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螃蟹慢爬
赵初夏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娇躯颤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起来。
“这个狗东西,是想要携民逼迫本郡主吗?”
“一群刁民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跟着这狗官闹事!”
赵初夏当即一伸手,一名侍卫就将一张精致的硬弓递到了赵初夏的手中。
这张弓由珍贵的材料制成,弓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一旁的档头见状,开口道:
“何须郡主亲自动手?”
“我愿带人将这小官逮捕起来,派人抄他的家,找到罪名之后就依照王法处置。”
“这样名正言顺,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身为缉事厂的特务头子,档头自然擅长干这种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与狡黠。
赵初夏却摇摇头,眼中满是不屑与愤怒:
“要是抓得到他的把柄,我父王早就弄死他了!”
“不止我父王,想他死的人可不少,他之前的上官同僚都早就想弄死他了!”
档头和一帮番子闻言,面露惊讶之色。
“大乾还有没有把柄的官?”
档头不可思议问道。
他在缉事厂办案多年,落在他手中的官吏不计其数。
先抓人,再调查,一查一个准,从没有出过例外。
为何这长州之中,居然还有抓不到把柄之人?
不过随后档头恍然大悟:
“难怪这范靖二十年升不上去,原来如此……”
一个没有把柄的知县,如何让上司放心?
只有将自己把柄交出,送给上司抓住,这样才能让上司安心,将其引为集团圈子中的自己人。
就连当今皇上,也喜欢有把柄可掌控的臣子,而厌恶甚至忌惮那些名望极高却无欲无求的大臣。
“郡主也不用担心。”
“对于这种人,我们也有自己的一套。”
档头自信满满,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缉事厂擅长罗织罪名,即便没有罪名的人,缉事厂也能够栽赃出一堆罪名来。
赵初夏却等不了,她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不必了!”
“今晚,本郡主务必要和他做个了结!”
说着,赵初夏拈弓搭箭,动作娴熟而又带着几分狠劲,对准了远方的范靖。
赵初夏也是一名武者,虽然只有七品境界,但是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已经难得,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她最后厉声质问:
“范靖!本郡主最后问你一声,你是不是偏要跟我平成郡王府作对?”
远处。
跪在地上的范靖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他面脸呈菜色,皮肤蜡黄而又粗糙,骨瘦如柴,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显然也已经挨饿很久。
只听他凄声喊道:
“郡主!并非下官要跟您作对啊。”
“而是旱灾严重,我丹扬县十室九空,已经快要沦为鬼域!”
“整个丹扬县,现在就只剩下官身后这帮百姓存活,再过两天我们都没有活路了!”
“而长州之中,只有平城郡余粮富足。”
“还请郡主发发慈悲,救救这些快饿死的百姓吧!”
许多话,范靖都已经没有精力说了,他的声音虚弱而又带着无尽的绝望。
平城郡作为王爷封地,占据了长州最好的地段,郡中不仅土地肥沃,并且还占据了丹扬县河流的上游。
旱灾刚开始的时候,平城郡不仅不主动将水库中的水放出,反而还私自在郡内筑坝,截断河流,把所有河水占为己有。
这使得下游的丹扬县失去河水,使得旱情更加严重。
之后,伴随大旱而来的便是大饥荒。
起初丹扬县还能买到外地运来的粮,可是平城郡随后出高价把所有粮食买断,跟着又以更高的价格向外贩卖。
这让本就贫困的丹扬县根本无力承担如此高价,一时之间饿死无数。
到了现在,丹扬县已经到了灭县的程度。
这逼得丹扬县知县范靖不得不去求助平城郡王,即便多次被打出来之后,却依然不愿放弃。
今夜当他得到郡主外出之后,更是率领全县仅剩的百姓前来求粮。
他不来不行。
否则再过一两天,恐怕在场之人全都得饿死!
“郡主,下官知道您和王爷一直对下官深恶痛绝。”
“郡主若是想要杀下官,就还请一箭射死我!下官绝无怨言!”
“只是请郡主在射死下官之后,还请放粮救我丹扬县百姓!”
说到这里,范靖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摊开双手,显然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坚定。
赵初夏听到这话,更是气得面色铁青,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
她厉声道:
“范靖!你身为丹扬县知县,想要粮食自己去别的地方找去,来逼迫我家干什么?”
“我家的粮食,与你何干?与你们这帮丹扬县的刁民何干?”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想要为民请命是吧?”
“你若是再不滚,别怪我连你们所有人一起射死!”
说到这里,赵初夏冲着一众护卫下令:
“所有护卫听令!”
“待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一个不留!”
护卫们听到命令之后,当即大量聚集列成阵型。
他们一个个手持弓箭,将弓弦拉满,利箭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对准了范靖和他身后的那群百姓。
显然,这次不是闹着玩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起了一阵慌乱,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有的人开始哭泣,有的人则瘫倒在地。
范靖看到赵初夏已经动了杀心,不由得悲愤交加,心中的怒火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他知晓今夜得不到粮食,在场之人恐怕没有几个还能活到明夜的。
这丹扬县,算是要彻底亡了!
这让范靖悲从心起,此时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不由得指着赵初夏嘶声道:
“好一个郡主!好一个赵初夏!”
“要不是你家断我丹扬县河水,故意抬高粮价,我们怎么会落到如今田地?”
“你看看你周围的行帐,看看你脚下的地毯,看看你这一次出游的排场!”
“这些都是万民奉养,只需要拿出九牛一毛便可救我身后的这些人。”
“我范靖今天拿不到粮,便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要杀便杀,我只想要奉劝你一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说着,范靖挺直身躯,依然向前,他的步伐坚定而又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百姓们望着那蓄势待发、寒光闪烁的利箭,又看看挺身而出的范靖,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夺眶而出,顺着那饱经风霜、满是沟壑的脸颊滑落。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您已经尽力了。”
他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破旧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意,却依然坚定地站在原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悲怆的呼喊:
“我们愿跟随大人一同赴死!!!”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充满了无奈与决绝。
话音刚落,百姓们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缓缓跟在了范靖的身后。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却又显得如此渺小而又无助。
这些百姓,有的瘦骨嶙峋,被饥饿折磨得不成人形;有的面黄肌瘦,眼神中透着绝望与空洞。
他们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在风中猎猎作响。
范靖身为父母官,这些年来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平日里,范靖深入民间,关心百姓疾苦,哪家揭不开锅了,他会送去粮食;哪家遭遇天灾人祸,他会奔走相助。
在旱灾刚开始的时候,他四处奔走,寻找水源,组织百姓打井抗旱;粮食短缺时,他又想尽办法,从外地购买粮食,平价卖给百姓。
如今既然已经到达绝境,那么他们也绝不会抛下范靖一人送死。
就连那些衙役捕快,此刻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范靖的面前。
他们身着破旧的皂服,腰佩长刀,虽然身形单薄,但此刻却站得笔直,犹如一排坚固的城墙。
他们的脸上满是决然,眼神中透露出对范靖的忠诚与敬佩。
平日里,他们跟着范靖,执行公务,维护治安,深知范靖的为人和他对百姓的一片赤诚之心。
范靖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堤坝轰然崩塌,终于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无奈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我范靖无能,愧对父老!”
他仰天长啸,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自责与悔恨:
“若有来世,我甘愿给各位做牛做马!”
一众百姓们闻言,纷纷跟着恸哭不止。
他们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凄凉一片,如同一首悲怆的挽歌,传遍荒野。
这哭声,仿佛是对这个世道的绝望呐喊,是对命运不公的抗争,是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的交织。
在这空旷的荒野中,哭声久久不散,让人为之动容,也让那原本就最为黑暗的黎明十分,愈发显得黑暗刺骨。
就连那些王府护卫听了,也不由得纷纷动容,他们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他们下意识看向赵初夏,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否还会继续下令。
档头见状,微微摇头:
“这范靖,果然是个蠢货!”
自诩清高,自诩孤傲,到头来连一个帮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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