那里,抬起头来,道:“都完了吗?”
段融笑道:“都完了。”
黄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骨头快散架了,黄庆脚步踉跄地走出了文牍库,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段融见黄庆走了,才看着萧玉,道:“我有事交代你。还有,你把两把钥匙留给我。”
段融给萧玉小声嘀咕了一阵,萧玉便掏出两把钥匙,塞进了段融手里,便也出了文牍库。
萧玉走时,将文牍库的门,给虚掩了。
段融看着黄昏灯光映照着的文牍库,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条出来,他将手中的纸条挨个夹在了每摞账本的最上面的本账册里。
这是,他昨夜整理出来的每项账目的详细验算过程和浮差的额度,有了这些,再加上他分好的相关账本,可以说,他查实的每条浮差,都铁证如山!
段融每放一纸条,都看在看一下那账本,生怕放错了位置。
段融做好这一切,才提着灯盏,踩着一摞一摞账本间的空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文牍库。
段融在文牍库门口,将手中的灯盏,吹灭了放在了那里,然后才锁了文牍库的门,往外走去。
他走出后院账房时,大厅还有几个学徒账房,掌起了灯,在忙碌着……
而现在其实已经很晚了,外面早已经夜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