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章惇眼中闪过厉色,冷哼道:“赵郡公与苏轼倒是惺惺相惜,但朝廷遣使,事关国政,此事可玩笑不得。”
赵孝骞眨眼:“这可不是玩笑,我认真的。”
“苏轼虽是文坛领袖,仕林民间拥趸甚多,但说到底不过一介腐儒书生,他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老骥伏枥,不可轻侮报国之心,章相公,朝政国事上不可存有偏见呀。”赵孝骞笑吟吟地道。
第333章 成人之美
这几日忙着搞钱,编鬼话卖茶叶,赵孝骞一时真忘了答应苏轼的事了。
幸好还不算晚,在苏轼堵门骂街之前果断亡羊补牢,免了一场麻烦。
说服章惇并不难,决定使节人选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也不是肥差,此行凶险,没人愿意出这个头,也就苏轼这位充满革命浪漫主义的同志愿意干了。
章惇很不高兴,赵孝骞与苏轼来往越密切,他就越不高兴。
“赵郡公,苏轼是旧党,原本朝廷要将他继续贬谪的。”章惇淡淡地道。
“旧不旧党的,那是大佬们的事,我交朋友可不管他是新党还是旧党,新旧之争到了这般地步,一个个忙着窝里斗,都忘了家国社稷,正事都不干了?”
赵孝骞言辞有些犀利,盯着章惇道:“章相公是宰相,你总应比别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吧?难道堂堂宰相的眼里,也只有新旧党之争,大宋的朝政国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章惇一怔,随即露出羞惭之色,自从上任宰相以来,他思考最多的,花费精力最多的,是如何打压旧党,取代旧党,清除旧党。
似乎……他真的将朝政国事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仿佛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干翻旧党。
一国宰相,气量与格局如此狭小,确实不妥。
定了定神,章惇沉声道:“老夫以宰相之名,公正地看问题,苏轼也不够资格任使节,自嘉佑二年中进士以来,苏轼没干过外交之事,此去辽国,问罪于辽帝,关乎两国邦交与兵戈,苏轼不行。”
赵孝骞啧了一声,他也不是
什么外交资历,什么事关重大,总之就是谁都可以,唯独苏轼不行呗。
“章相公,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何必拿这种鬼话糊弄我?再跟您说句实话吧,这次出使辽国,是苏轼主动求到我头上的,他想为大宋尽一份心力……”
赵孝骞微笑盯着章惇表情复杂的脸,道:“你们新旧党之争,谁是谁非我不予置评,但苏轼一个被打压贬谪多年的贬官,到了如今的境地,心中仍在忧思社稷,花甲之年仍愿为大宋赴汤蹈火。”
“章相公与苏轼虽然政见不合,也应只是朝堂内部的事,如今国有疑难,苏轼挺身而出,章相公若仍加阻挠,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传出去怕是会令天下人耻笑不忿。”
一番话说得章惇老脸一红,早知这小子是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与他斗没讨过好,没想到这小子说话也如此犀利。
宰相面前侃侃而谈,话题一旦上升到家国社稷的高度,便等于占住了道德制高点,把章惇架在上面下不来了。
见章惇态度开始动摇,赵孝骞又适时补上一句。
“换个角度来说,章相公与苏轼不对付,此行辽国,命途凶险,苏轼此去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辽人向来跋扈,也不讲什么不斩来使的规矩,以苏轼那火爆脾气,可真说不准会不会激怒辽国君臣。”
“若苏轼真被辽人杀了,章相公等于假辽人之手,干掉了一个仇人,而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反正我若是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让苏轼当这个使臣。”
章惇两眼一亮,哎?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换个角度一说,这不立马就通透了。
“好,我答应了,政事堂今日便下函令,着令苏轼为使臣,即日出使辽国,让他快点去,最好一刻也不要耽误!”章惇语气坚定地道。
这下换赵孝骞发愣了。
“这……这么着急的吗?章相公之心,都不稍微掩饰一下?”
章惇正色道:“老夫一身正气,心中只有家国社稷,需要掩饰什么?苏轼是出使辽国最合适的人选,再说,这是他本人主动要求的,又不是老夫强行指派的。”
“章相公体国公心,处事公正,不偏不倚,晚辈钦佩!”
…………
本来以为要大费口舌说服章惇,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神奇就搞定了。
出了政事堂,赵孝骞一路感慨,真不能小看仇恨的力量,一国宰相的理智,在仇恨面前也不堪一击。
但赵孝骞今日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苏轼此去辽国,确实很凶险,毕竟是代表大宋天子去兴师问罪的,以苏轼的脾气,几句话不对付估计就要发飙了,辽国君臣会不会一怒而弄死他,真不好说。
从政事堂回到王府,赵孝骞下了马车,赫然发现苏轼还站在王府门外等候。
这次赵孝骞没躲了,笑吟吟地迎上前。
苏轼见赵孝骞下了马车,却没搭理他,而是盯着马车打量不已。
良久,苏轼点点头:“没错,刚刚就是这辆马车,你的禁卫说什么车里是王府女眷,哼!赵子安,你就是如此糊弄老夫的?”
赵孝骞眨眨眼:“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不听就算了,我回家睡觉去。”
苏轼两眼一亮:“莫非……事成矣?”
赵孝骞笑而不答,反倒问道:“再问你一次,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
苏轼一愣,下意识道:“别人怎么吃老夫不管,但老夫一定吃咸的。”
“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赵孝骞挑眉:“答案不满意的话,你还是留在大宋继续被贬谪吧,当使臣的机会想都别想了。”
苏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听赵孝骞话里的意思,似乎真办成了。
犹豫挣扎良久,苏轼狠狠一咬牙,终究还是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回答。
“老夫……吃甜的!”苏轼痛苦地闭上眼,这样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然后苏轼愤恨地瞪着赵孝骞。
此货趁人之危,他更脏。
赵孝骞哈哈大笑:“好吧,如子瞻先生所愿……”
朝他眨眨眼,赵孝骞笑道:“现在有空的话去一趟吏部官署,朝廷应该有调任文书下来了,愚弟在此提前祝子瞻先生一路顺利平安,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苏轼大喜,也不顾年龄长幼,朝他长揖一礼:“多谢子安贤弟,这份人情苏某记下了。”
赵孝骞叹道:“这可不是什么肥差,此行颇为凶险,子瞻先生好自为之,不出意外的话,我很快也将赴任真定知府,子瞻先生若在辽国遇到危险,不妨派人来真定府告之一声,千万保重。”
苏轼一怔,思索了一下道:“既然子安贤弟也将赴任真定,不如你我同往……”
“不行!”赵孝骞断然拒绝。
“为何?”苏轼愕然问道。
“咱俩同路,路上吃咸的还是吃甜的,吃膻的还是不吃膻的,你我恐怕刚出发就会打出脑浆子,才不想跟你同路。”赵孝骞嫌弃地打量他。
苏轼气极:“你……”
赵孝骞笑吟吟地补充道:“还有就是,你昔日的仇人章相公也说了,既然你想去辽国送死,他不但不拦着,反而愿成人之美,让你快马加鞭赶紧出发,一刻都不准耽误。”
第334章 国有传嗣
答应苏轼的事做到了,赵孝骞心里轻松了很多。
至于苏轼从汴京出发时是什么心情,赵孝骞可就管不着了。
不知不觉间,赵孝骞好像又改变了历史的轨迹,至少他改变了苏轼的人生轨迹。
原本的历史上,苏轼从未出使过辽国,他的一生皆不得志,最终在郁郁中病死。
但这一世,赵孝骞的出现,让苏轼的人生也改变了方向,朝着不可知的未来渐行渐远。
与苏轼告别后,赵孝骞回到王府。
刚进门就见赵颢独自坐在前庭,一脸灰败地看着自己。
赵孝骞一惊,急忙上前问候:“父王这副模样,莫非失恋了?”
赵颢瞥了他一眼,道:“本王的书房和卧房,莫名遗失了许多贵重物品,此事你难道不知?”
赵孝骞眼皮一跳。
最近几日他的骚操作比较多,又是卖茶叶,又是帮苏轼,还忙着编鬼话,从神仙托梦到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整个心思都在如何骗钱上,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家里干了一票大的……
见赵颢表情不对,赵孝骞露出关怀之色,道:“父王丢东西了?”
赵颢淡淡地道:“丢了不少,都是值钱的东西。”
赵孝骞惊疑道:“莫非王府进贼了?这要报开封府吧?”
“你……!”
赵颢叹了口气,指了指他,愤愤地道:“本王但凡多两个儿子,今日你早就被我打断腿了!我年轻时,最混账的时候也没干过偷自家东西的事儿,你倒是青出于蓝了。”
赵孝骞也叹了口气,道:“父王何不换个角度想想,楚王一脉就剩孩儿这一支香火了,王府里所有的东西,都只能留给孩儿继承,如今孩儿不过提前继承了一部分东西而已……”
“反正都是我的,早用晚用,有何区别?这样一想,父王心里是不是舒服多了?”
赵颢一怔,喃喃道:“好像还真是……”
随即回过神来,赵颢愤恨地道:“但你……”
赵孝骞却接着道:“父王的东西,就是孩儿的东西,孩儿赴任真定在即,正是缺钱的时候,拿点自己的东西,辅助自己的前程,我有什么错?”
赵颢目瞪口呆,这理由……无懈可击呀!
父子俩沉默对视,良久,赵颢嘴唇嗫嚅了一下,道:“要不,为父给你道个歉吧?”
“那倒不用,下次注意就好。”赵孝骞宽宏地笑了。
赵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儿子早就能独当一面了,他决定做的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而且通常情况下都做得很漂亮,包括偷自家的东西。
之所以这么快原谅儿子的所为,是因为赵颢也很清楚,赵孝骞赴任真定府,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要有钱财打底的。
别以为当了知府就能作威作福,下面的官吏立马就匍匐在他的王霸之气下。
大宋官场的风气就是如此,下属的要想方设法给上官谋利,同样的道理,当上司的也不能亏待了下属,尤其是初来乍到,正需要拉拢人心的时候,没钱怎么办事?
赵颢现在有点后悔,王府里的钱都被他用在那个见不得人的组织势力上去了,没想着给儿子留一点儿,逼得儿子狗急跳墙……
“哦,对了,父王,咱家库房的几千斤茶叶,孩儿已找到了买家,那批茶叶您就别动了。”赵孝骞又道。
赵颢再次愕然:“几千斤茶叶,谁那么大的胃口吃得下?”
“孩儿卖给朝廷了,以后汴京各大官署发福利,每位官员说不定都能分到一两斤的,卖茶叶的钱也别动,孩儿要带去真定府。”
赵颢这会儿对这个儿子真有几分崇拜的心思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赵颢目光灼灼地问道。
“我跟别人说,我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赵孝骞开始娓娓道来。
…………
宋辽边境还没传来新的军情,辽骑小股军队袭边劫掠之后,似乎已没了动静。
但赵孝骞知道,就算辽骑偃旗息鼓了,他赴任真定府的决定还是不会变。
说到底,赵煦的意图不是让他去解决边境冲突问题,而是放眼燕云十六州,寻找收复的契机。
不出意外的话,赵煦对他的正式任命就在这几日了。
赵孝骞这些日子已彻底躺平,每日争分夺秒地享受这即将完结的美好生活。
好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第二天一早,苏轼领了朝廷的诏令,带着一群使团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汴京,踏上了出使辽国的路途。
赵孝骞将他送出了朝阳门,目送苏轼离去后,站在原地沉思许久,才转身回城,拎着钓竿钓鱼去了。
就在这一天,宫里却传出了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赵煦的妃子,贤妃刘氏,怀上龙种了。
夫妻俩的喜事,也不知别的男人为何要振奋,但消息传出来,终归还是令满朝文武振奋欣喜万分。
满朝文武欣喜之余,难免还是有些遗憾,为何怀上龙种的不是赵煦的正宫孟皇后,而是他其中的一个妃子。
听说赵煦与皇后的夫妻感情不甚和睦,倒是那位刘贤妃颇招赵煦喜爱,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皇后的肚子还又平又瘪,贤妃的肚子倒是先怀上了。
不管谁怀的,确实是个好消息。
大宋的皇帝好像被老天诅咒过似的,普遍的不太长寿,很多都是三四十岁就驾崩,而且子嗣也不太昌盛,民间有许多传言,说是赵氏得国不正,遂得报应云云。
到了赵煦这一辈,兄弟虽然不少,但作为皇帝,却一直未能生下儿子,虽然他才二十岁出头,但也着实令臣民担忧不安。
毕竟国无所嗣,便是整个国家最大的不安定因素,皇帝有了儿子,臣民才安心。
今日后宫怀上龙种的消息传出,可谓是举城振奋,文武百官立马上表道贺,有的官员马屁拍过头,甚至提出要加恩刘贤妃的父母兄弟,被宰相章惇狠狠训斥否决后才消停。
赵孝骞坐在汴河边钓鱼,刚听到赵煦有后的消息,宫里立马有宦官找到汴河边,一脸恭敬地告诉赵孝骞,今夜官家延福宫设家宴,宴请汴京的皇室宗亲,赵孝骞也在被邀请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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