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25章

作者:歪歪小虫

  他心头顿时一亮,他想起来,他为何觉得似曾相识了。

  段融忽然便有了注意,方才是意境,这次我们借用一个人物,以情化心。

  段融有了定计,便坐了下来,盯着画纸,略微思考了下构图,便挥毫下笔,胸中如有千言一般,一支笔在方寸之间,回来纵横,看得人有些眼花缭乱。

  方才给姜青玉画得那幅是水墨画,并未着色,但这幅画,段融画完框架后,便开始调配朱砂染料,换笔又涂抹了许久。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段融忽然长吁了一口气,将笔隔在了身边,将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递于兰影。

  兰影伸手接过,低首看去。

  只见画中,是一女子站在溪流旁。

  那女子的形容穿着正是自己,她的身后是一整片的桃林,落英缤纷,不仅地上满是花瓣子,连溪流中也漂着不少,点点斑斑的花影。

  而那女子正荷着一花锄,花锄上有一小包裹,从小包裹露出了一些,里面竟似是包了满满的花瓣。

  三人都在看画,姜青玉和红雪,都不明白画中的女子是在干嘛?

  但,兰影却一下子就看懂!

  在她看懂的瞬间,自己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击穿了。

  画的边缘,提着画名,曰葬花图。

  画名的旁边,是四句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葬花图……”兰影喃喃地重复着画名,不觉间一滴清泪,已经滚落她的眼角。

  再看那四句诗,更是字字如箭,扎得她万箭穿心。

  这诗表面上,似乎说的桃花,虽说开得明艳,但被风刀霜剑所逼迫,迟早凋落……

  细细品来,又是字字在说她自己。

  她虽容貌绝人,在花影楼里,位列四大花影,穿得是绫罗绸缎,吃得是山珍海味。

  但恩客们,不就是三百六十日,日日逼迫她的风刀霜剑吗?

  花钱来就是买笑的,偏她又满心愁苦,哪里笑得出来?

  幸亏有姜青玉这样的,纵使她使小性子,也愿意哄着她?但他乃大富之家,而她只是风尘女子,终究只是露水情缘罢了!

  哪里又能长久?

  他日,她一旦年长色衰,又有无谋生之道,还不定流落到哪里?岂非如这飘零的花瓣一般?

  姜青玉虽没看懂画面里的意思,但他看了画名和题诗,便也明了了,笑道:“此画怕是有些痴了,花都凋落了,又葬它作甚?”

  

  “你又懂什么?”兰影愠怒地瞪了姜青玉一眼。

  她观此画,正是以落花自喻,画中女子葬花,乃是希望有一天,自己死去,也有人像葬花一样,安葬自己。

  她本颇寄情于姜青玉,哪知这点心思,姜青玉完全不察,还出言讥讽,她一时便心头起了恨意,心内暗道:“花都凋落了,又葬它作甚?等我色衰时,你是不是也要说,你都人老珠黄了,我还管你作甚?”

  兰影想到此处,竟双眼止不住地滚下泪来,从袖中去处一张银票,放在了段融的画架横梁上,敛裙一礼,道:“先生此画,好不诛心!”

  兰影说完,便拿了画,单手掩面哭泣而去。

  姜青玉眼见兰影竟啼哭而去,顿时大为心疼,他嗔怪地看了段融一眼,似是怪段融,惹怒了佳人!

  兰影这一哭,他却不知要哄到多久方好的?真是不该给她看那画的!

  姜青玉立马就追了过去,他刚跑了两步,忽然余光看到红雪还站在段融摊位前,便回头道:“红雪!你还在那干嘛?”

  “已经出来了,我也要画一幅呢!”红雪举着花伞,俏声道。

  姜青玉微微一愣,关心问道:“你可有银钱?”

  “有。不是十两银子一幅吗?”

  姜青玉恍然,心道:还是这丫头实在。便扭头追兰影而去了。

  他和兰影都给了一百两,他错觉地以为,那画就是一百两一幅呢。

  段融收了兰影给的银票,瞄了一眼,收进了衣襟内兜里。

  “是十两吧?”红雪有些俏皮地看着段融问道。

  “是十两。”段融指了指身侧的牌子。

  “那画吧。他俩是傻,才给一百俩,以为我也傻吗?”

  段融闻言笑了一下,道:“他们其实不是傻,是痴而已。”

  红雪闻言,愣了一下,道:“先生说的对。是痴!”

第39章 胡欢欢

  红雪花伞靠肩,站在段融身前,段融就着灯光,仔细打量着她的眼眉。

  红雪看着段融专注瞅着她的目光,脸上不自觉地飞上了两片红霞。

  她是害羞了。

  段融看着红雪,却是心情大好。

  这才是他需要服务的客户,都像姜青玉和兰影那般,他这手费尽心思,死了好几批脑细胞,搞出来的技术,岂非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段融手持毛笔,专注地描绘着,他不时盯着红雪看一会儿,偶尔悬笔而停,露出沉思之色。

  不仅段融在看红雪,红雪看段融,也是看得痴了。

  段融虽然其貌不扬,但他那认知专注的样子,一双眸子闪着沉着的冷芒,红雪便一时有些失神了。

  段融这次画得,甚至比方才那两次,都还要用心。

  这才是他的专业主场,方才那两幅都是取巧而已。

  段融仔细地端详着红雪的眼眉,思考拿捏着优化的分寸。

  既要效果惊人,也不能失了本真!

  足足一刻钟时间,段融才堪堪画好,他看了一下,满意地一下,道:“红雪姑娘,已经好了。”

  “好了吗?”

  段融取下画来,红雪欣喜急切地接了过去,一看之下,眼睛顿时瞪得如荔枝般大,笑道:“我梦里的自己就是这般样子!先生画得真好!”

  “姑娘欢喜就好!”

  “我欢喜的紧呢。”

  “谢先生!”红雪拿着画,蹲了下万福,就要离开,她是迫不急待地想与人分享去。

  “嗨,红雪姑娘。”段融叫住了她。

  红雪回过头,看着段融。

  “十两一幅!”段融浅笑着,指了指身侧的木板。

  红雪恍然,她忘了给钱。

  她的一张俏脸顿时红彤彤的,摸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段融的画架的横梁上,道:“先生莫怪,我太冒失了。”

  “没事。姑娘如此喜爱此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呢?”段融笑着答道。

  红雪眼睛发亮地看着段融,不知为何,这人说话总是能说到她心里去!

  红雪又蹲了一个万福,扭头急急而去。

  段融看着红雪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哑然一笑,道:“这丫头,冒冒失失的……”

  红雪一到门口,就被迎宾的几个艺伎围了起来,几人看着那幅画,你一嘴,我一嘴地吵嚷了起来。

  “这是你吗?红雪!”

  “这怎么不是我!”

  “这就是红雪。你看这眉眼,这嘴唇。”

  “这叫写真!”红雪坚定地说道。

  “写真?”

  “对。以吾之画笔,还汝之……本来面目。”红雪有些生硬地重复着,她从姜青玉那听来的这句广告语。

  很快,花影楼门口迎宾的六个艺伎,都围在了段融的摊位前。

  段融一看生意火爆起来,顿时喜上眉梢,他维持着秩序,道:“大家排下队,一个一个来!”

  很快,花影楼斜对面的老槐树下,便排起了队伍来,这些涂脂抹粉,花团锦绣的艺伎,把原本凄清的街道,瞬时变得如同春天的花园般,叽叽喳喳,热闹芬芳起来。

  胡欢欢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但她保养的很好,身上脸上都没有赘肉,只是因为过于操劳,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

  她的下巴,不是圆润的弧线,而且有微微坚硬的线条,这些特征以及她略显纤长的手,都似乎是在暗示着她刚强的性格。

  胡欢欢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准备去二楼去,毕竟四大花影的闺房都在二楼,稍有头脸的客人也不会在一楼逗留太久的。

  她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住了脚步,眉头蹙成了一团。

  她原本安排有六个迎宾的艺伎,但现在花影楼的门口却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帮客人牵马的龟奴,等在门外。

  胡欢欢大步走了过去,瞪着门外的龟奴,问道:“姐儿们呢?”

  龟奴努了努下巴,指向街对面。“那呢!”

  胡欢欢往街对面一看,顿时盛怒。“那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个画师,给姐们画画呢。”

  “好啊,反了天了!明目张胆的,给我瞎混胡闹!”胡欢欢杏目如电,发髻上的金簪被她猛地一摆,摇得哗啦啦作响,她瞪着龟奴们,道:“去后院喊几个人,都抄了家伙!”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捣乱捣到老娘的家门口了。”

  段融正在一个叫菊香的艺伎作画,菊香丰腴,但眉毛离开眼睛有些太高了,这就造成了不协调感。

  严格来说,眉眼都是不能动,一动就失真了。

  但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很难让菊香变得好看,段融最终决定,将眉毛和眼睛的距离调小些,然后眼睛以下的整张脸都不再动。

  

  其实,这个缺陷一弥补,菊香立马就能变得好看起来。

  段融心下定计,正准备作画,忽然听到人群中一阵骚乱。

  胡欢欢拧着队伍中间,一个叫春明的艺伎的耳朵,骂道:“小浪蹄子,正是迎宾的时辰,你们给我乱跑什么。是不怕老娘打断你们的腿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摊子给我砸了!”胡欢欢对几个抄着哨棒的龟奴,花枝乱颤地嚷道。

  最前面的两个龟奴,听了吩咐,抄起哨棒,就向段融的画架砸去。

  段融身体向后一纵而起,便落在了老槐树前,伸手一探,便把牛尾刀抓在了手里。

  段融斜跨半步,手腕一翻,牛尾刀刀背向上,轻轻一挑,两个龟奴手中的哨棒就飞了出去。

  两个龟奴一愣,这才发觉,右手虎口竟被震得生疼,顿时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胡欢欢正骂得起劲,忽然便有一根哨棒从前边飞起,哐啷啷地掉在了她的脚步。

  她凝目一看,就看到,段融手持牛尾刀,而他对面的两个龟奴,瑟缩着向后退着……

  胡欢欢的怒火顿时泄了一半,这也是她的一种性格,越遇到事的时候,反而越冷静。

  “竟还是个练家子!”

  即便是真遇上了练家子,胡欢欢也不怕。

  她花影楼日进斗金,自然也豢养了武者。

  只是那两位,她都是当大爷供着,轻易也不敢劳动他们。她原想一个画师而已,不过一个穷酸文人罢了,哪成想,还是个练家子!

  段融持刀而立,打眼一看,就将胡欢欢和众龟奴,扫了一遍,他眼珠子转了转,立即就明白了关卡所在。

  段融将刀入鞘,走到了胡欢欢跟前,立即就是一揖,道:“漂亮姐姐,是我唐突了。”

  “本来正是迎客的时辰,我却在这里卖画,惹得小姐姐们都来画画,误了您的正事。”

  “姐姐可怜,我也是无心之过。你就绕了我这一次吧。”

  段融说着,连连作揖起来。

  本来还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段融这毫无转折的滑稽做派,立马就将气氛扭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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