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赵岗说着说着忽然目色一动,道:“不过我记住我发现两人失踪时,萧家的二小姐正在办白事!”
解道寒听到此时,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萧白鲛办丧事的时候,不就是解雷被杀的时候吗?
在城门前,因为萧白鲛的出殡,他想开棺查验,还差点跟源顺镖局的一众镖师们动起手来!
做了二十多年的刑名,解道寒一下子就能嗅出这里面的味来,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孔斌、张征的失踪和解雷的死,一定是以某种方式关联着……
而这个关联,显然就是段融!
一个完整的故事,瞬间就在解道寒的脑海中成形了。
段融因为在街头卖画,一幅十两,很快便进账了不少银钱。
这些银钱遭到了同样缺钱的孔斌的觊觎,孔斌又有帮派的背景。
鲸虎帮覆灭,周寿山潜伏多年,恐怕手头也不宽裕,两人一拍就合!
这显然是一条财路。
几人便设局杀害段融,但不想段融的修炼速度何其恐怖,当时恐怕就成就了内息境第二重的境界,在他们所设的局中,反杀了几人。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段融从周寿山身上,得到了尸腐之毒。
解道寒到底是老刑名了!
数个念头滚过,就已经捏沙成团,将各处散乱的信息,汇聚一处,将许多细节和关口,都打通了。
解道寒彻底想清楚的瞬间,反而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在心头道:“段融,竟真是你!你潜伏的很好,要是你不参加择英会,也许我永远都发现不了你。可惜啊!老鼠,就不应该跑到阳光里……”
段融骑着枣红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到了下午的未时末,已经能远远的看到野猪山山脉,连绵起伏的轮廓了。
段融挥鞭猛抽身下的枣红马。
枣红马吃疼,喘着粗气,更加卖力地向前奔去……
刚交申时,段融便牵马走近了野猪山山脉底下的一座村庄。
枣红马有些萎靡,因为呼吸不畅,嘴里不住泛出白沫,这种情况是跑伤了肺了,不过接下来,它能连歇好几天,基本就能恢复过来了。
段融看着眼前的这座村庄。
这座村庄,就是秦老汉一家的那座村庄。
那座曾经被屠村的村庄。
这才过去了半年而已,竟然有许多人住进了这座村子。
这些人大多是失地失屋的流民,而这座村子里,却有现成的房屋和开垦好了的良田!
村子里的鸡鸣狗叫声和孩子们的喧闹声不时响起……
段融脑中的那被屠村的血腥场景被眼前的世俗农家的田园乐景,所覆盖了。
段融不觉感慨。
村子也是生命的,只要它不死,它就能一点点恢复过来。
段融牵马走到了村西头,路过的许多人家,都眼色警惕地看着段融。
段融是陌生的脸孔,而且腰间带刀。
刀客们,在乡野村庄里的名声是极差的,他们跟土匪一样,烧杀抢掠。
段融径直走到了村西头,秦老汉一家的那座房舍前,他站在篱笆院前,喊道:“有人吗?”
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一见段融立马抄起靠在墙边的耙子,冷言道:“大侠去别处看看吧,家里早没粮食了。”
段融没搭理他,一块碎银子丢在了他的脚边。“我进山几天,帮我看几天马!”
那中年汉子,见脚边的那块碎银子,足有两钱多,再看段融似乎穿的是镖师的服饰,而且浑身上下,毫无匪气!
那中年汉子,放下耙子,捡起了那块碎银子,笑道:“客只管放心办事,马我保管给你喂好!”
足足两钱的碎银子,要是荒年,人命都不值这个钱。
段融将马匹交给了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段融心底叹息,到底是流民,不像山民那般淳朴,便道:“马就在牛棚里歇着,不要拿它拉东西,我下山的时候,它要是没恢复体力,我就拧了你的脑袋!”
那中年汉子,似乎是被段融喝破了心头的想法,脸色一怔,立马笑道:“你老放心好了!这匹枣红马,我当亲爹养着,每日新鲜的草料,一点活儿也不让它干……”
中年汉子还没说完,段融已经转身走了,他看的出来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搪塞他。
段融走了两步,忽然身形一顿,那篱笆院柱子旁有一块人脑袋大小的山石,放在那里抵着篱笆柱子。
段融内息灌注,一脚将那山石,踩碾的粉碎,骂道:“这石头,真是碍眼!”
化为齑粉的山石沫子被山风扬起,扑了那中年汉子一脸,他的目色中第一次露出了浓重的恐惧!
在这一刻他才确信。要是这匹马没看好,眼前这个,看起来畜无害的少年,一定会像踩爆那石头一样,一脚踩爆他的脑袋!
段融一进野猪山,便施展身形,在山野间呼啸起来!
黄昏之时,当夕阳将一层朦胧的红纱,笼罩在山谷里时,段融就站在了某处悬崖之上。
山风拂动着他的头发,灌满了他的衣袖,段融神识陡然放开,扫向崖壁上山洞,确定安全后,他身形一晃,就从悬崖顶处跃下……
第278章 神魂第二术
赵岗走后。
解道寒把杨震叫了进来,道:“杨震,你去柳庐一趟。段融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你作为发小,该去贺一贺,拉他去八宝楼吃顿酒吧。”
解道寒说着,走了过来,将一张银票塞进了杨震手里,嘱咐道:“杨震,还是提醒你下。你这位发小,极度危险!你可别把屁股给坐歪了啊!”
杨震心头一跳,立马抱拳,道:“属下誓死追随解头,绝无二心!”
解道寒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杨震走出房间,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段融!难道杀死解雷和许儒虎的人,竟然是你吗?”
杨震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太过震惊,比段融进阶为宗门记名弟子,还要冲击他的心神。
杨震一边走一边仔细推敲着,他和段融相处的各种细节。
走着走着,杨震便悚然一惊!他发觉自从段融生过那场大病后,人就变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有了一种陌生感。
也就是从这种感觉出现开始,段融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更不一样。现在想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现实里的这个段融,距离自己心中的那个“段融”,就越来越远了!
杨震如此想着,已经走到了源顺镖局的门口。
解道寒在杨震走后,先去街上吃了早点,然后回到县衙里,给自己跑了一大壶的浓茶。
虽然他一夜未睡,但他此时不仅一点也不困,反而很是兴奋。
解道寒刚喝了半盏浓茶,杨震就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解道寒瞥了杨震一眼,道:“出什么事了?”
杨震道:“解头,段融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城了。”
杨震去了柳庐没找到段融,就去盘问了镖局的门房马文桃,马文桃告诉杨震,段融天还未亮就出了镖局。
杨震随即去街上找了几个地方,然后心思一动,便去城门那里,问了守门的衙役。
解道寒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如同石化一般,他的眼珠子滚动着,目色如电,他忽然抬头看向杨震,道:“你去吧。段融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是。”杨震抱拳退去。
解道寒用指头摩挲着茶盏的边沿,喃喃道:“这个时候出城?段融,看来你身上的秘密还挺多啊。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一点给你挖出来的!”
段融从崖顶跃下,飘然落于洞口的平台处。
段融身形几乎毫无停顿,便走进了黑魆魆的洞穴内。
段融站在洞穴的某处角落里,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脚边的油灯,顿时如豆的黯淡黄光便映亮的洞穴。
这洞穴毕竟是在山崖之上,空气流通很好,段融几个月没来,洞穴内空气,干燥清新,一丝霉味也没有。
段融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床上,将背在身后的轴筒取了下来,放在了床头。
然后他取出火折子,将床头旁的另一盏油灯也点亮了。
段融手一翻,装着寒蟾酥的瓷瓶便出现在了手中,装了寒蟾酥的瓷瓶冷如冰霜,段融捏在手里,如同捏着冰块一般。
段融将瓷瓶放在了床头上轴筒的旁边。
而后,段融坐上了床榻,从衣袖中取出了胎藏经的秘籍,一张泛着蜡黄色的人皮卷。
在灯光映照下,只见那人皮卷上原本的字迹图案,已经被涂鸦成了一行行黑道子,完全无法辨识了……
但,段融目色平静,毫无惊异。
因为,这就是他干的。
这人皮卷上的秘籍,他早就用从西门坎坎那里得到的药水涂抹了一遍,需要用火烤后,才能显出原本的字迹来。
段融一手摊开人皮卷,一手端起了床头边的那盏油灯。
段融的右手端着油灯,在人皮卷下缓慢地移动着……
人皮卷最上面的几行黑道慢慢消失,显出了原本的字迹。
待第三层的内容完全显出后,段融就挪开了油灯。
段融随即,仔细地研读着胎藏经第三层的内容。
因为,已经有了前两层的修炼经验,他很快就将第三层的内容贯通了。
段融将人皮卷揣进了衣襟内兜里,他准备立刻开始修习第三层。
段融将身后的轴筒拿了过来,打开后,取出了四大明王的画像。
段融摊开画像,用油灯在画像底部缓缓烤过,隐匿在山水画中的四大明王像,随之便显现了出来。
段融拿开油灯,将四大明王的画像,张贴在了石床四周,然后自己则在石床上,盘膝而坐。
段融双目紧闭,两手变换结印,口中咒语呢喃……
三趟法印咒语完毕,段融忽然手一探,便将装了冰蟾酥的瓷瓶捏在了手中,他打开瓷瓶,便将其中将近一半的冰蟾酥,倒进了喉咙里。
冰蟾酥,是一种软凉冰寒之物,一入喉咙便沿着喉管滑了下来,漂浮在了胃囊里……
那一团软凉,一入胃囊,便丝丝散开,化为一丝一丝纤细冰寒之物,漂浮在胃囊里,一缕缕的寒气,开始从纤细冰寒之物上逸出,扩散开来……
段融打了个寒噤,很快他全身都结了一层淡淡霜丝!
两撮眉毛,更是一层霜白!
也就在寒气弥漫的瞬间,段融就已经切中了呼吸转折的那个飘忽的点,他眼前一阵眩晕,便出现在了灵明识海内。
此时的识海内,黑色大地之上,结了一层冰霜,寒气充塞在天地之间。
段融不敢耽误,立马盘膝而坐,开始结印修炼,这寒蟾酥如果时间太久,会对身体有损伤的……
随着段融的结印念咒,四大明王神影,出现在了这方天地间……
四大明王的神影,一点一点凝实,与此同时,空间内翻滚着的雾气,开始沉降……
乳白色的雾气沉降在地表,空气清明,终于能看见一缕缕的霜丝在天际下漂浮着,如同霜满天之意象……
段融很清楚,这一缕缕的霜丝,就是冰蟾酥所化!
段融再翻手结印,四大明王的神影,双目射光,口鼻鲸吸,乳白色的沉降的雾气,如龙吸水般,钻入了四大明王神影的嘴里,接着便有一缕一缕的光丝,从神影的鼻子里,漂浮而出,向天际中央而去……
从四大明王鼻子里漂浮出来的光丝,在天际中央交织汇集,而且光丝如同有某种吸引力一般,吸引着天际下漂浮着的一缕缕的霜丝,同样汇聚而来,来回交织……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模糊的婴孩虚影轮廓,便在天际中央两个漂浮着的星体的不远处,浮现了出来……
那婴孩虚影,甫一出现,原本平静的树灵光海,瞬间浮动起来,大片的光丝,如同群蝗过境一般,密密匝匝地向天际而去……
婴孩虚影,贪婪地吮吸着光丝,他的光影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凝实起来……
随着时光的推移,那婴孩已经结了一层薄茧,那薄茧乍一看,就像一块冰坨子,发着透明的白光……
天际之下的霜丝,已经稀薄不可见,那片树灵光海,也不再有光丝飘起……
只有四大明王的神像,还在鲸吸沉降的雾气,剥离出一缕一缕的光丝出来……
树灵光海那片的树灵,已经被吞没殆尽,只靠四大明王一点点从沉降雾气内抽离,速度堪比乌龟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