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当刘谦谅等人痛快招认后,赵孝骞看着皇城司送来的供状,饶是他身份尊贵,地位不凡,看着这份名单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这特么是捅了马蜂窝了呀。
手握着这份名单,赵孝骞都感到有些烫手。
难怪刘谦谅张岚等人在真定府行事如此猖狂,他们背后的靠山确实强大,难怪李清臣多次上疏参劾真定府官员,奏疏到了汴京都被拦堵下来。
真定府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群人的靠山又强大,在这里为官,人性中的罪恶黑暗确实会无限放大。
盯着这份名单,赵孝骞思虑许久,提笔将政事堂的那位参知政事,以及枢密院的那位都承旨两人的名字缓缓划去,其余的名字则一字不改。
案子很巨大,但真定府经不起折腾,事情到了六部这个层次就够了。
若真将政事堂和枢密院的重臣问罪,不仅汴京朝堂会掀起惊涛巨浪,同时真定府也会成为各方大佬重点关注的地方,以后赵孝骞想为真定府争取点什么好政策,恐怕将会阻碍重重。
人在官场,怎么可能做到除恶务尽,善恶分明?
朝堂本就是个灰色的地方,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其实善恶是非的界限已没那么清晰,最看重的还是“利弊”二字。
赵孝骞也不能免俗,只不过他衡量的利弊无关个人,而是为了治下的百姓。
第392章 尽允所请
名单很麻烦,很烫手。
赵孝骞选择了重拿轻放,这是成年人对现实的妥协,而且别无选择。
位高权重不一定代表着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就连赵煦和章惇都不敢说。
真定府如果未来想低调发展,百姓们如果想安心过日子,最好不要让朝廷对它有过多的关注,有时候关注的人多了,利益牵扯也多,那么一定会坏事。
关于这一点,赵孝骞前世就有深刻的教训。
前世公司里有个项目,项目的收益不算太多,公司从老总到中层领导都没怎么在意,随便扔给了赵孝骞所在的小组。
后来项目换了甲方爸爸,这位爸爸出手阔绰,收益猛地一下增高了许多。
于是项目顿时火热起来,引来公司里各方派系的争夺,赵孝骞所在的那个默默无名的小组第一时间被秒成了渣渣,项目全面被人接手。
而这个项目后来不知不觉成了内部各方派系斗争的工具,上演了一出非常精彩的大打出手的好戏,老总为了平衡内部派系,只好一碗水端平,临时组建的小组里将各个派系的人马都塞了进去。
一个这样拼凑出来的不共戴天的小组,可以想象最后做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果然,项目做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不像,公司内部自己人都没脸看,更别提甲方爸爸了。
于是爸爸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与乙方儿子彻底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不再相认。至于公司的收益,当然也泡汤了。
真定府的现状也是如此,赵孝骞现在最怕的就是朝廷过多的关注。
一旦关注,势必引起利益牵扯和争夺,朝廷今天派个推官,明天派个提举使,新党旧党在这座边城完美复制汴京朝堂的新旧之争,赵孝骞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为了真定府未来的发展,天大的案子也要压制下来,努力将影响减到最低,从此低调发展,闷声发财。
清洗真定府官场只需要一晚的时间,但收拾善后的工作却整整花费了十来天。
这十来天里,赵孝骞在李清臣的辅佐下,忙着处理真定府的各种繁琐事宜,包括清查犯官家产,皇城司查缉辖下九县的官吏地主,发布安民告示,重新招募府衙差役等等。
第十天,汴京方向一骑快马匆匆而至。
赵煦和朝廷的回复来了。
奏疏递进汴京,朝堂震惊,赵煦勃然大怒,奏疏附带刘谦谅等人各种不法的铁证以及亲手画押的供状,案子已坐实成了铁案,断无翻案的可能。
赵煦气坏了,他没想到如此重要的边城竟糜烂至此。
真定府承担着抗击辽军的重要使命,辽军若进攻大宋,往往第一选择就是真定府,因为这里是河北平原,一马平川的地理环境,辽军的骑兵更能发挥优势。
赵煦比谁都希望真定府能够巩固城防,军备整肃,如果辽军进犯,最好在大宋的第一道防线就能把辽军拒于边境之外。
而赵孝骞递上的奏疏,令赵煦差点气疯了,真定府官场烂到这个程度,莫说黎民百姓被祸害,重要的是,这么烂的摊子谈什么拒敌于外?
铁证事实俱在,刘谦谅等人也被皇城司拿获,赵煦当即便召集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几位宰相使相议事,当着众人的面,赵煦拿出赵孝骞的奏疏,令众人传阅。
看过奏疏之后,诸臣皆沉默不语,脸色数变。
大宋朝堂和地方官场的贪腐现象,其实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朝堂上下谁人不贪?除了赵煦本人,哪怕是标榜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章惇,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贪归贪,但要有度,有尺度分寸,这也是潜规则。
真定府官场的这般做法,确实过分了,搜刮百姓没这么干的,这分明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呀。
当着诸臣的面,赵煦暴跳如雷,向来脾气温和的他,这一次连说了好几次“杀”。
刘谦谅张岚这群人,必须杀,明正典刑,都不用等到秋后问斩,立马就杀。
谁敢求情,谁就是他们的同党靠山,必须追查。
这句话一说,政事堂和枢密院里与刘谦谅有牵扯的人,顿时也不敢吱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屎盆子没有主动往自己身上扣的道理。接下来想办法如何让自己脱身,求情是绝不会求半句的。
赵煦是真的很生气,当然,也是为了堵诸臣的嘴,不让这桩案子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牵扯太大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还是那句话,成年人只看利弊,善恶是非反而不是那么重要,赵煦如今的关注重点是收复燕云十六州,不能为了一桩案子搞乱朝堂,株连过甚。
官家气势高涨,臣子的气势无形中被压了下来,哪怕是向来颇为强势的章惇也选择了沉默。
机会难得,赵煦立马拿出了赵孝骞的第二道奏疏,请免真定府辖下九县农商三年赋税札。
众臣传阅后,章惇第一个皱起了眉。
他是宰相,业务压力很重,减免一府之地的赋税,朝廷岁入受到影响,来年的述职报告就没那么漂亮,宰相的权威更被人质疑,章惇肯定不乐意。
适当减少一点可以,但完全免除,而且是免三年,这个……达咩!
章惇率先开口:“官家,此事……”
话没说完,赵煦审视的眼神望向他:“真定府的百姓被恶官酷吏压榨多年,民不聊生,治下百姓亟待恢复元气,赋税不宜再征,否则恐将引起民乱,波及边境,或将被辽国利用,从而进犯。”
“子民甚苦,无以继日,一府之地人口竟只剩十六万余,可见民间何等凄惨,他们都这么惨了,子厚先生莫非另有高见?”
章惇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反驳。
这价值上的……迅雷不及掩耳,章惇若再反对免赋,被人扣上“不仁不义”的帽子,名声可就臭了,一个名声臭了的宰相,任上能有几年?
于是章惇也不得不开始衡量利弊,相比免赋三年,自己的名声好像更重要,免赋又如何?又不是从我自己的腰包里掏钱,免就免吧。
章惇只好苦涩地叹了口气,道:“臣无异议,安乐郡公此议甚妥,为民谋福正是我朝官之本分,臣欣然许之。”
赵煦愤怒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点头缓缓道:“安乐郡公心系黎民,不负社稷,是为我朝官之表率。”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安乐郡公免真定府三年农商赋之请,可允也。政事堂正式发下文书吧。”
众臣皆领旨。
至于真定府那些犯官和靠山如何处置,赵煦没说。
这本就不是一件能公然告之的事,等着看结果便是。
大宋绍圣二年末,在这个即将辞旧迎新的日子里,赵孝骞等来了赵煦和朝廷的回复。
允真定府辖下九县,尽免三年农商赋税,至于辖下徭役人丁田亩等诸役法,真定知府酌情自定后,复奏朝廷可矣。
第393章 天降横财
赵孝骞赴任真定府,是身负巨大使命的,使命是赵煦赋予他的。
赵孝骞与其他的地方官不同,他的背后有靠山,而且是一座超级靠山。
真定府官场这点事,说来震惊,但在赵煦的眼里,比不上收复燕云十六州重要。
所以真定府官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赵煦还是给了赵孝骞最大的面子,以及充分的自主权。
这是当初赵孝骞赴任之前,当面向赵煦提的要求之一,他要权。
免真定府三年赋税,不得不说,赵煦也是大手笔,为了燕云十六州,他是真豁出去了,什么都愿意给,哪怕燕云十六州如今看来收复的希望仍然渺茫。
至于刘谦谅张岚等犯官的处置,赵煦令宣旨的官员传达了口谕,所有涉事犯官押解汴京,打入大理寺问罪。
同时,这些犯官的靠山也被处置了,不过情况出乎赵孝骞的意料,赵煦只拿问了民间与刘谦谅等人有勾结的地主和巨贾,朝堂上户部和吏部的两名涉事官员赵煦却没有任何表示。
听宣旨的人说了以后,赵孝骞隐约明白了什么。
自己终究还是太保守了啊。
赵煦的意思,分明是想把真定府官场一案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毕竟案情太严重,整个官场都烂了,传出去对皇帝对朝廷都不光彩。
如果再传出汴京朝臣还有人当他们的保护伞,就更不光彩了,赵煦要面子,丢不起那人。
再说赵煦这么做,多少也有几分保护赵孝骞的意思,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几乎连根拔起了一张严密的关系网,赵孝骞不知又触动了多少人的蛋糕,如今赵孝骞使命在身,不宜在京师再结政敌了。
虽然朝堂的涉事官员没被处置,但赵孝骞知道,这些涉事的朝臣恐怕也好不了,过不了多久,赵煦一定会寻个别的由头,把他们该治罪的治罪,该贬谪的贬谪。
圣旨已下,赋税已免,赵孝骞最挂心的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由衷地舒了口气。
心底里还是非常感激赵煦的,就任真定府任重道远,若没有赵煦在汴京的信任和帮助,赵孝骞做事不知比现在难多少倍。
如今能够如今轻松地解决真定府内部的事,不是因为他多有本事,而是因为他……踩在赵煦的脑袋上?
府衙后院被烧成了焦土,赵孝骞只好招待宣旨的中书舍人住在真定城内的驿馆。
宣旨的中书舍人勉强算熟人,名叫张商英,当初宋夏谈判结束后,也是他来宋夏边城宣旨,与赵孝骞同归汴京。
这次宣旨的还是他,也不知中书舍人专门干出差外地的活儿,还是赵煦使他太顺手了。
张商英对赵孝骞很恭敬,大约只有汴京来的人,才深刻明白赵孝骞的分量有多重。
赵孝骞也很客气,笑容一直没停过,天使嘛,全国可飞的那种,伟大且亲切,当然要对他客气。
张商英去了驿馆后,赵孝骞伸展了个懒腰,仰头看着头顶一轮白茫茫散着冷光的太阳,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李清臣从后院绕了过来,刚才宣旨的天使在,李清臣不敢偷听,直到张商英走了才敢露面。
“赵郡公,官家的旨意怎么说?”李清臣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官家觉得我在真定府太辛苦,生活又不能自理,决定送十个绝世大美人给我,照顾我的起居,包括但不限于穿戴梳洗,出入仪仗,不含而立,上炕生娃……”
李清臣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这……官家关心的重点是不是不对?
只关心赵郡公的私人生活,就一点正事都不提的吗?
终究还是认识赵孝骞的时间太短,李清臣根本不了解他的德行。
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李清臣嘴唇嗫嚅几下,小心试探道:“郡公莫非……是在玩笑?”
赵孝骞乐了,人与人之间互不了解,乐趣似乎更多,换了在汴京,别人一眼就认出他的胡说八道,然而被狠狠怼回去,想嘴贱一下都没市场客户了。
“官家顺便还说了一件事……允我所请,真定府辖下九县三年免赋,此事虽不如送我十个绝世美人那么劲爆,但对百姓们应该是个好消息?”
李清臣呼吸突然急促,脸庞因激动而迅速涨红:“这,这这……此话当真?”
赵孝骞眨眨眼:“要不,给你十天假,你亲自去汴京延福宫问问?”
李清臣急忙摇头:“大可不必!”
接着李清臣兴奋地搓手,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三年免赋,三年免赋!真定府的百姓总算有喘息之机了。”
看着激动兴奋的李清臣,赵孝骞含笑道:“圣旨已下,你快安排人手将它颁布出去,让整个真定府的官员百姓都知道。”
“另外,告诉全城的酒楼酒肆和饭堂,就说是真定知府的命令,今晚不准打样,让百姓们彻夜庆祝。”
李清臣答应一声,喜滋滋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面色严肃地整了整衣冠,很正式地朝赵孝骞长揖一礼。
“赵郡公活民无数,功德无量,你是活菩萨。下官代辖下十六万余百姓多谢了。”
赵孝骞嘻嘻一笑,食指拇指比心,耶!
“帮我把这颗真心回礼给百姓,爱他们哟!”
…………
刘谦谅等人还在真定府大牢里关着,明日就要被张商英押解进京了,他们的生命也进入了倒数。
好消息接踵而至,皇城司经过多日核实,终于查清了刘谦谅等犯官名下的田产和赃银,犯官八人,名下田产总计三万顷,至于赃银,数量大得就连见多识广的赵孝骞也倒吸了口凉气。
黄金珠玉银子铜钱及所有值钱的物事加起来,共计八百万两。
这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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