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说得直白点,赵孝骞是打算与整个朝廷做一笔买卖。
大宋商业发达,但若论什么买卖最赚钱,那当然是私人与国家做买卖,这里面的门道可深得很,普通的商贾可没资格摸到官方的门槛。
以私人的名义,做国家的买卖,户部代表朝廷各个官署,从私人手里大肆采购茶叶,作为福利也好,作为俸禄也好,分发给汴京的官署。
事情不稀奇,以前朝廷经常这么干。
官员每年要开俸禄的,后人以为的俸禄,是官员到月末年末时支取铜钱银两,揣进兜里喜滋滋地买猪肉回家包饺子。
实际上的俸禄,朝廷什么都发,大米,麦黍,布匹,木炭等等,物品以当时的市场价折合成银两,就算是发下俸禄了。
至于官员拿着这些东西是去集市上卖掉,还是回家自己用,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赵孝骞现在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希望把茶叶也纳入朝廷采购的物品里,以后作为福利白送也好,作为官员俸禄折价也好,总之,朝廷有需要的话,楚王府可以提供货源。
这也是他今日拜访蔡京的原因,人家毕竟是户部尚书,户部隶下有度支司,蔡京的话有分量,区区几千斤茶叶的采购量,不过是蔡京的一句吩咐而已。
听到蔡京的问话,蔡攸才恍然惊悟,原来子安兄今日登门是这个目的……
直说不行吗?非要扯什么白胡子老奶奶,还后空翻,还驾筋斗云,把他听得如痴如醉的,非常不争气地居然还想继续听续集……
“蔡伯父不为难的话……”赵孝骞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四五千斤茶叶,汴京各大官署应该能消化吧?”
蔡京脸颊一抽:“四五千斤,不算多,汴京城算上寄禄官,大大小小两万余官员,这还不算胥吏,差役和禁军武将。”
“不过……老夫是户部尚书,却不可问度支之事,贤侄今日怕是找错人了,你应该找度支司使才对。”
赵孝骞笑道:“度支司使见了蔡伯父,也要弯腰行礼的,职权上虽不可左右朝廷度支之事,但以蔡伯父的分量,满朝文武谁不买几分面子?”
其实赵孝骞本来也是打算直接找度支司使的,无奈他与度支使并不熟,人家掌管朝廷财政收支,财大气粗的,不一定会给赵孝骞面子,这才走迂回路线,找上蔡京。
蔡京咂了咂嘴,无奈苦笑道:“贤侄倒是给老夫找了个麻烦,事情不大,但老夫实在不便张嘴啊……”
赵孝骞笑道:“晚辈知道蔡伯父的难处,不如这样,事成之后,晚辈分润两成薄利给蔡伯父,算是答谢您的一番辛苦,日后可以当做常例,照此而行,伯父意下如何?”
旁边的蔡攸帮腔道:“父亲,子安兄不是外人,父亲若不为难的话,不如帮子安兄这个忙。”
蔡京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蔡攸一眼,才缓缓道:“罢了,老夫就舍了这张老脸吧,两成分润的事,贤侄不必再提,老夫帮这个忙不是冲着钱去的。”
“只望贤侄日后腾达之时,顺手拉扯一把我家这犬子,老夫便感铭五内了。”
赵孝骞长揖道:“多谢蔡伯父。”
蔡京这人倒也精明,茶叶的两成利润他看不上,不如把利益换成人情,给自己的儿子买一份事业保险,这笔买卖才叫划算。
“说说章程吧,你楚王府的茶叶,打算卖多少钱一斤?”蔡京问道。
赵孝骞理直气壮地道:“天赐仙物,五十两一斤!”
蔡京心神俱裂,差点喷他一脸口水。
你特么是真敢张嘴啊!
“贤侄,你要疯啊?嘴里有一句实话吗?老夫面前你也讹诈,这茶叶你到底诚心想卖出去吗?”
“看在蔡伯父的面子上,三十两一斤,不能再低了,再低就亏血本了。”赵孝骞面不改色地改口。
“你……”蔡京都无语了。
确定了,这小子是真拿我蔡家父子当傻子糊弄。
十九岁的年纪,从哪儿学来一身刁钻油滑的恶习,简直了。
“老夫知道你楚王府在州桥开了一家明雨茶社,里面的茶叶大约十两银一斤,买得多的话兴许还更便宜……”蔡京捋须慢悠悠地道,顺便朝赵孝骞投去鄙夷的眼神。
“不一样,我家这批茶叶是精品。”赵孝骞额头有点冒汗了,老家伙不好糊弄呀。
蔡京脸颊扯了扯,叹道:“罢了,就议定二十两一斤吧,多了少了,老夫只能拍这个板,贤侄若不乐意,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赵孝骞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好,说定了,二十两一斤!多谢蔡伯父。”
蔡京:“…………”
坏了,开价高了!
这小子乐成这样,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
话已出口,蔡京也不便反悔,再说,花的是朝廷的钱,他也不心疼。
正事说完,赵孝骞留在蔡府吃了一顿家宴,最后宾主尽欢,赵孝骞告辞离去。
蔡家父子将他送出门外,看着马车晃悠走远,蔡攸才忍不住问道:“父亲,子安兄主动提出分润两成利给咱家,父亲为何谢绝?”
蔡京目送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捋须缓缓道:“若换了旁人谈这笔买卖,老夫最少收他四成利,不过此人是赵孝骞,那就一文钱都不能收。”
“为何?”
“儿啊,明年就是春闱了,你敢保证自己一定能高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你能拍着胸脯说,朝廷一定会给你分派个满意的官职?”
蔡攸语滞。
蔡京瞥了他一眼,道:“今日这笔买卖,赵孝骞拿钱,我蔡家拿的是他欠下的人情,这份人情可比两成利值钱多了。”
“明年春闱若不顺意,这份人情可保你的前程仍旧顺遂,要么跟在赵孝骞身边,要么他给你安排一个满意的官职,怎么也差不了。”
“但老夫今日若收下了这两成利,那么今日就是一笔纯粹的买卖,买卖做完,互不相欠,日后有事求到他身上,他没这个义务帮忙,明白了吗?”
“他家茶社都只卖十两银的茶叶,老夫给他二十两,就是让他把人情欠大了,欠足了,人情太小都不好意思张嘴。”
第332章 为国举才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讲的都是人情世故。
遇到按章办事的官员小吏,不是人家不懂,而是你没资格让他们讲人情世故。
赵孝骞不一样,他有足够的资格。
其实这件事不用请蔡京帮忙,他也能办成。
但是过程会有点曲折,或许还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不大不小参劾一番,平添一些麻烦,不如送一份人情给蔡京。
反正蔡攸早已投入赵孝骞的门下,就算蔡京不帮这个忙,他的犬子赵孝骞难道将来不安排?
一场买卖谈完,蔡京没亏,赵孝骞血赚,汴京大大小小的官员能喝上楚王府出产的茶叶,大宋拉动了GDP……
谁输了?
没人输,都是赢家。
楚王府四千多斤茶叶,按二十两一斤算,赵孝骞这笔买卖能得八万多两银子,加上从活爹的书房和卧室搜刮的各种金器玉器,短短一两天内,赵孝骞弄到了十几万两银子。
不得不说,这就是本事,别管这些钱财来路正不正,就问你钱财到手了没,香不香?
离开蔡府,赵孝骞的心情很明媚,前两日的慌张与急迫,此刻再也不复,十几万两银子傍身,他的底气莫名其妙地足了起来,跟谁说话都理直气壮。
回到王府,赵孝骞刚要下马车,却见府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来回转圈,赵孝骞眼睛一眯,赫然认出这人竟是苏轼。
赵孝骞使劲眨了眨眼,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前天钓鱼时,好像答应了苏轼什么事,啥事呢?
接着赵孝骞悚然一惊,特么的,出使辽国的事,差点忘了!
准确的说,如果不是此刻见到苏轼,赵孝骞已经忘了。
一条腿都已经快着地的赵孝骞,急忙缩回了修长的玉腿,车帘封得死死的,在车内对着车夫急声道:“走走,快走!先离开这里!”
车夫急忙一甩鞭,马车刚停下便又启行,护侍在侧的陈守等禁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马车离开王府门口。
这时门外来回转圈的苏轼看到了马车。
赵孝骞的车驾他自然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常年护侍赵孝骞的陈守他也眼熟了。
“哎,停下!里面可是子安贤弟?”苏轼唤道。
马车内没人吱声,车外的陈守总算有几分机灵劲儿,沉声回答:“苏学士,世子不在车内。”
苏轼狐疑地道:“不在?车里是谁,老夫看看……”
正要上前,被陈守拦住了:“里面是王府女眷,怕是不方便,苏学士见谅。”
听说是女眷,苏轼倒真不好意思追问了,只好悻悻地看着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离开王府老远,赵孝骞才掀开了车帘,先心虚地朝后方瞥了一眼,然后朝陈守竖了竖大拇指:“真是个小机灵鬼呢……回头给你加鸡腿。”
陈守矜持地一笑:“为世子分忧,是末将的本分。”
“别说得那么好听,啥分忧呀,明明是帮我躲债……”赵孝骞揉了揉脸,朝车夫吩咐道:“去政事堂。”
政事堂设在延福宫内,而且政事堂不是寻常官员能进的,有资格入内的基本都是宰相或副宰相级别的重臣,比如尚书仆射,中书门下侍郎,参知政事等官职。
幸好赵孝骞的官职级别不低,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进政事堂还是有资格的。
只是大宋的官制是军政分离,政务方面由政事堂掌权,军事方面由枢密院掌权。
枢密院的官员入政事堂,资格够了,但仍然很罕见。平日里为了避嫌,政事堂和枢密院是互相不串门的。
赵孝骞可不管那么多,政事堂以前又不是没进过,再说里面熟人也不少,不管朋友还是敌人,就问你熟不熟吧。
当赵孝骞一脚跨入政事堂的门槛,里面的朝臣们都惊了,傻傻地看着他走了进来。
坐在政事堂正面书案后的自然是宰相章惇,见赵孝骞来了,章惇眉头一皱,搁下正在批阅奏疏的笔。
“赵郡公倒是政事堂的稀客呀,难得在此见到枢密院的重臣,今日可算开眼了。”章惇呵呵笑道。
明着一副欢迎状,实则话里暗藏机锋,含蓄地指责赵孝骞作为枢密院的官员,不该来政事堂串门,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避嫌。
赵孝骞听出味道来了,但装作听不懂。
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章惇,年轻人不仅不懂得避嫌,脸皮之厚也是超乎想象的。
“思念章相公之甚,小子遂不请自来,望各位相公莫嫌小子孟浪。”赵孝骞笑嘻嘻地行礼。
章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既然都这么说了,再责怪他似乎有失长者之风度。
彼此也算斗过几次,章惇对赵孝骞多少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这小子不会无缘无故登门。
于是章惇将赵孝骞请入政事堂西侧的一间偏殿内,命宦官奉上茶水点心招待。
“老夫朝政繁忙,就不与赵郡公客气了,今日赵郡公来政事堂有事?”
赵孝骞点头:“有事。”
“赵郡公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爷爷承包了一座茶山,看爷爷那么辛苦,日子过得那么拮据,作为孙子的我,很想帮他分担一下繁重的压力……”
章惇目瞪口呆,瞳孔地震。
你特么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你的爷爷英宗先帝……承包了一座茶山?
赵孝骞刚起了个头儿,赫然发现章惇的表情不对劲,这才悚然惊觉自己刚才好像串频道了……
特么的,茶叶不是卖出去了吗?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
于是赵孝骞急忙朝章惇歉意地一笑,然后双手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抱歉,晚辈最近睡眠不佳,大白天的经常说胡话,刚刚脑子犯浑,说错话了……”
章惇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好吧,年轻人嘛,允许犯错,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
谁知赵孝骞话锋一转,紧接着道:“……不是爷爷,是外公,外公承包了一座茶山。”
章惇惊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接着突然又听赵孝骞笑了起来:“哈哈,玩笑,玩笑,主要是刚才气氛有点尴尬,晚辈开个小玩笑缓解一下气氛……”
章惇:“…………”
所以,缓解了吗?
更尴尬了好不好!
你特么是想玩死当朝宰相么?
“赵郡公,咱们还是说正事吧。”章惇无力地叹息道。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官家前日说要遣使入辽国,诘问辽帝为何袭边,不知使节人选可有议定?”
章惇眼睛一眯,露出老奸巨猾之色:“赵郡公何出此问?”
“为国举才尔。”
“赵郡公所荐何人?”
“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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