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段融听到杨震说到小成境界,却是眉心一跳,心头念头滚动,他报名明年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资料上,写的武功境界,就是小成境界。
段融也回刀入鞘,走进了堂屋。
段融刚一进门,杨震就将一卷文书,甩在了段融身上,冷道:“我要不试出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武功境界?还有你报名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事,你是不是也压根就没准备告诉我?”
段融一愣,捡起地上的那卷文书一翻,正是宗门记名弟子选拔的报名名单,和报名者的详细资料。
段融笑道:“嗐,我正准备告诉你呢。这不一直没瞅到机会吗?”
杨震看着段融的笑容,心头一颤。他心里清楚,段融不告诉他,是在照顾他的面子,还有他内心那点残余的骄傲。但他今日如此对段融,段融竟还没跟他翻脸,可见段融已经不仅是武功胜过他,心胸也一样胜过了他。
杨震赫然发现,他这个发小,他的确已经不认识了。
“我们,喝酒吧!”杨震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便坐到几案前。
几案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熟食和两大坛米酒。
段融将手里的文书放在了一边,也坐了过去,两人便吃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间,也聊几句天,但他们之间原本那种亲密热情已经荡然无存,气氛有些尴尬诡异。
两人菜没吃多少,但却将两大坛米酒喝完了,杨震已经醉倒在了几案上。
段融酒量好些,只是有些微醺。段融起身晃了晃杨震,杨震兀自醉死不醒,段融无法,将杨震扶到了床榻上,盖了被子,他这才出门而去。
段融走出堂屋的门,心绪有些纷乱。他能感觉到,他和杨震之间,再也回不去过去的那种关系了。
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隔膜了。
段融叹了口气,缓步走过月光如水的庭院,他刚走到院门口,忽然便看到那里的地上,正是那枚之前被自己挑飞的弩箭。
段融心头一动,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借着月光,段融发觉那箭头有些异样。
他伸手一摸,才发觉那箭头竟然是硬木削出来的,只是刷了一层银漆而已,而为了增加重量,箭头后面的箭杆处开了个洞,被镂空灌了铅水。
段融看着手中的弩箭,心头大震。
杨震是想试他,但又怕真伤了他!
段融站在院门口,扭头看向东厢房的窗户那里。
而东厢房内的床榻上,杨震在黑暗中,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喘着酒气,喃喃道:“段融,你竟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老子嫉妒你,但也为你开心!真他娘的牛逼!”
第260章 厉鬼护妻
孙煌的灵堂,腊月二十三的下午就搭建起来了。
眼见就是年关了,为了不影响亲友过年,棺椁只停灵了三天,腊月二十六的上午就出殡了。
孙煌的棺椁下葬,许多人拉着刘娥英的手,安慰着她。刘娥英只是捧着孙煌的牌位,冷着脸不言语,眼泪如水线一般从腮边滚下……
送殡的队伍里,段融也在,在孙煌的坟前,他也烧了些纸钱,放了几串鞭炮,聊作对这位老镖头的微薄祭奠。
段融从郊外的坟地回城,他的心头像罩着一层阴云一般。
最近连着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搅扰地他的心里很是有些不宁静。
段融没有回镖局,而是脚步一拐,往茶楼去了。
茶楼的二楼视野开阔,坐在窗边品茗,能纾解心头的郁结,而且最近发生了不少大事,段融也想听听坊间的一些物议风评。
段融步入茶楼,一楼稀稀落落坐在四五桌的客人,近了年关,街上铺面的人都少了,没想到连茶楼也清淡成这样子。
段融轻叹了一声,看来他想听听物议风评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客人太少,大约也听不出什么。
段融缓步上了二楼,没想到二楼的客人更少,只有三桌而已。
段融微微摇头,选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了下去。
段融刚一落座,堂倌就过来招呼了,段融一点一壶茶汤和一碟果子。
这茶汤并不是清茶,而是加了生姜、大枣等调配出来的一种浓汤,隆冬的天气,喝起来颇为暖身养胃,很受客人们的欢迎。
段融喝着冒着热气的浓稠茶汤,看着窗外,冬日阳光下的一排排屋顶,心绪慢慢平和了许多。
段融一碗茶汤喝完,忽然心念一动,神识便陡然外放,瞬间将整个茶楼笼罩。
既然都已经来了,虽然客人不多,但也还是顺便听一听吧。
段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抿着茶汤看向窗外,神识过处,上下两层八桌客人的聊天内容,都汇集在他的脑海里了。
有三桌客人,都在聊最近的秽血大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结案告示还是很有些作用,沈焰柳在坊间的威望,显然有升高了一重,在那三桌客人的嘴里,这位县太爷,简直已经手眼通天了。
段融不由一阵哑笑,沈焰柳广布暗探的说法,他不知真假。但所谓暗探伪装成杂役进入魏雨田的府邸,最终发现了魏雨田的秽血教教徒身份,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段融端起杯子,准备将杯底的一点茶汤喝干,但他的手刚举起杯来,却忽然一顿,竟将杯子杯子重新放了回去,原本和煦的目光,也瞬间冷冽起来。
就在他身后的角落处,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他们的聊天内容里,竟然提起了孙煌和刘娥英。
这三人,看模样都还算周正。
其实一人是国字脸,一人的样子则有些文弱,而另一人却长得浓眉大眼的看起来颇为精干。
那国字脸之人,名字叫做王淳,是孙煌家的邻居。
而坐在他对面的另两人都是街市上的清插,也就是扒手,而且都是他们那片街区的头目,手下罩着十多个人。
王淳道:“你俩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那气质文弱的清插,眼神有些犹豫地说道:“孙煌虽然死了,但他毕竟是源顺镖局里的人。这事要是爆出来,源顺镖局说不好要查的。”
王淳道:“看你们俩个那畏畏缩缩的样儿!我要不是缺个把风的人,我都懒得找你们。”
其实王淳找他们俩,并不是缺把风的,他是缺销赃的渠道。
而这两个人都是扒手的头目,而且他老早就认识了,才找来他俩撺掇此事。
王淳道:“那孙煌做过十来年的镖师,又做了将近二十年的镖头,生活作风平素节俭,我料定他家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家资,绝对是一大笔的银钱。”
王淳此话一出口,两人的神色果然变了变。
王淳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马上就年关了,我看你俩还是不差钱啊。这么好的生意还往外推,你俩要不干,我就找别人。”
王淳说完,便冷着脸,自顾喝茶。
那个浓眉大眼的清插,看了一眼身旁的文弱清插,才扭头看向王淳,笑道:“王淳兄弟你给我俩送来了一条财路,我们要再推三阻四的,就太不知好歹了。这事,我们干了。”
王淳瞄了那文弱清插一眼,道:“耗子,你说呢?”
那文弱清插笑了一下,道:“确实是一条财路,而且风险也可控。可以干!”
“就说嘛?这才像兄弟说的话嘛!”王淳的眼珠子一转,把原本已经很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马上要过年了。择日不过撞日,你俩准备一下,我们今晚丑时就动手。”
这王淳的父亲已经亡故,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自己也没个正经营生,天天在街市上瞎混。
所谓穷生奸计,虽然孙煌家惨遭横祸,但这王淳家眼看大过年的,连锅都快揭不开了,他哪里还管得那许多。
三人商议完毕,便从茶楼的二楼下去了。
段融坐在那里,瞥了一眼三人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地轻叹道:“大过年的,她刚死了丈夫,你们打谁的主意不好,偏偏打到了她身上?”
那些个清插扒手们喜欢在这茶楼里,商议踩点的事,这个段融早就发现了。
但这等闲事,他从来不想管,但这次落到了孙煌的头上,就冲孙煌在镖队里,对他的照顾,这事他也不能不管了。
他总不能袖手看着刘娥英,孤苦无依,被人欺负吧……
午夜子时,段融穿着镖师的衣服,身形如鬼魅般地闪出了柳庐,段融神识放开,躲过了源顺镖局内护卫的巡逻,从镖局中院的一处偏僻的院墙翻身出去,身形飘然落在了一条黑影幢幢的小巷子内。
段融身形落地,便如狸猫一般,向巷边的黑影里窜去。
段融借黑影遮掩,身形倏忽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孙煌家的墙外。
段融站在孙煌家的巷子外,此时四周寂静一片,寒冷的夜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弯月牙,发出了惨淡的白光。
段融借着月光抬眼一看,便发现身侧的院墙旁就是孙煌家的厨房,房顶伸出来的烟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倒像站了个人似的。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大鸟一般,落在了厨房的房顶上。
段融压低身形,向院子里一望,顿时一惊,只见堂屋旁的一间卧室的窗户上,竟然亮着黄亮的灯光。
“难道来晚了?那些人已经动手了?”
段融记得他们在茶楼商议的是丑时动手,他可是早来了将近一个时辰啊。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陡然放开,扫向那间卧室内。
只见卧室内,静谧一片,只有刘娥英躺在床上,而床头上的一盏灯,却是灯芯已经烧得爆开了。
这说明这灯,已经燃了很久了。
段融心头一动,他瞬间明白了,刘娥英是点着灯睡去了。
也许她是受不了那种让人绝望的凄苦黑暗,灯光虽然黯淡,也许能给她些许的暖意吧……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
他的神识笼罩着院落,似乎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忽然他看向亮着黄光的窗台下的一个黑色陶罐。
那陶罐几乎和酒坛子一样大,原本是孙煌用来存放卤牛肉的,但因为孙煌的丧事治席,原本卤的那些牛肉,都被刘娥英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此时,那陶罐已经空空如也了。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他一近那窗台,窗纸上黄亮的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不是他平常那种黑魆魆的脸色,而是苍白如纸,就像抹了一层白灰一般。
但更恐怖的是,那张脸,压根就不是段融的脸,而是孙煌的脸。
此时,他穿了一身镖师的服饰,站在窗台前,竟如同孙煌回魂,来看他的妻子一般……
段融离开茶楼后,便买了些东西,回到柳庐,试了试他之前吞噬自方精宝的翡翠扳指器灵里的精通级的易容术。
段融思量过了,他可以击退这帮人一次,但难保别人不会打刘娥英的主意,他必须做个局,帮刘娥英彻底清扫了隐患。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周身骨骼,咔嚓咔嚓微微作响,他竟然将自己一点一点,缩进了那陶罐里去了。
在寂静的深夜,寡妇的窗边,段融此番做法,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两息间,段融已经缩进了那陶罐里了,消失不见了。
寒夜的院落,窗户的黄光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也照射下窗台下的陶罐上。
周遭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远处一二声的野猫的叫声……
大约一个时辰后,院门旁的院墙上,忽然传来一阵低微的窸窣声,接着一团黑影便出现在了院墙上。
那人穿着夜行衣,蒙了脸,他趴在墙头一看,院落里有一片黄光,顿时便将头一缩,从院墙上下去了。
那片院墙外,随即响起了隐隐的低语声,在岑寂的夜色中,如同鬼语。
接着又一个黑影趴上了墙头,他两眼乱滚,在院子各处看了一遍,然后看定那发着黄光的窗户。只见他翻过了院墙,接着便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院落,走到了那片发着黄光的窗户前,他从袖口捏出一把匕首,将窗户上一扎,便扎出了一个破洞。
那人凑到破洞前,向屋内一望,便看到刘娥英睡在床榻上,床头上的灯盏,灯芯已经耷拉了……
他直起腰来,冲墙头那边的探出的两个脑袋,招了招手。
两个黑影,便翻墙过来,左顾右盼地穿过了院子,站到了那人的身边。
后过来的一人,忽然拿出了一支香来,而另一人则拿出火折子吹燃了。
那人将香在火折子上点燃了,便从窗户上的破洞插了进去,那香不知是何种东西炼制,竟然燃烧迅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燃尽了。
不过几息间,那本就不大的卧室内,竟然充满了淡淡的烟雾。
一人的两只大眼睛忽闪着,他凑到破洞向里一看,便轻声道:“这迷香,很是厉害。别说她一个妇人,就是彪形大汉,着了道,也得睡死过去,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王淳一听,顿时心头一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你们这些败类,迷晕吾妻,所欲何为?”
王淳头皮一麻,看向他身旁的两人,隐怒道:“这会儿了,别乱开玩笑。”他以为是这两人,在故意吓唬他呢。
两人闻言,都神色紧张,冲他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这次,三人都一个激灵,他们确认声音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发出的。
“谁?”王淳目色惊恐,牙齿打颤地问道。
眼见四周并无其它人影,声音却就在身侧响起,三人顿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