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秋痕揉着眼泪,扭头看向身后。
画摊前排队画画的一男两女都将头低了,段融自然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人吵得正凶,他哪里敢搭这个腔?段融心思滚动,正准备告诉两人,他可以临时给她们加个签子,不必这般争吵下去。
但段融还未开口,沈觅芷已经走来,站到了秋痕的身前,二话不说,呲溜一声,便抽出了长剑,怒道:“签子!拿过来!”
段融哑然一笑,这姑娘的脾气,真是莽啊!
秋痕一见沈觅芷来过,顿时得了底气救星,指着那丰满女子,叫道:“小姐,她抢我的签子!”
那丰满女子见站在对面的沈觅芷,微微一愣,这女子腰脊挺直,整个人站在那里,也如一柄剑般气势锋利,她手中的长剑流苏如雪,剑身寒光如水,显然也不是凡品。
“这是个练家子……”那丰满女子眼皮耷拉了下,已经有几分迟疑。
沈觅芷见那丰满女子兀自不动,便冷冰冰地说道:“要么自己把签子拿过来!要么我夺了签子,再押你去衙门!你自己选!”
那丰满的女子被沈觅芷嚣张的态度,激起了几分愠怒,她看了过去,发觉沈觅芷身后的丫头,正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般,看着她。
她顿时很是不爽,便语气讽刺地说道:“我作什么了,你押我去衙门?没听说过,捡个签子,还犯法了?”
“你爹妈难道没交过你?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你说谁是贼?”
“你!”
丰满女子顿时大怒,抽出雁翎刀,大步一跨,就持刀纵身,向沈觅芷劈去。
沈觅芷微微冷笑,就怕你不来?
两人刀剑相交,瞬间便斗在了一起。
两招下来,丰满女子就心头大惊,她的虎口发疼,有两三次手中的雁翎刀都差点被对方强悍的内息,震飞脱手出去!
对方的内息,显然远比她深厚,剑招更是精妙凌厉!
那丰满女子身形连退两步,沈觅芷却是斜跨横移,长剑从侧面便疾刺过来。
丰满女子见沈觅芷剑势凌厉,只是举刀横挡,但沈觅芷却忽然手腕一拧,手中长剑随即卷出一个剑花。
只听叮的一声,丰满女子手中的雁翎刀便被沈觅芷腕力卷出的剑花,扫飞了出去,一头斜扎进了大街当中。
沈觅芷见一击得手,便沉胯拧腰,一记单腿横扫,便将丰满女子踢得倒飞了出去。
丰满女子身形壮硕,一声闷响,便倒在了段融画摊的不远处,扬起一片尘土来!
沈觅芷心中愠怒,她早就有了念头,不仅要打败这女子,还要羞辱于她,来给她的婢女秋痕出气。
她的婢女,她打骂可以,别人绝不可以欺辱!
沈觅芷几乎在女子倒地的瞬间,便纵身一跃,便持剑逼来。
她原本的想法,是将剑指着那丰满女子的咽喉,逼迫她给秋痕道歉。
但不想,她一跃在那女子跟前,落地之时,脚下却踩在了一枚圆滑的鹅卵石上。
那鹅卵石原本不小,但却被那丰满女子落地时,扬起的尘土给表面浮了一层灰,几乎跟地面一个色儿,根本不易察觉。
沈觅芷原本是将长剑,逼在丰满女子的咽喉前,但此时她方落地,身形就是一歪,眼见那长剑就要刺穿那女子的喉咙!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段融忽然跳起,灌注内息的左脚在身侧的柳树上,奋力一踩,借力发力!
随着歪脖柳树的一阵摇摆,段融纵身一跃,一扑!
两手向沈觅芷揽肩一抱,两人顿时身形一乱,便一齐向后摔去!
而只见那长剑的剑尖在丰满女子的脖颈处一绕,只是在其上划了一小圈浅淡的血痕而已!
但那丰满女子已经脸色煞白,花容失色!
第50章 流言蜚语
段融看似是拦着沈觅芷的香肩向后摔倒,但他按在沈觅芷的肩头的手,实则是充分而紧致地划过了她的胸口后,才按在肩头的!
两人摔倒在地,段融压在沈觅芷的身上,左手按在她的肩头,而两人的头颈几乎是贴着,段融呼吸的粗气,从沈觅芷的衣服领口直往里钻……
沈觅芷心高气傲,又素有洁癖,顿时便又羞又愤,甩臂曲腿,便把段融踢飞了出去!
段融被沈觅芷一脚踢在腹部,贴地横移近丈,衣服裤子贴地磨破,他弓身如虾子,顿时便五脏翻滚,右手撑地一支,便哇的一声,胃液胆汁吐了出来……
沈觅芷方才躺在地上不便发力,这一脚并未使出全力,而且段融内息第一重已成就,第二重也已经练有十多天了。
若非如此,沈觅芷羞怒之下,这一脚,就能把段融给废了!
段融吐完,眼泪鼻涕都给呛了出来,他扭头看向沈觅芷,眼神愤怒!
沈觅芷见段融无恙,还想发难,忽然便瞥见那倒地的丰满女子,只见她满目惊恐,脖颈处,还有一圈血线,往下渗出血丝来。
沈觅芷忽然止步,要不是这人刚揽肩撞倒了我,我只怕要当街刺穿了女子的咽喉!
为了一个签子,当街行凶!
不仅自己闯了大祸!
那女子家如果把事情闹大了,恐怕还会祸及父亲!
而且有了这个案底,明年太一门选拔记名弟子,自己就会失去资格……
只是这人也太讨厌了,他哪里不好碰!偏偏……
此时,段融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沈觅芷脸色发红地向他看去,只见此人,脸色黧黑,方脸油头,一身褐色短打方才在地面上磨得破破烂烂,胸口、嘴边又都是口水,简直就活脱脱一个乞丐!
沈觅芷想到自己,素性高傲,却偏偏被这么个脏东西轻薄,而且又因为个中缘由,不能向他发难,有口难言,顿时便满腔怒气,冲发而起!
她手中的剑隔空指着段融,因为盛怒和激动,长剑不住抖动着……
“这位姑娘,我只是救人,绝无他意。”段融吐了吐口里的残渣,后退了两步,目色诚恳地解释道。
他可很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姑娘万一莽起来,搞不好真要弄他!
沈觅芷盯着段融,银牙紧咬,沉默数息,忽然收剑,转身而去,快步走过秋痕的身前,怒叫道:“走!”
秋痕被沈觅芷那声走,吓得打了个哆嗦,俏脸一红,立马快步小跑着跟上了。
段融看着沈觅芷的窈窕背影,汇入人流中,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瞬间的柔软触感,仍在他心间微漾……
而此时,那丰满女子才惊魂甫定地站起身来,她的脸上仍然残余着恐惧的神情,她很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险些丧了性命!
她目色感激地看了段融的背影一眼,便从街中间的地上,抽出扎进去的雁翎刀,插刀入鞘,快速地离开了……
段融方才出手,不过是不想看着那两人因为争夺签子,而闹出了人命。
一旦在画摊前,出了命案,他这个发签子的始作俑者,也少不得要受牵连的……
但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不仅没落个好,还被踢了一脚,一身衣服磨得破破烂烂不说,还吐了一地。
“真他娘的晦气!”
出了这档子事,那些排队画画的人,不仅没走,周围反而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特别是那歪脖柳树下,更是挤了一堆人头。
段融捂着肚子走到画摊前,说道:“今天先不画了,各位散了吧。”
眼见画师捂着肚子,身上的衣服磨得破破烂烂的,那些排队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各自散掉了。
段融收拾了东西,颇为狼狈地,回源顺镖局去了。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辰,人们或聚于茶馆酒楼,或散于路边的小摊,或于树下乘凉小憩,正是各种消息飞得最快的时辰……
故而,段融走了没多久,街头巷口的口舌之间,就慢慢开始发酵着,各种的流言蜚语了……
“为了排队画画,两个女娃子当街斗起来了……”
“两人都还是练家子,差点就出了人命呢!?”
“这要当街闹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可不?两人女娃子还都如花似玉的……”
“听说那画师一幅画要十两银钱呢……”
“还听说那人是源顺镖局的镖师呢?”
“这年头还让不让活?镖师不好好走镖,画起画来了……”
段融耷拉着头,穿过了源顺镖局的演武场,此时已经到了食堂放饭的时辰,演武场并无几个人呢。
但即便如此,段融也还是有些觉得丢人,谁穿了一身破衣烂衫,也不希望别人看到。
今天,可算是魂穿此界以来,搞得最狼狈的一天。
一身短打衣衫已经破烂,而且半边身子都是土灰,衣襟的胸口处,还有呕吐的残渣……
段融在夕照里,走回了宿舍,将东西放好,将破烂的短打衣衫,揉成一团,扔在了宿舍门口。
段融光着身子,去井边洗了个通透,然后用毛巾擦干身子,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换洗的短打衣衫来。
这两件短打衣衫,还是他做杂役弟子就发下来的。
源顺镖局里,规矩也大,不同的职位,衣饰也会不同。
他虽然选上了学徒,但未学徒结业,成为实习镖师前,还是穿不了镖师的衣饰。
段融换上了新的短打,而且把自己清清爽爽地洗了一遍,顿时感觉一扫晦气。
他拿起门边的那团破烂衣衫,锁了宿舍门,便拐出了宿舍院,往食堂去了。
出了宿舍院的巷道,院墙拐角处,有一个砖墙垒砌的垃圾堆,里面堆满了枯枝败叶。
段融路过时,顺手一丢,把那团破烂衣衫,丢进了垃圾堆里。
源顺镖局的前、中、后三院,都有专人清扫。
这清扫院落的活儿,在杂役里,属于轻生悠闲的工作,你要没点门路,这种活儿,可落不到你头上。
段融到食堂时,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菜盆里也仅剩下些残羹汤水,段融就着冷菜汤吃了两个馒头,犹感觉肚子空落落的,便踱步出了镖局,在街边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吃了两个烧饼。
段融吃罢,满足地擦了擦嘴,拍了拍肚皮,踱步回到了源顺镖局的演武场。
来到自己平时站桩的角落,段融没耽误时间,便脊背挺直,沉腰虚坐,两腿如弓,两手行前虚抱,站起了浑圆桩功!
这古老的桩功,毫无特色,但却已经在九州大陆,流传了数万年了。
不管你是菜鸟,还是奇才,都是从这桩功站起的!
越简朴越古老的东西,通常越不会有问题!
第51章 阮凤山
段融一站桩,就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把,一直站下去,直站到午夜子时。
但今晚,他才刚站了一个时辰左右,忽然便有人喊自己。
“段融,把功散了!”
段融听那声音颇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段融蹙了下眉头,仰天一吐,将口中白气尽出,这才打眼看去。
不远处,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将昏黄的光影投了过来,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段融认出了那张脸来。
“是赵穆镖师!”
段融脸上微微一喜,赵穆毕竟教过他三个月,而且为人也挺好。
段融方才没能第一时间听出赵穆的声音,是因为方才赵穆是沉着嗓子说话的,和他平时嘻嘻哈哈的随和态度,完全不同。
“这就是段融?”
赵穆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嗓音来。
段融这才注意到,赵穆身后稀疏的树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浓眉琼鼻,下巴的线条坚硬,嘴唇紧抿着,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最多也就比段融大个一二岁罢了。
“是,栾公子。他就是段融。”赵穆声音恭敬地向那人回答道。
赵穆对那人的恭敬态度,让段融微微诧异。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瞄了段融一眼,冷道:“段融!跟我去一趟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