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当年小梁太后的兄长梁乙逋篡权谋反,就是被这两位重臣镇压了,从此西夏皇族对两大家族深为信任。
留下两位重臣,李乾顺自然是要垂问宋辽之事。
以前宋辽夏三国关系微妙,三国之间打打和和,互相钳制,百余年下来倒也勉强算是形成了平衡。
如今宋辽已开战,而且明显是宋国占了上风,作为西夏国主,李乾顺不得不拿出态度了,总不能真的装聋作哑吧?
名义上,辽国是西夏的宗主国,然而宋夏一战后,西夏又对大宋称臣,这关系就有点乱了。
总之就是,西夏如今是两头当孙子,比谁都矮了一头,偏偏这种现状还无法改变,这也是李乾顺刻意逃避与宋辽两国打交道的原因,心里堵得慌。
“宋军大胜,歼辽军五万,这个结果委实……”嵬名阿吴摇头叹道。
仁多保忠也叹道:“这才几年光景,宋国竟已如此强大了,看这情势,恐怕宋辽夏三国中,以后要以宋国为尊了,就连辽国也不得不在宋国面前低头……”
嵬名阿吴冷冷一笑:“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都不知有没有‘辽国’这个国家了。”
殿内二人一惊,脸色瞬变。
这个说法看似荒谬,但仔细一想,好像不算夸张。
宋国有了那种神秘古怪的火器,在冷兵器战争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只要宋国皇帝有雄心壮志,数年之后,辽国会不会被灭国,实在很难说。
“宋廷若真灭了辽国,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咱们西夏了?”李乾顺眼中露出惶恐之色。
两位重臣互视一眼,没回答,但沉默的态度已是明确的答案。
嵬名阿吴宽慰道:“陛下勿忧,宋人皆受中原圣贤教化,做事还是讲规矩的,西夏已对宋国称臣,成了藩属国,只要咱们保持称臣的态度,每年携礼朝贺,那么宋廷就不会轻易对西夏动手。”
李乾顺心中稍安,但脸上却露出了苦笑。
拿宋人所谓的承诺,去赌西夏的国运,这是多么无奈且不靠谱的事儿啊。
“宋辽之战已至此,我西夏当如何向两国表态?”李乾顺又问道。
两位重臣沉默了一会儿,嵬名阿吴道:“臣以为,应向宋廷上表贺胜,并向宋廷送去牛羊战马等重礼,以彰我西夏臣服之意。”
李乾顺忍不住问道:“西夏若彻底倒向宋国,辽国会是怎样的反应?”
二人又不说话了,一碗水没那么容易端平,尤其是三国之间的关系,西夏如今就像在走钢丝,任何失衡的动作都有可能国破家亡。
见二人不说话,李乾顺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乾顺突然一咬牙:“向宋廷上表贺胜是应该的,但辽国也不能忽视。”
“朕去年刚亲政不久,今年恰好已十六岁,到了大婚的年纪,这样吧,西夏遣臣出使辽国,以朕的名义向辽国请求和亲,朕愿迎娶辽国公主,册立为后,请辽帝恩允。”
二人听后,顿时两眼放光。
“陛下好主意!如此正好平衡了西夏与宋辽的关系,对宋国贺胜,对辽国求亲,两方都不得罪。”
二人深深地注视着李乾顺。
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且去年才执掌朝政,但他的谋略与远见远超同龄人,少年已有英主气象,假以时日,西夏未必不能重振雄风。
李乾顺沉思片刻,又补充道:“另外,西夏再遣使向真定府的赵孝骞送去一万头牛羊,五千匹战马,也以贺胜的名义。”
二人不解地看着他。
李乾顺叹道:“赵孝骞,此人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二人面容苦涩地点头,怎会陌生?西夏国沦为今日的境地,皆因此子而起。
至今西夏都城兴庆府还流传着赵孝骞的种种传说,毕竟当初就是他领军破了兴庆府,在城里大杀四方,残酷冷血的手段,城中孺儿闻之止啼。
李乾顺无奈地道:“这次宋辽之战,领兵击败辽军的,又是赵孝骞。宋国真是撞了大运,老天赐给宋国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这样的豪杰人物,为何不出生在我西夏……”
“以往种种恩怨不必再提,朕断定此人是当世英雄,对英雄万不可交恶,唯有礼敬如国宾,方可消英雄杀机戾气。”
“朕送他牛羊战马,正是与他结一份善缘,这份善缘未来或许能让西夏逃过一回劫数。”
两位重臣躬身行礼:“陛下远见高瞻,得陛下英主,西夏有幸,万民有幸。”
…………
飞狐兵马司。
一战定乾坤后,辽军位于拒马河北岸的大营被张嵘一把火烧干净了,活着的辽军仓惶逃窜,败军收拢之后,向东北面的析津府集结。
也就是说,数日前宋辽再度交战之后,辽国再次后撤,飞狐兵马司方圆百里内,已无辽军的痕迹,宋军扎扎实实地控制了拒马河南岸所有的土地村庄和堡寨。
接下来便是向汴京报捷,更重要的是,督请赵煦和章惇马上派遣官吏,接管这片新占领的土地。
快马送出奏疏后,赵孝骞又无所事事了。
具体的事情自然交给下面的牛马去做,不然呢?难道领导亲自做吗?
尽管已停战,但按照赵孝骞的军令,龙卫营三万将士仍不能懈怠,每日在校场上操练,上午下午皆有科目。
操练的内容不仅是列阵射击,还包括冷兵器。
这也是赵孝骞的指示。大家手里有火器,但人不能完全依赖它,如果遇到火器不好使的境况,也要保证龙卫营将士抄刀就上,一点不含糊。
于是,兵马司的校场上,每日都能听到将士们的喊杀声,激起黄尘滚滚,弥漫四周。
赵孝骞则每日待在官署里,心情特别愉悦,尤其是看到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唯独他无所事事像条挂在房檐下的咸鱼,感觉实在太妙了。
这就像暴发户地主看着家里的牛马拉磨似的,你们忙成了狗,但你们却不知道所有的劳动成果都归我,爽不爽?
现在赵孝骞终于有点理解前世公司的领导,为何老是叫员工加班了,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加班的,可领导偏偏要把大家留下来,直到天黑才放人。
没别的,就不乐意看到员工拿着自己发的工资到点就走人,必须要把这点工资发挥到效益最大化,哪怕没事你们也得在公司里留着,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心灵得到极度变态的爽感。
阳春时节,天气已暖,阳光洒在身上,身子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
官署的院子里,赵孝骞翘着二郎腿,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守站在他身前,正向他禀报重要事情,……中午吃什么。
“炖只整鸡,姜片搞里头,山参切几片搞里头,枸杞红枣搞里头,砂锅慢火炖足半个时辰……”说起做菜,赵孝骞滔滔不绝,越说越饿。
陈守一一记下,随即又道:“世子上次腌制的熊掌,存了很久了,风干后一直留在阴凉处,末将总担心下面哪个不开眼的崽子偷偷吃了,要不世子勉为其难,把熊掌做了?”
赵孝骞瞪眼:“谁敢偷吃我的熊掌?再存一段日子,我给别人留着呢,食材难得,要与好友分享……”
“谁?”
赵孝骞脱口道:“苏轼……”
说完这个名字,赵孝骞突然一愣,扭头看着陈守:“苏轼出使辽国多久了?”
“苏学士在世子从汴京出发前就去辽国了,至今未归,算算日子,已小半年了。”
赵孝骞皱眉,心里愈发不踏实,摸着下巴喃喃道:“老家伙该不会被辽国哪个贵族招为赘婿了吧?使不得啊!一大把年纪了晚节不保……”
第464章 心灵导师
从汴京出师后,赵孝骞心思都在宋辽战事上,偶有分心之时,分出来的心也在婆娘身上,一时间竟真忘了,苏轼出使辽国居然小半年了。
谁家好人出使别国,一待就是半年的?
难道苏轼的祖上是苏武,就喜欢在异国他乡牧羊,挑战生存极限?
赵孝骞蹙眉想了很久,觉得有点不对。
“陈守,去把赵信召来,另外……鸡汤里多放点姜片,加少许黄酒去腥。”
赵信来得很快,他是皇城司勾押官,作为十分重要的情报部门,赵信一直随赵孝骞和龙卫营行动,只不过最近两军交战,刺探军情的事都交给了军中斥候,相比皇城司密探,军情的活儿更适合让斥候干。
赵信见到赵孝骞时两眼泛红,就像被拐卖多年的孩子见到了亲生父母,差点都哭了。
“难得见你一面,却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你家有长辈仙逝了?”赵孝骞仿佛喝了掺砒霜的鸡汤,小嘴儿抹了毒。
赵信哭丧着脸道:“是下官难得见郡王殿下一面啊,下官一直随军而动,宋辽两番交战,殿下却从未动用过皇城司,下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以为殿下已忘了咱皇城司这些苦命的娃儿……”
“这话说的,皇城司干的是狗狗祟祟的勾当,两军交战,刺探军情,我用得着皇城司吗?这活儿军中斥候比你们内行,你们皇城司最近啥都不用干,还白领朝廷的饷,你倒抱怨上了。”
赵孝骞斜眼乜着他,道:“你若真有一腔报国的心思,下次我把你编入前锋敢死队,单人单骑向辽军发起自杀式冲锋,能活着回来我给你记头功,怎样?考虑一下。”
赵信脸色一僵,讪讪一笑:“……殿下就当下官啥都没说。”
接着赵信又道:“今日殿下召下官来,想必要动用皇城司,殿下尽管吩咐,皇城司自下官而下,愿为殿下效死。”
“不好意思,你们还是继续白领朝廷饷银吧,这次还是用不到你。”赵孝骞顿了顿,道:“甄庆如今可还在辽国上京?”
甄庆是皇城司三大勾当公事之一,也是赵信的上司,赵信闻言急忙道:“是的,甄勾当一直留在上京,据说正忙着与辽国权贵结交,最近甄勾当锁定了一个人,名叫‘萧奉先’……”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你派人给甄庆送一封密信,让他打听一下苏轼的情况,苏学士出使辽国小半年了,至今未归,也不给个说法,这事儿让辽国上京的皇城司所属去查查,尽快回报。”
赵信凛然道:“下官领命,最迟半月可有消息。”
说完赵信突然吸了吸鼻子,一脸疑惑:“哪里来的香气?好香啊,似乎是鸡汤的气味……”
赵孝骞正色道:“你最近可能患鼻炎了,嗅觉在欺骗你,回去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鼻……鼻炎?”赵信一脸迷茫地告辞。
赵孝骞目送他离开,嘴角微微一笑。
除了苏轼,郡王殿下不喜欢与别人分享美食,就喜欢吃独食。
…………
辽国上京。
苏轼为何迟迟未归?辽国都城的母猪为何半夜惨叫?
嗯,两者并无关系。
苏轼一直住在上京的馆驿里,他最近忙着应酬。
不得不说,苏轼不愧是当世文豪,他的粉丝不仅遍布大宋,就连辽国的粉丝也不少。
其中甚至包括辽帝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这人其实是颇为倾向汉学的,他登基之后积极学习大宋的圣贤经义,学习中原的礼仪,包括道家学问等等。
后来到了晚年,耶律洪基迷上了佛家,沉迷于此不可自拔,于是辽国到处都建了寺庙,无数百姓弃耕出家,赚取香火。
耶律洪基的这个爱好太昂贵,这也是导致辽国渐现颓势的原因之一。
早年间,耶律洪基一度也是苏轼的粉丝,对苏词尤为欣赞,从大宋得苏词一首,常常爱不释手,掩卷伴眠。
可惜耶律洪基不仅是粉丝,同时也是辽国的皇帝。
作为皇帝,他无疑是冷静的。
爱豆再牛逼,他也不可能变成脑残。耶律洪基知道,爱是克制。
苏轼这次出使辽国,耶律洪基从头到尾只召见了他一次,然后将苏轼安排在馆驿住下,从此不闻不问。
然而令耶律洪基奇怪的是,以宋辽如今的关系,基本已是双方不宣而战的敌国了,而苏轼这位宋使却留在上京迟迟不肯归国。
这是啥情况?
耶律洪基想不通,咱们两国都交战了,你还赖着不肯走,难道等我辽国给你发俸禄?你是宋国的官儿啊,疯了吧你。
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后,两国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耶律洪基忙着与朝臣商议对付宋军,一时竟将苏轼这位宋使给忘了。
而苏轼呢?
他在上京过得很快活,因为粉丝众多,每天都有很多人堵馆驿的门,有辽国文人登门求教,也有高傲者要求与苏轼辩经,更多的却是上京权贵的千金小姐,以及青楼的花魁娘子们。
苏轼身负使命,无心风月,后来辽帝召见过后,苏轼不知为何却换了性子,开始小批量地会见粉丝。
后来粉丝听说苏轼愿意见他们后,顿时又在上京造成了轰动,于是各方粉丝纷至沓来,馆驿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苏轼也不摆架子,每日固定时间会见一批粉丝,大约一二十人左右,粉丝们狂喜,苏轼也一脸应酬式假笑。
后来苏轼与辽国的权贵们频频饮宴,青楼买醉,不知不觉间,苏轼好像已融入了辽国的社会。
可是,仍然没人知道,苏轼为何赖在上京不走。
直到数日前,上京传出一个消息,耶律淳兵败真定府,宋国郡公赵孝骞率部与辽军交战,五万辽军全军覆没。
消息传到上京,辽人的天都塌了。
街头巷尾,朝堂寺庙,都在议论宋辽这一战,辽人无不悲愤长叹,或是跳脚大骂耶律淳和赵孝骞。
辽国兵败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轼的耳中,听说赵孝骞率部全歼五万辽军后,苏轼在馆驿里仰天长笑,笑声数十息而不止,笑到最后,苏轼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跪在院子里,面朝南方汴京方向三拜。
时局到了这般时候,苏轼还是没走,每日仍热情地会见粉丝,与辽国的文人们高谈阔论,与权贵们饮宴狎妓,乐不思蜀。
后来,馆驿的下人们专门腾出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摆上了矮桌和蒲团,苏轼会见粉丝的方式也变了。
苏轼变成了苏老师,他开始给辽国的粉丝们上课。
上一篇:水浒:狗官,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