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段融从那摊恶臭脓水的边缘,捡起了一只颇大的犀牛角。
他甩了甩那犀牛角根部的脓水,看了一眼,只见那犀牛角黑亮黑亮的,显然品质极好。
“不错的一只犀角!可惜了!”段融自语了一声,便掌心元气涌动,将那只犀牛角撮成了齑粉,撒在了密林里。
之后,段融便施展身形,从此处离开了,那一大滩恶臭的脓水,慢慢地渗入了草根深处……
汪茂春和姜灼云再次回到了天坛之上。
汪茂春站在那天坛之上,环顾四周,大吃一惊!
只见原本密密麻麻地围在天坛周围的人群,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几乎已经散尽,黑压压的人群正围堵在下山的口处。
而天坛四周,兵士们正在抬着尸体,被踩踏而死的人,也有不少。
汪茂春身形一纵,便来到了一具尸体旁边,只见那具尸体是黑瘦的汉子,他的下巴给挤错位了,胸口处更是深深凹下去了一块。
汪茂春忽然目色一动,他看到竟有许多身影,正跪倒在悬崖边上。
汪茂春有些好奇,便走了过去,只见那些人们一面跪拜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他凑近了一些,想听听他们都在念叨着些什么。
只听不远处一位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跪倒在那里,喃喃道:“犀牛大仙!小民刘喜,无意冒犯!犀牛大仙,绕了小的,不要来找我啊!”
那中年汉子,一边跪拜着一边喃喃说道,似乎很是恐惧虔诚。
“犀牛大仙?!”
汪茂春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些百姓,吓成这样,那头双目赤红、身形巨大的犀牛,实在太过诡异。
别说这些百姓,连他在天坛之上,那霎那间,也有些战栗,即便是此时,他心头还有些将信将疑呢。
毕竟,那可是亲眼所见,可不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白话。
那种亲临其境的恐怖感和诡异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这时,姜灼云也向他身边走来,两人对望一眼,眼神都有些苦涩。
姜灼云道:“人已经走光了,这祭天大典还搞吗?”
汪茂春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天坛那里,道:“咱俩还是带着文武官员,把典礼的仪式走完吧。”
姜灼云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四周正抬尸体的兵士们,道:“这些百姓的尸体,怎么处理?”
汪茂春道:“祭天大典结束后,用车拉回去,给家属认领。”
姜灼云道:“府主,这么多尸体拉回去,恐怕神云府里会有一波动乱啊!”
汪茂春目色饶有深意地看了姜灼云一眼,道:“你是大都护,有数万铁骑的调兵之权。”
姜灼云目色为难,道:“这个时候,动用铁骑镇压百姓,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汪茂春道:“不是让你镇压。起码用铁骑把府主衙门围了,免得百姓冲撞官府。”
姜灼云点了点头,这祭天大典就是府主衙门负责的,这围观的百姓死伤许多,自然要找府主衙门讨说法。
汪茂春道:“一会儿祭天大典结束,你不要跟着队伍回城,你先回去一步,调兵入城!”
此时,已经天色晦明,祭天大典在一片冷冷清清中,仓促结束。
礼毕的号角声静默后,山顶之上一片死寂,没了往年大典的热闹欢呼声。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给百姓们分祭品猎物的时候,只是此时空荡荡的山顶上,除了兵士和官员,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呢?
无极山北侧的悬崖底下,李慎思的那一滩血肉旁,一位发须花白的老仵作,满脸难色。
看着那摔成烂泥的样子,那老仵作嘴唇哆嗦了一下,向陈山蒙施礼道:“部堂大人,这尸体烂成这般样子,老朽如何查验,还请部堂明示一二。”
陈山蒙道:“如实查验即可。”
那老仵作闻言,还在那迟疑,陈山蒙便又嘱咐了一句,说道:“查查他有没有中毒?其他的……如是记录就行。”
“是。”那老仵作得了明确的指示,才终于放下了挂在肩头的仵作箱,蹲在了那滩烂肉前。
虽然陈山蒙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但他蹲在那滩烂肉前,还是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就在这时,那老仵作忽然发现身侧的一株从石缝里蹿出来的低矮山枣数上,却挂着一颗比葡萄略大的果子。
那老仵作有些诧异,便探手那果子摘了下来。
没想到那果子触手而落,而且很是冰冷滑腻。老仵作细看之下,发现那竟是一颗人眼珠子。
站在那老仵作身后的陈山蒙和朱正甫,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两人都装作没看到一般。
陈山蒙看了朱正甫一眼,语气平和地问道:“朱大人,李慎思大人身死之事,不知大人可有高见?”
朱正甫道:“陈大人你乃大理寺卿,主管一州之刑名。而葛大人呢,乃是谏议大夫,主管监察。这案子的事,你们都是行家。我这个光禄大夫不过就是个管钱粮的,案子的事,我哪里懂呢?就跟着你们凑个数罢了。”
陈山蒙闻言,却只是面容和煦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未说。
而此时,岩石滩周围的密林中,葛亨泰调来了许多兵士,正分批往密林内搜查去了。
第452章 怪诞诡异之说
远处西边的山头上,一道晚霞,殷红如伤口。
葛亨泰在天光晦明的密林内,身形忽闪。
晦明的天光里,可见他的脸色阴沉如水,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他带了大批的兵士,已经将此处附近的密林搜罗了一圈。
如此巨大的灰犀牛,却连影子都未看到。
“难道……!?”
葛亨泰的目色中升起一抹迟疑,不过随即他就打消了脑中的念头。
“老夫活了几十年了,从未听说过青州地界有过妖物。如此怪诞诡异之事,若无人在背后作怪,那才是见了鬼了呢。”
葛亨泰的目色狞厉闪烁,他确信如此,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在半个月前,他才刚刚知道,李慎思在上任尚书令前,就已经投靠了他们这边。
其实,这消息极为隐秘。
葛如松他们之所以,知会了葛亨泰一声。一来,此人是他们在世俗世界,最得力之人。二来,葛亨泰身为谏议大夫,权力甚大,知会他一声,是让他少给李慎思找麻烦。
但没想到,这才半个月过去,李慎思就被人在祭天大典上,给灭杀了。而且还是以如此怪诞诡异的方式。
若非他早已经知晓了李慎思投靠了他们的信息,他也没有那么确信,李慎思之死,是有人作怪。
彼时在天坛之上,那瞬间,连他也被唬住了。
那头身形巨大,双目赤红的灰犀牛,用一种漠然淡定的眼神看向他们时,那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那绝不是犀牛的眼神。
葛亨泰此时,在密林内搜寻,不过是想找到证据,证明李慎思之死是有人作祟,这一点对市井舆论会有重大的影响。
其实,他出事后不久,就已经想明白了对手的意图。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怪诞诡异的方式,引导百姓,来消弭市井舆论中的一些不利的影响。
毕竟,连续两人尚书令都被谋杀,舆论发酵之下,人言可畏,若不彻查,显然对宗门对世俗的统治不利。
如此一来,此事就不仅是世俗世界的案子了,说不定连宗门的裁决宗正司也会介入进来,杨思铉一旦介入此事,那背后牵扯之人,就有可能暴露。
他要想破掉那怪诞诡异之说,就必须要找到那头灰犀牛。只要让百姓们看到那头灰犀牛,才能破掉对方的阴谋,不会让他们的人白死。
不过,此刻,眼见太阳就要落山,而且他们已经搜寻地颇为深入了,还是毫无所获,葛亨泰几乎已经明白,能找到证据的希望已经不大了。
密林的另一处,一队兵士正在寻搜着。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道:“杨头,杨头……”
不远处,一个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的中年人,闻声扭头骂道:“你小子,又要放什么屁呢?”
那个身形瘦小的兵士,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杨头,这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就别再往深处搜了吧?”
“吆~”戴着头盔的中年人拉长了声调,斜睨了瘦小的兵士一眼,说道:“小生子,你的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葛大人交待了,让我们沿这个方向搜出五里地去,这才刚走了一半呢。怎么?是听葛大人的,还是听你小子的呢?”
那被称为小生子的瘦小兵士,虽然被长官讽刺了一通,倒也还颇为镇定地说道:“头儿!天坛之上的犀牛大仙,我们兄弟可是都看见了呢!那李慎思大人,要不是冲撞了犀牛大仙,也不致于死得这般惨呢!”
“别胡说!”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瞪了那瘦小兵士一眼。
“头儿,你还没听说吧?”
“听说什么?”
那瘦小兵士压低声音,说道:“李慎思在猎杀时,就在密林中遭遇了那犀牛大仙,他搭弓欲射时,马镫就忽然断了,而且李大人当时就栽倒马下,昏迷了过去。也就是这番遭遇,冲撞了那犀牛大仙。祭天之时,那犀牛大仙才忽然腾空而至,让李大人发狂跳崖,摔成了肉泥。”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木森一动,天坛之上的那头诡异恐惧的灰犀牛,他也曾看到,但说李慎思大人在射猎时冲撞了它,他却未曾听说。“李大人射猎时,遭遇那犀牛大仙,还堕马昏迷了,你听谁说的?”
“大人,我一个发小,就是那猎队里的小卒,他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闻言,目色狐疑地瞄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另一个看起来憨厚壮实的兵士,也说道:“头儿,是真的!我也听说了。”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看了刘结实一眼,这小子一贯是葛闷葫芦,可是不说谎的。
那瘦小兵士见有人给他帮腔,更是大胆说道:“头儿,那李大人既然是先冲撞了犀牛大仙,才糟了报复而惨死的,也算一报还一报,只能自认倒霉。咱们这般搜罗下去,天色又眼见就黑了,万一在密林中,再遇到犀牛大仙……”
那瘦小兵士说着,竟然打了个哆嗦。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的目中,也闪过一抹恐惧,毕竟那头诡异恐惧的犀牛从北侧悬崖跳下后,便不知所踪的,搞不好真就在这密林里呢。“那你说怎么办?”
“头儿,我们不如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趁天还未全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就回去交差。这等诡异邪性的事,咱们兄弟还是不要拼命的好。头儿,你说呢?”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的目色动了动,抬眸看去,只见附近的兵士们,都是眼神期待地看向他,随即脸色一沉,道:“好吧。就这么办吧。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面,这事谁要是漏出风声,可仔细自己吃饭的家伙。”
“头儿,你放心吧。兄弟们跟着你多年了,都知道轻重。”不远处,另一个声音说道。
戴着头盔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挥,道:“那好,兄弟们,我们原路返回!”
而此时,段融正躺在某处山头上的一棵大树的枝叉处,眺望着不远处的城门。
黄昏中,那城门口,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进出着。段融在等天色黑下来,入夜后再进城。
这时,只见官道上,一匹快马奔袭而至,扬起了一连串的尘土。
段融所在之处,距离官道,并不甚远,他的神识陡然放开,便扫过了官道上的那匹快马上的人影。
“是姜灼云!”
姜灼云先行快马进城,段融并不奇怪,此事原本就在他的预设之内。
姜灼云进城后,西天最后一点昏暗的光明,也被吞没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城门处已经点起了火把。
段融便在黑暗中,施展身形,很快便来到了城墙的某处偏僻无人之处。
神云府的城墙自是高大厚实,但以段融元气境的轻功和身法,这等城墙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段融的神识,穿透了厚实的城墙,确认城墙内外都无异常,这才施展身形,如同鹰隼一般,拔地而起,脚尖只在城墙的半腰处一点,便已经越过了城墙,轻盈落下。
段融在黑暗中,轻飘落地,在神识的探测之下,便选了一个方向,纵了出去。
他在黑魆魆的夜色中,穿街过巷,没多会儿,便发现神云府内有大批的重甲铁骑在调动。黑暗中,段融的目色无动,姜灼云提前回城要干什么,他早就猜到了。
虽然神云府内,有大批的重甲铁骑在调动,但以段融的身法,再加上神识外放的探查,这些铁骑们又如何能发现他呢?
没过多久,段融便回到了朱正甫府邸的那座别院。
段融这次没从窗户进去,说实话,他又不是贼,没必要老从窗户进出的。
更何况,现在天才刚黑,如意又没睡下。
段融直接从别院的大门进去了,仇鸾正半躺在那大石上喝酒,段融陡然忽闪过来,如鬼魅般,一顿便停在了门口处。
门口的那盏灯笼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
仇鸾一惊而起,才发觉是段融。段融的速度太快了,他发觉时,人就已经到了门口了。
“咳,咳,咳……”仇鸾猛然坐起,被酒给呛住了,一个劲儿地咳嗽不止。
他常年喝酒,原本肺部就有些不适,此时一咳嗽,似乎牵动了肺部一般,竟是越咳越厉害,脸上涨起了一抹殷红。
段融看着仇鸾,目色一凝。
此时他就站在仇鸾身侧,忽然便探手在仇鸾的身上的几处穴道,一一点过。
段融出手极快,数处穴位点过,如同一拂而过一般,仇鸾还未反应过来,段融已经收手而立。
仇鸾随即发觉,他想要咳的那股劲儿,竟然褪了下去,他目色有些惊愕地看着段融。
段融可谓是继承了沈平和商象语的医毒之道,在这方面的造诣,绝不是世俗的庸医可比的,他站在那里,看着仇鸾,淡淡道:“少喝些酒吧。身体再好的底子,也禁不住你常年这种喝法的。”
仇鸾道:“谢大人关心。仇某本就是残余之人,多活一天算一天罢了。”仇鸾说着,又抓起酒坛子,往喉咙里灌去。
段融摇了摇头,看了仇鸾一眼,转身向房间内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