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仗着使臣的身份,竟敢如此有恃无恐,一再挑衅大辽的皇权,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杀了宋使会有什么后果?
重要吗?
并不重要。
无非是宋辽两国彻底敌对,彻底进入战争状态,那又如何?天大的顾忌,也不能容许皇权一再被挑衅,这绝对是古今中外所有帝王的逆鳞。
“来人!”耶律洪基忽然喝道:“召耶律斡特剌,萧兀纳速速来见!”
未久,二人匆匆入宫。
耶律洪基也不废话,将苏轼这些日的言行举动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了二人自己的决定。
“朕要苏轼的命!”耶律洪基咬牙道。
叫二人进宫的目的,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要他们给个主意,如何要了苏轼的命。
萧兀纳面色平静,按惯例仍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耶律洪基不指名道姓,他不会开口。
耶律斡特剌是武将出身,思路既简单又有效。
“这个容易,现在就叫一队禁军过去,当街把苏轼砍了!陛下若不介意,臣愿亲自动手。”
说来耶律斡特剌对苏轼也是恨意满满,当初他看上的一位花魁娘子,自己砸了大笔钱财仍未得手。
谁知苏轼刚来上京,这位花魁娘子便主动登门,自荐枕席,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二人春风一度,而耶律斡特剌,头上莫名多了一片绿油油青翠翠的草原。
碍于苏轼的身份,耶律斡特剌恨之入骨也不敢拿苏轼怎样,结果今日耶律洪基对苏轼动了杀心,耶律斡特剌又惊又喜。
杀苏轼这活儿,必须让他亲自干呀,最好能当着那位花魁娘子的面,把苏轼一刀剁了,多解气。
对耶律斡特剌的主动请命,耶律洪基冷着脸没吱声,而是望向萧兀纳。
萧兀纳叹道:“臣知陛下震怒,但……臣不得不进逆耳忠言,苏轼是宋使,不能杀。如果杀了他,宋辽两国再无转圜谈判的余地了,我大辽若无制胜宋军火器的把握,何必把事做绝?”
第469章 营救苏苏
抛开萧兀纳的间谍身份,仅从客观公正的角度来说,他也觉得不应该杀苏轼。
苏轼是宋国赫赫有名的文人,在文坛有着极高的地位,他的门生故交拥趸遍布天下,辽国若杀了苏轼,后果或许比耶律洪基想象的更严重。
再说宋辽之战里,辽国本就处于劣势,两战两败的事实已说明,如今的辽国已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强盛了,这样的情势下若还把宋使杀了,两国可真就成了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因个人情绪而泄愤杀人,对帝王来说是非常不理智的。
萧兀纳的建议很中肯,这番话他确实是站在辽国的立场上说的。
可惜此时的耶律洪基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萧兀纳的建议很不以为然。
“不杀宋使,我大辽与宋国难道就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们如今已占了我大辽四百余里的土地,还在拒马河休整兵马,不知何时又将发兵北上,朕若放宋使离去,赵孝骞会撤兵把土地还给朕吗?”
萧兀纳见耶律洪基似乎铁了心要杀人,不由再次劝道:“陛下或许不知,赵孝骞与宋使苏轼的私交甚佳,可谓知己,今日苏轼若死在上京,就不知赵孝骞是什么反应了。”
耶律洪基眯起了眼:“赵孝骞与苏轼私交甚佳?”
萧兀纳微笑道:“赵孝骞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此人不仅能造火器,会领兵征战,他所作的诗词不输苏轼,宋人送其雅号曰‘赵半阙’,他与苏轼惺惺相惜,结为知交好友,在宋国东京谓为佳话。”
耶律洪基皱眉:“那又如何?就算苏轼被朕杀了,赵孝骞难道会因私交而兴兵?他的麾下可是宋廷的兵,不是他的私兵。”
萧兀纳叹道:“宋廷皇帝对赵孝骞深为信任,尤其是他对辽国已两战两胜,皇帝对他的信任更是到了极致,他若欲兴兵,宋廷皇帝是不会反对的。”
“杀苏轼的后果太严重,臣希望陛下三思。”
耶律洪基眉头愈深,他对萧兀纳今日的谏言很不满意,帝王生出的杀意,是不容易消弭下去的,萧兀纳一力阻止他的杀意,让耶律洪基感到很不爽。
于是耶律洪基望向耶律斡特剌,道:“你怎么说?”
耶律斡特剌与苏轼之间早已有了一笔风流债没算,闻言立马道:“臣以为,苏轼该杀!”
“以辽宋两国如今的情势,苏轼死或不死,都不会改变现状,既然死不死都不重要,那么不如让他死。”
说着耶律斡特剌眯着眼看着萧兀纳,冷笑道:“倒是萧都使,今日一味为宋人开脱,显得怕了宋廷似的,东北路与女真部打了几年,把你的胆子打小了不成?哈哈!”
萧兀纳面色坦然,淡淡地道:“臣只是据实进谏,陛下若不纳谏,就当臣什么都没说。”
耶律洪基点点头,道:“斡特剌所言有理,苏轼死不死,其实无关大局,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死。”
“异国使臣,敢在上京妖言惑众,煽动谋反,这件事朕若饶了,以后别人有样学样,朕也饶他们吗?”
沉思片刻,耶律洪基冷冷道:“斡特剌,今夜你亲自领五百禁军,一把火烧了馆驿,城防军救火拖延耽误一番,把馆驿烧干净了再说。”
“明日一早,对外宣称馆驿走水,救援不及,宋使不幸罹难,快马向宋廷送去朕的亲笔书信,大辽深表哀痛和歉意……”
耶律洪基顿了顿,眼中杀意愈盛,冷冷道:“总之,苏轼必死!”
耶律斡特剌兴冲冲地领命。
萧兀纳在旁边暗叹了口气。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作为辽臣,刚才的谏言是真的站在辽国的立场上的,然而耶律洪基固执不听,萧兀纳对辽国的最后一丝善念也因此而断。
辽国历代先祖先帝啊,臣真的尽力了,陛下不纳臣之谏,如之奈何!
所以,莫怪臣转奔大宋,辽国实在是没有希望了啊!
萧兀纳自我攻略,自我原谅一番后,表情立马变得灿烂起来,脸上露出了谁也看不懂的微笑。
从形势所迫的辽奸,变成铁杆辽奸,过程就是这么丝滑,且自然。
…………
甄庆接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是从赵孝骞派人送来的。
赵孝骞叮嘱事关重大,送信的骑士跑断了腿,三天狂奔上千里,终于将密信送到甄庆手中。
交出密信的那一刹,送信的人差点断了气,甄庆更是眼皮猛跳。
能被郡王殿下如此重视的,绝对不是小事。
于是顾不得安顿送信人,甄庆急忙拆开了信。
密信有两封,一封是给甄庆的,告诉甄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苏轼,哪怕暴露一些皇城司的眼线也在所不惜。
另一封信是给苏轼的,上面烙了火漆,甄庆不敢打开。
但从郡王殿下给他的信里,甄庆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再联想到今日苏轼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学辩经,以及昨日苏轼被乱棍打出宫后决然赴死的表情,甄庆心中咯噔一下,愈发感到不安。
甄庆在上京的身份是商人,而且是粮商,上京的繁华地带开了三家粮铺,里面的伙计大多也是皇城司的属下。
于是甄庆当即叫上几名伙计,关了粮铺,匆匆赶往馆驿。
赶到馆驿,发现苏轼未归,甄庆急了,从赵孝骞的信里,他已察觉到辽国针对苏轼的浓浓的杀机。
馆驿扑了个空,甄庆带着人正待去苏轼讲学之处,走到馆驿的门边,甄庆突然敏感地发现,馆驿周围多了一批狗狗祟祟的人。
这些人装作流动的摊贩,阶下聊天的闲汉,互相寒暄的商人等等。
装得挺像,但甄庆是什么职业?狗狗祟祟这种事,他是这行里的祖宗级大佬,立马就看出这些人的路数不对。
心中陡然一沉,苏轼居住的馆驿已被辽人盯上了!
甄庆正准备跨出馆驿的脚立马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随手拽过一名路人,神态亲密地勾肩搭背聊天,一边聊一边往馆驿后院走。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近黄昏,甄庆愈发焦急,他不确定辽人会不会对苏轼动手,但从今日的种种迹象来看,辽人恐怕已快忍不住了。
终于,到了掌灯时分,苏轼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来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显然讲学之后又喝了个痛快,方才姗姗迟归。
甄庆和伙计们埋伏在馆驿后院苏轼的屋子外,见苏轼终于归来,甄庆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大佬啊,你的性命关乎我一辈子的前程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左右环视,发现附近无人,辽人终究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馆驿内的眼线尚来不及布下。
于是甄庆叫上伙计上前,突然拽住摇曳的苏轼,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架住。
苏轼一惊,顿时酒醒了三分,沉声喝问道:“何人无状!”
甄庆低声道:“苏学士莫出声,下官甄庆。”
苏轼心中稍定:“何事如此鬼祟?”
甄庆叹道:“苏学士还真是心宽,您已大难临头了,不出意外的话,辽主恐已对你生了杀心,随时都会动手。”
苏轼两眼一亮,冷笑道:“就怕他不动手!老夫何惧哉。”
甄庆又叹气,你们文化人对自己的命都如此看得开吗?
别玩了啊大佬,你可以不要命,但郡王殿下的命令我若没做到,搞不好会给你陪葬啊。
甄庆当即也不废话,更不跟苏轼争什么“舍生取义”之类的话题,他没资格跟苏轼辩。
于是甄庆掏出了赵孝骞写给苏轼的密信。
密信的封口烙着火漆,苏轼疑惑地将他拆开,就着后院昏暗的灯笼微光,仔细看了一遍,随即苏轼的神情突然变得呆滞起来。
“出不了兵?”苏轼喃喃自语,表情复杂:“拒马河又胜辽军一回,歼敌两万余,如今屯兵飞狐兵马司,王师休整,不宜再战?”
苏轼一喜,接着又一哀,自嘲般笑了笑,道:“本以为舍生取义能为大宋争一个出兵的理由,没想到宋辽边境竟是如此现状,怪老夫对军国大事所知太少,终究浅薄了啊!”
甄庆凑过来低声道:“苏学士,您如今的处境已不妙,今日馆驿外多了许多辽人的眼线,都是为了监视您,下官所料不差的话,不是今晚便是明日,辽人恐会对你动手了。”
看了赵孝骞的密信后,苏轼明白了宋辽两军的现状,他知道效法汉使,以身谋战的念头已没有意义了。
就算他被辽人杀了,赵孝骞也出不了兵,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宋已夺占飞狐兵马司,国土再增四百余里。
大快人心之余,苏轼也不再坚持赴死了。
既然没这个必要,死了也没意义,再一心求死那不是傻缺吗。
可是现实的巴掌终究还是朝他的老脸狠狠扇来,苏轼转变了心思后,神情变得有些无措。
“怎么办?老夫已激起了辽帝的杀心,在此之前,老夫不惧,毕竟本就是为了求死,现在……”苏轼神色赧然,捋须掩饰尴尬。
甄庆又快哭了。
大佬,你总算不作死了!
见甄庆表情复杂,苏轼更尴尬了,忐忑地问道:“你若没有办法救老夫脱困,老夫不如……死上一死?总不能让你为难。”
甄庆跺脚:“苏学士,这般时候,没必要说客套话了,馆驿已被监视,下官斗胆请苏学士乔装,随下官从后院围墙翻出去。”
“然后呢?辽人若察觉老夫跑了,定会全城搜捕,有办法让老夫出城吗?”苏轼问道。
甄庆叹道:“先逃出馆驿再说吧,下官在上京置有一处民居,地下挖了个暗室,苏学士暂时委屈在暗室里躲一躲风头,容后再谋出城。”
第470章 全城搜捕
掌灯时分,馆驿里安静如常。
苏轼住进馆驿后,由于名人效应,馆驿内不分昼夜热闹非凡。
许多权贵为了接近偶像,跟偶像制造偶遇,他们像私生饭一般,动用关系住进了馆驿内,经常邀约苏轼饮宴。
这段时日,苏轼其实过得挺爽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苦,那么忍辱负重。
以苏轼的性格,当年被贬谪到不毛之地都有办法发现各种美食,给自己的生活寻找各种快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亏待自己的。
今夜此时,那些住进来的权贵反倒是给了苏轼一个极佳的掩护机会。
权贵们住进来后,免不了需要下人服侍,于是馆驿内常常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人员成色十分复杂。
甄庆拉着苏轼进了屋子,给苏轼换了一身青衣青帽的家仆打扮,又令伙计点亮了屋子里的烛火,人为营造出屋里有人的假象。
然后甄庆护着乔装过后的苏轼,从后院穿过小片竹林,来到一面围墙后。
围墙后早已准备了梯子,甄庆扶着苏轼登梯。
苏轼像偷香窃玉的西门大官人似的,小心地扶梯翻墙,神不知鬼不觉地脱出了馆驿。
甄庆与伙计们护侍着苏轼,刚翻过墙,几乎是片刻之后,馆驿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甄庆和苏轼扭头一看,却见馆驿内,苏轼所住的屋子四周已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迅猛得很不正常,几乎在火起的瞬间,便一发不可收拾,显然是事先备好了火油稻草等易燃物。
馆驿外,刚翻过墙的苏轼和甄庆对视一眼,苏轼脸色难看,怒道:“这些辽人,连过场都不走了吗?杀宋使竟已如此明目张胆!”
苏轼愤怒,甄庆却一脸后怕,脸色仍无比苍白。
幸好跑得早,稍晚半刻,苏轼恐怕便葬身火海了,自己救援不及,如何向郡王殿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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