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蔡氏在面盆里滚着丸子,就手下到了油锅里。
她男子拿着筷子,站在油锅前翻着。
那男子瘦得跟麻杆一般,穿了厚厚的棉衣,系了围裙,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一边翻着油锅里的丸子,一边埋怨道:“大清早就让你去买豆腐,你可倒好,给我空着蓝回来了!”
“我跟你说了,我看着孙煌的尸身了,给惊到了!哪里还顾得买豆腐呢!明天早上我再去买!”
那男人白了蔡氏一眼。“你就算扯谎也不用牵连上别人?大过年的,你咒人家干嘛?明天再去买?我说了今天要炸油豆腐,就着热锅不炸?明天单为炸个豆腐,再起一锅油?”
“你……”
两人眼见就要吵起来,忽然就响了打门声。
男人听见了打门声,气鼓鼓地放下筷子,去开门了。
蔡氏瞪着那男人的背影,很是气恼,往手里的面盆里,连啐了几口吐沫。
男人打开门来,见是隔壁孙煌家的媳妇,便笑道:“嫂子,你屋里坐。”
刘娥英道:“家莲妹子呢,我找她有话说。”
“她……她在厨房滚丸子呢……”男人见刘娥英脸色有些不对,说话明显支吾了起来。
刘娥英走进门来,步履急促地走到了厨房,看定蔡氏,问道:“家莲妹子,你给我句瓷实话。你早上真看到孙煌的尸体了?是吊在了马上?”
那蔡氏被自己男人气得直噎气,此时见刘娥英忽然问她,便道:“嫂子,我要是说了半个字的假话,就让我家男子,头顶生烂疮,直烂到屁股沟里去!”
“我打死你!大过年的,你敢咒老子!”那男人听了顿时大怒,从刘娥英身后蹿了过来,就要打蔡氏。
就在这时,刘娥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厨房门口,蔡氏夫妇顿时手忙脚乱。
那男人将刘娥英翻了过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嫂子,这过年的,你别吓我啊……”
蔡氏道:“先抬出去!别在厨房,再熏油烟了……”
真遇到了事,这蔡氏显得比他那男人镇定多了。
两人忙乎了会儿,刘娥英终于悠悠转醒,顿时便嚎啕大哭起来……
夕阳的余晖,照着贤古县的东城门口,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浓重的寒气,早已经一层层地涌了上来,守城的衙役们,都冻得瑟缩着,直打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阮凤山打马,从东城门进城了。
阮凤山单人独骑,一身风尘,接连几日赶路,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
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已经近了年关,卖年货的一般都是早上出摊,不到中午基本就已经卖光了。
天气又冷,到了这黄昏时分,已经没什么人出门了。
阮凤山打马在街上走着,路过城隍庙时,他抬眼一看,忽然勒马停下了。
只见城隍庙的一角的风铃上,吊着一根黑布,垂了下来,微风过处,那风铃声清脆作响,黑布条随风飘荡着……
阮凤山目色一动。看来,他去府城这几天,贤古县内有大变,城隍庙的风铃上,这个级别的信号,可是多年未用过了。
阮凤山将马栓在了庙门口的那棵古桑木上,脸色凝重地跨进了城隍庙内。
城隍庙内,还有几个男女,在给城隍爷上香,庙祝就半眯着眼,拿着拂尘,站在一边,跟睡着了一样。
阮凤山也跟着那几个男女祭拜了城隍爷,这才踱步到庙祝身前,咳嗽了一声。
庙祝一听那声音,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道:“给阮掌柜问好,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上个月我让小厮送的香火钱,你可得了?”
“自是得了,我买了灯油,在城隍爷前,给你老供了盏长明灯。”
两人说着,那几个男女祭拜完后,便出了庙宇。
庙祝见那几人走了,顿时收了谄媚的颜色,凑身到阮凤山跟前,语速颇快地,在其耳边说着……
阮凤山听得脸色数变,好几次眼眸震惊地看向那庙祝。
阮凤山并未多留,他跨出城隍庙的庙门时,暮色已经从四野涌了上来。
阮凤山打马回府,一路上心思都在不停地翻滚着。
“魏雨田的密室坛城被发现了?还是他的贴身婢女告的密?栾敬付也死了?栾家上下,全部被关进了死牢!”
这些信息,每一条都是巨浪,汹涌地拍打着阮凤山的心。
阮凤山实在没想到,渊阳府连着被捣毁了三处分舵,这第四处,差一点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还好余烈庭出手,结果了栾敬付,及时阻断了沈焰柳的追索,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分舵的许多事情,甚至庙祝与乞丐的这条消息线,栾敬付都是知晓的。
想想真是后怕!
他经营多年,差一点就被人连根拔起!
阮凤山回到镖局后院,换了身宽松点的衣服,刚一落座,叫来小厮问了几句话,衙门的秦书办就过来拜访了。
秦书办进门施礼后,便开口道:“阮掌柜,县尊有请!”
阮凤山的眉心一跳,他从城隍庙出来时,就已经料到,沈焰柳必定会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屁股还没坐热呢。
栾敬付其实并不是贤古县本地人,而是他请其来贤古县的,但现在此人被确认为秽血教教徒,无论如果说,他都难逃嫌疑。
阮凤山看着秦书办,道:“不知是否与最近的大案有关?”
秦书办浅笑了下,道:“这小吏就不清楚了。阮掌柜的,见了县尊,自有分晓。”
阮凤山平素与秦书办交际,没少给他好处,一般的事,他多少会透漏些,但此等大案,他如何敢乱说。
阮凤山无奈叹气,跟着秦书办出了镖局,两个都是打马而行。
阮凤山在上马之时,趁着秦书办不察,将衣袖间藏着的一粒药丸,吞进了嘴里。
两人沿西大街走了一段后,便忽然拐进了一条小巷内。
阮凤山一边打马跟上了秦书办,一边诧异道:“秦书办!怎么县尊他不是在县署,召见在下吗?”
秦书办在马上,答道:“那倒不是,县尊他在魏雨田的那座宅子里呢。”
阮凤山的眼皮一阵狂跳,心思翻滚,他在思量着沈焰柳的用意,何以会在魏雨田的宅子里见他呢?
第257章 暴露
此时,天色刚黑,魏雨田的这座宅院,早已经被衙门兵丁接管。
原本一到夜晚,便黑魆魆的后院,此时也亮如星火,各处的路口都有兵丁提着灯笼把守着。
秦书办领着阮凤山,到了假山旁的凉亭内。
凉亭内的石桌上,并无他物,只有一壶清茶,两个茶盅。
沈焰柳一身便服,坐在石桌前,左手单手斟茶,右手则负在背后。
阮凤山走入凉亭,躬身抱拳道:“凤山见过县尊。”
沈焰柳面无表情,抬手向座,道:“阮掌柜,请坐!”
阮凤山在沈焰柳对面落座,沈焰柳左手捏着一盅茶,递向阮凤山,笑道:“我新学的茶道,软掌柜尝尝,多批评指正。”
阮凤山立马微微起身,接了茶盅,才重新落座,道:“岂敢?岂敢?”
阮凤山落座后,双手捧茶,微微呷了一口,便大赞好茶。
从阮凤山走进这凉亭内,沈焰柳的一双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阮凤山的脸。他仔细地看着阮凤山表情的细微变化,起码从刚才开始,他还没看出什么破绽。
自家镖局的总瓢把子竟然是秽血教教徒,他原该紧张谦卑,如果太过镇定,反而是有问题的。
沈焰柳道:“不过是隔年的陈茶而已,倒也称不上好。”
阮凤山抹了把额头的汗,道:“是吗?倒是没喝出来。”
他当然没喝出来,此时他如坐针毡,哪有心情品茶?
“阮掌柜,再喝一盅!”沈焰柳笑道。
但这次沈焰柳并未将茶盅递向他,而只是半举在自己的身前,阮凤山只得起身,微微欠身向前,去接沈焰柳举着的茶盅。
就在阮凤山双手接住茶盅的瞬间,沈焰柳一直背于身后的右手,忽然探出,那右手上赫然穿着钢套铁爪。
沈焰柳的右手一探出,便攥爪成拳,向阮凤山的胸口轰去。
阮凤山大惊,身形陡然暴退,他的轻功颇好,身形瞬间便如大鸟般,向后倾斜着,倒飞出了凉亭。
沈焰柳却是如影随形,在凉亭外的半空中,一拳砸向了阮凤山的丹田处。
阮凤山被这一拳砸中,顿时便口鼻溢血,被砸落在了凉亭外的草地上,滚了几下,他刚一稳住欠身,沈焰柳的如钩的铁爪,便向他当头抓来,直如长鹰扑兔,避无可避。
“秽血余孽,本县废了你!”
沈焰柳目眦尽裂,真气鼓荡,铁爪如钩,抓在了阮凤山的头颅上。
阮凤山戴着的那顶方巾帽,瞬间爆碎,破布纷扬,他的发髻在真气鼓荡之下,也瞬间暴乱,如同蓬草乍起。
沈焰柳的铁爪抓进了阮凤山蓬草般乍起的发丝里,似乎下一刻就要抓爆阮凤山的头颅。
但就这此时,沈焰柳的功力忽然一散,阮凤山头顶乍起的蓬草瞬间耷拉下去,沈焰柳的铁爪鹰钩一瞬间迅疾抬起,沈焰柳虽然迅疾散功,但他那铁手的如鹰钩般地手指上,还是钩掉了阮凤山的三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头皮。
那头皮血淋淋的,而且都耷拉着一长溜的头发。
沈焰柳真气一鼓,那三块头皮,便从铁钩上崩散了。
阮凤山坐在草地上,虽然头皮吃疼,但眼神中却尽是后怕,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的丹田受伤,传来的丝丝隐痛,但阮凤山清楚,他的丹田并未毁坏,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好好调养,就能恢复。
沈焰柳笑了一下,用未戴钢套铁手的左手,拉起了坐在草地上,脸色难看的阮凤山。
阮凤山挣扎着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红着眼,道:“县尊要杀我?”
沈焰柳道:“我若真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沈焰柳拍了拍阮凤山的肩膀,道:“好了!别摆着一张死人脸了!你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是秽血教的教徒,而且此人还是你亲自从外面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不蜕层皮,就想脱身吗?”
阮凤山声音嘶哑道:“县尊明鉴!镖局是吃江湖饭的,没人镇场不行,我自己坐困内息境多年,突破无望,这才请了一个真气境的高手,来镖局做总瓢把子,这也是为了镖局的业务发展,谁能想到,此人竟是秽血教徒?”
阮凤山说着,竟然抹起了泪来。
“行了!”沈焰柳道:“就算如此,你起码也有失察之罪,受这点委屈不算啥吧?你镖局内部,自己清查好,特别是栾敬付的亲信,好好给我清一遍。”
“是!”阮凤山道。
沈焰柳见阮凤山神色终于恢复了些,便道:“你去吧。”
阮凤山躬身抱拳,脚步蹒跚地离开了。
阮凤山刚走,假山后面,便闪出了一个人影,正是沈焰柳的心腹,汤万红。
沈焰柳叫了汤万红来,给他看了魏雨田的那密室坛城,想和汤万红讨论下,这案情后续如何善后,以及如何将办案的成果夸大,两人讨论的差不多时,忽然有人来报,说阮凤山回城了。
沈焰柳便立即叫来秦书办,让他去请阮凤山来此。
源顺镖局的总瓢把子是秽血教的教徒,阮凤山作为镖局的掌柜的,沈焰柳焉能不怀疑?
不过方才那一番试探,沈焰柳已经疑虑尽除,他几乎可以断定,阮凤山并无问题。
他在凉亭内,突然发难,一拳砸在了阮凤山的腹部丹田处,沈焰柳这一拳其实是控制了自己的功力的,他只是想试出阮凤山内功境界的深浅,并不是真的要废了阮凤山。
如果阮凤山真的是坐困内息境,那么,那一拳,他的丹田会受伤,但不会损坏,用名贵药材好好调养,是可以恢复的。
但如果,方才那一拳下去,阮凤山丹田没受伤,那说明他的内功,早已经突破了内息境的桎梏,进阶真气境了。
那一拳下去,阮凤山口鼻溢血,显然丹田受损!
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方才那当头一抓,却是真气全开,只要再晚一霎,他就要捏爆阮凤山的头。
但在这生死关头,阮凤山并无爆出秽血神功!
由此两条,就可以看出阮凤山并无问题。
阮凤山口鼻溢血地回到了镖局内,他一走进镖局后院的房间内,原本悲戚的神色,瞬间变得冷硬如霜。
“沈焰柳!你这个婊子养的!我早晚杀了你!”
阮凤山说着,一口血沫子吐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出镖局时,吞了颗药丸,散去了自己一半的真气,方才沈焰柳的那一拳,他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