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陈问宗发怒问道:“我问你,何为‘智’?回答我!”
正当此时,又有小厮一路小跑赶来:“老爷,知府张大人携儿女来访。”
陈礼钦皱眉:“他来做什么?”
小厮低头:“小人不知,张大人也没说。”
陈礼钦抬手止住陈问宗:“先不急打,莫叫外人看了笑话。”
可陈问宗没有理会,只自顾自的抡下哨棒:“何为‘信’?”
陈礼钦见状,心中叹了口气。
他对梁氏吩咐道:“我去门口相迎,莫叫张拙到后堂这边来看笑话。”
……
……
陈迹沿着通幽曲径往后宅走去,他回到听泉苑,看了看满院子的瓦片与青砖,而后在摞好的青砖上坐下,发起呆来。
乌云轻盈的跳到他膝盖上喵了一声:“解气了吗?”
陈迹撑着下巴,眼神望着院子角落,随口答道:“没什么解气不解气的,陈礼钦这种人,舍不得对陈问孝下死手,梁氏又是个能言善辩的,不会拿陈问孝怎么样的。正所谓有熊孩子就有熊父母,但凡他们舍得下狠手,陈问孝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乌云想了想:“那我等会儿去把他们的点心全都舔一遍,然后去他们的枕头上拉屎!”
陈迹肃然起敬:“猛猛的!”
“嘿嘿嘿。”
“嘿嘿嘿。”
此时,乌云看着乱糟糟的院子:“这里怎么办?你一个人打扫,怕是要两三天才能打扫出来吧。”
陈迹笑道:“不用的,自会有人来打扫。”
乌云怔了一下:“陈府还有这种好人?”
陈迹摸了摸它的脑袋:“放心,以后要常常和陈家人打交道了,我会教他们怎么做个好人。”
……
……
陈府门前,陈礼钦拱手相迎:“张大人与我为邻数年,却还是我陈府的稀客,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张拙笑眯眯道:“陈大人这话里夹枪带棒的,让外人听了,还以为我洛城府衙不和已久呢。张铮、张夏,快将带来的礼品奉上,免得陈大人又责怪咱张家人礼数不周。”
陈礼钦胡须抖了抖:“张大人何必出言讥讽?”
张拙哈哈一笑:“陈大人多想了,本官也不是来探望你的。”
陈礼钦一怔:“那张大人此来何意?”
张拙解释道:“今日府衙无事,我便去太平医馆寻陈迹下棋。结果我到那一看,医馆竟已落了锁、贴了封条。我仔细想了想他无处可去,想必只能回陈府了……他回来了吗?”
陈礼钦松了口气:“回了,他已在府中安顿下来。”
张拙长长的哦了一声,拉着陈礼钦的胳膊便往里走去,反倒像是这陈府的主人:“走,陈大人领我去寻他吧。”
陈礼钦皱眉。
张拙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一般,笑着戏谑道:“陈大人,先前他对陈府多有怨怼,死活不肯回来,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再犯糊涂。”
陈礼钦略有愠怒:“我自然知道如何为人父母,用不着张大人来教我。”
张拙捋了捋胡须:“呵,那是我多嘴了。”
陈礼钦引着张拙往府内行去,梁氏领着两个丫鬟早早等在路上。
只见她双手松松抱拳,在右肋下行了万福礼:“张大人安康。”
张拙笑吟吟道:“弟妹啊,内人时常惦念着邀你去陀罗寺烧香祈福呢,咱们两家有空闲了还是多走动走动,别在这陈府里闷坏了。”
梁氏微微一笑:“谨遵张大人吩咐。”
张拙也不多言,拉着陈礼钦继续往里走。
梁氏好奇问道:“老爷这是要与张大人去哪里?”
陈礼钦解释道:“张大人早先曾在太平医馆与陈迹结缘,两人成了忘年交的棋友,如今来寻陈迹下棋解闷。夫人且去沏好茶水,稍后送来陈迹住处,莫要怠慢了张大人。”
梁氏面色微微一变,低头又万福行礼:“妾身知晓了不过陈迹那里刚刚住人,怕是桌椅不够这么多人坐。不如老爷引张大人去书房,我喊陈迹过去。”
张拙若有所思。
未等他开口,一旁张夏忽然说道:“婶婶不用麻烦了,我与陈迹相熟,到他苑里反而自在些。”
梁氏温和笑道:“张二小姐待字闺中,去陈迹房中恐有不妥。”
张夏温婉笑道:“婶婶多虑了,我有父亲和兄长陪着呢,谁敢乱嚼舌头,我父亲与兄长扒了他的皮。”
张铮乐呵呵道:“就是!”
正当此时,深宅之中传来哀嚎声,张夏左顾右盼寻找声音:“这是什么声音,陈府今日在责罚下人吗?”
陈礼钦面色一沉,慌忙往前领路:“今日府中下人犯了规矩,正叫管家好好管教呢。张大人,这边请。”
几人穿过几道垂花门与影壁,来到听泉苑前。
陈礼钦推开门,却当即愣住。
院中,只见陈迹怀中抱着乌云,正坐在两摞青砖之上发呆。
陈礼钦看着废墟般的院落,一时语塞。张拙也是一惊,他往院里走去,左看看右看看,而后快走几步推开正屋木门,露出里面胡乱堆放的桌椅板凳。
他惊愕回头:“陈大人,你陈府若是容不下一个庶子,便将他过继给我好了,我张府容得下。”
陈礼钦张了张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缓缓看向陈迹,喉咙干涩:“你……”
陈迹慌忙起身:“陈大人,没想到会有贵客来访,失了礼数……我这就收拾院子。”
陈礼钦扶着门框,转头盯着梁氏许久,权衡再三,缓缓说道:“定是府中下人听错了安排。”
梁氏会意,赶忙对丫鬟厉声道:“将管家喊来,我明明给陈迹安排的是铭泉苑,他为何将陈迹领来了听泉苑?他平日里就是这么做事的?”
第199章 杖毙
陈礼钦袍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好不容易归家的儿子,却被安排在杂物堆中,他焉能不知这其中蹊跷?他又何尝不气愤?
然而事已至此,将此事传扬出去毫无益处。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别人知道此事,只会徒增儒林笑柄。至于陈迹,他只能事后再想办法补偿,眼下却不能声张。
听泉苑外,陈礼钦看着满院子的砖瓦,思索片刻后对小厮吩咐道:“将管家带来,我且要问问他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能听错!夫人明明给陈迹安排的是铭泉苑,为何将陈迹领来了听泉苑?”
“是,”小厮神色紧张,低头便走。
张夏觉得不对劲,急忙悄悄扯了扯张拙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爹,小心他通风报信串通口供,让管家将此事遮掩。”
张拙捋了捋胡须,高声道:“那小厮,回来!”
小厮怔了一下:“张大人有何吩咐?”
“你且在这里等着,”张拙看向张夏:“闺女,你去随便找个小厮,寻管家过来。”
张夏答应下来,跑得飞快。
陈礼钦怒目相视:“张大人这是做什么?”
张拙在一旁漫不经心道:“陈大人,管家有没有听错你心里有数。陈迹,陈夫人安排住处时你在不在场,在场的话,你且说说她给你安排的是哪里?别怕,我为你做主。”
陈礼钦袖子中的拳头骤然握紧。
此时,张拙见陈迹没回答,又催问起来:“陈迹,你当时听清了吗?陈夫人说得是哪里?”
陈迹低声道:“是铭泉苑。”
陈礼钦心中一松,十七岁的孩子已知顾全大局,难能可贵。
张拙听闻陈迹此话,心中有了默契:陈迹刚刚回府,此番只想弄死管家,不打算将战火燃到梁氏身上。
但张拙心念一转,嘴上却不依不饶:“陈迹你不要怕,有什么委屈便说出来,本官为你做主。大不了以后这陈府咱不回了,放心,我保你吃穿用度样样都比张铮强,他如今住的宅子,今晚就腾出来给你!”
陈礼钦不耐烦道:“张大人自己没儿子吗,总惦记别人的儿子做什么?这些话让张铮听了心里怎么想?”
张铮乐呵呵道:“我不介意的,陈迹今晚肯来,我今晚就搬到其他院里……睡大街上都行。”
陈礼钦语气一滞:“你!”
此时,张夏领着管家弯腰低头,匆匆赶来。
管家来到众人面前,先是看了陈迹一眼,又看了看听泉苑敞开的大门,当即明白东窗事发。
他拎起衣摆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老爷,一切都是小人的错,还请老爷责罚!”
陈礼钦恨铁不成钢:“这么点小事都能弄错,陈府还如何交给你打理?夫人给陈迹明明安排……”
“慢着!”张拙握住陈礼钦的手腕,打断对方话语。他俯瞰着管家的脊背,笑吟吟问道:“本官且问你,你陈府为何好好的铭泉苑不给陈迹住,偏要安排这摆了杂物的听泉苑给陈迹?”
陈礼钦面色一变,张拙竟要在他陈府诱供。
他正要说什么,张拙手掌骤然握紧,攥得他生疼。
一旁的梁氏想要开口提醒管家,不防张夏突然看向她:“婶婶,你今日好美。”
梁氏微微一怔,下意识道:“谢谢张二小姐……”
话未说完,管家已然答道:“回禀知府大人,因为这听泉苑离大公子和二公子近,所以小人才会将三公子安排在此处。”
张拙微微眯起眼睛诈是诈出来了,却没想到管家竟在毫无串供的情况下,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陈礼钦勃然大怒:“张拙,你想做什么?拿我陈府当府衙了吗竟行此诱供之事。”
张拙拂了拂身上的衣袍,微微叹了口气:“陈大人,若你家的是是非非,还得由本官这一任知府来断,你不觉得悲哀吗。”
陈礼钦愣在原地。
张拙没有理会他,低头看向管家:“本官问你,是谁授意你这么做的?”
管家已然反应过来,咬牙道:“张大人误会了,没人授意小人这么做,小人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想让三公子与大公子、二公子多亲近亲近。”
张拙又问:“既然如此,那为何你领陈迹来此处之后,没有安排下人打扫?”
管家迟疑:“这……”
张拙不再多言,转身拉起陈迹手腕便往门外走去:“走,跟我回张府,莫要在这里受委屈了!他陈府连一个下人都能只手遮天、以下欺上,今日给你安排个杂院,明日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
陈礼钦赶忙快走两步,想要拉住陈迹的另一只胳膊。
可他还未走到,陈迹已挣脱了张拙的手:“张大人,我不去张府。”
张拙疑惑回头:“嗯?”
陈迹平静道:“张大人,有个住处就挺好了。”
陈礼钦慢慢停下脚步,鼻子一酸。
他冷冷的看了梁氏一眼,转头恶狠狠的看向管家,对一旁小厮吩咐道:“将管家拖下去……杖毙!”
管家慌了。
他身子如筛糠似的颤抖起来,汗水打湿了后背:“老爷,小人冤枉啊……”
梁氏拉住陈礼钦,抢过话茬:“老爷,这王贵的母亲是您乳母,您先前还说回京之后要去探望她。若您将王贵杖毙了往后还如何去见她?”
陈礼钦沉默不语。
梁氏又拉着陈礼钦恳求道:“妾身知道老爷生气,这王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拉下去杖责二十,再罚薪三年。妾身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也有过错,妾身稍后就去佛堂,在佛前念经忏悔三天三夜,反思自身过失。”
张拙与张夏相视一眼,这责罚不可谓不重,梁氏等于是将自己的脸面都扯下来保了管家,管家被杖责二十,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梁氏这般作态,管家今日是铁定杀不成了。
张拙余光瞟向陈迹,心中有了决断,他上前拉住陈礼钦:“即便这王贵是你家奴,也不必喊打喊杀嘛。我觉得弟妹这提议便不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中出了这样的下人,当家主母自然要好好反省一下。只是,这王贵伤势好了之后,不会继续当管家了吧?”
陈礼钦面无表情:“自是不会。”
张拙感慨:“本想把陈迹抢走的,却没想到他对这陈家感情甚笃,罢了罢了,我也不好再做这恶人。”
陈礼钦直勾勾的盯着他:“张大人一来便将我陈府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却要做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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