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段融和杨震,从小就形影不离,但偶然两人也会闹矛盾,每到这个时候,身材高大的杨震都会告诉瘦弱的段融,你打不过我。
但没想到,在这临生死时,却是段融说出了这句话来。
似乎是往昔时光里的场景浮现,两人在这凝重的气氛中,竟然微微笑场了。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袖口一扬,一团药粉,像白雾一般,散在杨震的脸上。
杨震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障刀哐啷一声,掉落在脚边!
淡淡的笑意在段融的脸上消散,换上了漠然冷冽的表情。
无论如何,杨震都必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但是,段融实在无法面对杨震的眼神,他最害怕的就是人临死的眼神。
而杨震临死的眼神,他更加无法面对!
段融走了过去,捡起了杨震的障刀,对准了杨震的胸口,那个位置就是心脏,他只要轻轻地刺下去,杨震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段融的手轻轻一抖,往前送了一点。
刀尖已经刺入了杨震的身体,段融握着刀把的手,能感到那种刺入的触感!
但此时,段融的心头却一阵痉挛刺痛!
他不清楚,是他自己在疼!还是原身在疼!
段融的手僵在那里,只要他再刺入一寸,也许只是半寸,杨震就会死去!
他必须杀了杨震,这是他中午在赌场门口见过杨震后,就决定了的答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的心头就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段融也不知僵在那里多久,他忽然感觉自己脸上很痒。他还以为是有蜘蛛从房梁上掉落在了脸上,他便伸手一摸。
结果他竟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
段融心头一颤,将插在杨震胸口处的刀,抽了回来!
他怔怔地看着昏迷在地的杨震,石化一般,许久未动。
如果记忆是一个人的人格,那么原身就还活在段融的身体里。
因为他的记忆,被段融继承了下来。
那些,从小到大,和杨震相处的点点滴滴,是如此真实!
在这一刻,段融已经明白,他杀不了杨震!
如果他杀了杨震,他这一生,都会永远厌弃自己!
段融扔了手中的障刀,忽然掳起昏迷的杨震,他施展身形,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翻出了庭院,在巷弄间,左拐右突,身形快若鬼魅。
段融扛着杨震,在一处破败的庭院内,飘然而落!
四周一片岑寂,房舍漆黑一片,院墙外的一棵梧桐树,在黑夜里,漠然伫立!
此处是解雷的那处偏僻的遗宅,自从解雷死后,此处早已经废弃。
段融扛着杨震,来到院落的那口枯井旁。
段融神识一扫,黑暗中,一切清清楚楚。
段融扛着杨震,从井口处飘然落下。
井底密道入口狭窄,段融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杨震拖了进来。
段融将杨震,放在了解雷原本安置许儒虎的那密室内。
春日时节,地底的密室有些潮湿,段融从衣襟内兜摸出了火折子,吹得燃了起来。
段融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看着昏死的杨震。段融忽然手一翻,摸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杨震的嘴里,手抵起他的下巴,按揉着他的喉咙,让他将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恶医沈平,所研制的一种可以假死的药。吞了此药后,人在半个时辰内,会逐渐进入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会持续五日。五日后,药效散去,人会慢慢醒来。
这种药,在特殊情况下,可做掩人耳目之用。但此时,段融喂给杨震,是给自己拖延时间。
五日的时间,他早已经离开了贤古县。
那时候,就算杨震知道是他杀了解道寒,他又没有证据,这个如此荒诞的故事,如何取信于人呢?
谁又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就去太一门,抓他这个宗门记名弟子呢?
段融相信,五日后,他就是安全的了。
当然,绝对的安全,就是灭杀了杨震!他不是没想过,他觉得自己有一万个理由杀了杨震。
但他只有一个理由不杀杨震。一个最简单的理由,那就是他杀不了他!
段融坐在空气潮湿的地底密室内,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他摸了摸杨震的脉搏呼吸,发现他呼吸已经停止,脉搏也不再跳动。
段融怔怔地看着杨震,道:“杨震,没有杀你。我也不知,做得是对是错。我只是不想一生,都活在厌恶里。保重!”
段融这番话,不知是在对杨震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他说完后,便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出了枯井,翻出了庭院,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回到了柳庐。
第285章 鸣鸿刀
段融回到柳庐,连衣衫也未脱,就疲倦地躺在了床榻上。
昨日他就一夜未睡,今夜又折腾到了后半夜,他不仅身体发沉,神思也已经透支。
他的后背刚一挨到床榻,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段融睡得很瓷实。
只是睡熟后,各种梦,不停地袭扰他。
原身记忆深处的父亲、母亲、玩伴、邻女,甚至他幼年喂养过的一只小羊,都过来跟段融说话。
说得都是段融听不太明白的话,但每个人都慈眉善目的,连那头小羊也围着他一个劲儿地咩咩咩的叫……
段融在梦里,他感觉到一种被包裹着的温暖……
鸡叫了几遍后,段融便陡然转醒。
段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昨晚的残梦,似乎还在他的身体里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段融不清楚这暖意是什么,也许只是梦吧……
窗户上还是黑魆魆的,屋外也还是寂静一片,天色远不到大亮的时候。
段融魂穿以来,早已经没了贪睡的习惯,他掀开毯子,便翻身下床,在庭院内洗涮了一番,便出了柳庐。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只有一线很浅的鱼肚白。
源顺镖局内,也是一片静谧,这个时候正是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呢。
段融走过空无一人的中院演武场,脚步一拐便来到镖局的前院。
自从成为学徒镖师后,这前院,他已经许久未来过了。
段融走过他做杂役弟子的住的大通铺的那间院子,门帘子里,沉重混杂的鼾声隐隐传来……
段融目色扫过院子里的砖砖瓦瓦,不免喟叹……
段融只是路过这里,他的脚步并未停顿,便穿过院子,沿着小巷径直走去。
数息后,段融便走进了一个角门,踏入了一片还算有些宽敞的院落。
只是这院落,虽说宽敞,却别无长物,一片灰败。
这院子是镖局内,堆放柴炭的地方。
院子内每到秋天,都会堆满干柴、还有各种成色的炭料。不过经过一个冬天的用度,到了这初春的回暖天气,基本已经清空了。
院子角落处,放着兵器架子,架子里有不少残破的兵刃,是给杂役弟子们练功用的。
段融看着这处院落,一些熟悉的往事,便浮上了心头。
他们那批杂役弟子,只有他和孔斌,两个人选上了学徒镖师。其余的人,要么就永远在镖局内做杂役,就跟马坊的孙老头一样,要么就出了镖局,另谋出路去了。
段融旧地重游,心头竟浮起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其实,他特意往这里跑一趟,并不是为了缅怀往昔的,他还没那闲功夫!
段融的牛尾刀,因为斩杀解道寒,已经崩刃了两三处,基本已经废了。
这柄牛尾刀,他也用了一年了,他走到此处,也是为了给自己的这柄刀,寻个归宿。
段融抽出了腰间的牛尾刀,在蒙蒙亮的寒夜里,刀光还是如水闪动,只是那寒光已经明显有两处缺口。
段融站在那里,顺手一扔,手中的崩刃牛尾刀,哐啷一声,就插入了兵器架上。
段融瞄了那兵器架一眼,在蒙蒙亮的天色中,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
段融沿着前院的小路,绕到了镖局的大门。
段融出了镖局,便径直来到了西大街的牛肉汤铺那里。他要了一大碗牛肉汤和两个烧饼,便在靠街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虽然天刚蒙蒙亮,西大街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行人了。
段融吸溜了口烫嘴的牛肉汤,看着熟悉的街市。
他魂穿过来一年多,对于贤古县的风土人情,早已经熟悉,这次远赴宗门,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在这里都还有亲人,而他其实没什么牵绊。
段融咬了口烧饼,然后用筷子捞了几大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段融鼓着腮帮子咀嚼着。
这样合胃口的早餐,去了太一门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到了?
段融不紧不慢地将一大碗牛肉汤和烧饼吃完,他抹了抹嘴,有些不舍地起身离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街市上,忽然就嘈杂了起来,许多店铺门前都开始吵吵嚷嚷。
段融一边悠闲地逛着,一边沿着西大街,往兵器铺子的方向走去。
既然自己的牛尾刀已经废了,他准备去兵器铺选一把趁手的兵刃。
说实话,段融突破大圆满境界后,牛尾刀原本就已经有些不趁手了,只是他还还来得及换,刚一进城,就遭遇到了解道寒的追踪。
此时,兵器铺子才刚开门,在门口招徕客人的伙计,还在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在这时,段融缓步走了过去。
那伙计一见段融一身镖师的服饰,便堆笑道:“客,你来得早!你想看些啥?”
段融道:“我给自己瞅一把刀!”
那伙计立马道:“那你往里走。刀在东面,最显眼的位置上!”
段融点了点头,跨进了兵器铺内。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兵器铺了,上回来,他买的是柳叶飞刀!
刀是此界,最常见的兵刃,自然是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段融一踏入兵器铺便看到了。
兵器铺内,有一个老者坐在柜台后面喝茶,见段融进去,略一起身,点头示意了下,便继续坐了下去品起了自己的清茶。
段融走到刀的摊位前,仔细得挑拣了起来。
段融修习的是萧宗庭改良过的五虎群羊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平衡。
武功如此,其实兵刃也如此。
太过沉重不行,太过轻灵也不轻,同样要讲究一种平衡。
成就大圆满境界后,段融觉得,他那把牛尾刀是有些单薄了。
兵器铺内的刀,种类齐备,各种形制的刀,应有尽有。
段融试了许多,都觉得差点意思。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在铺子门口,喊道:“海老,我从工坊拉了一批兵刃过来,他出来点收一下。”
段融一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便扭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那人正是陶嵘。
段融一扭头,陶嵘也立马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