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97章

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进殿后,先朝赵煦行礼。

  赵煦笑呵呵地挥了挥手,指着赵孝骞对曾布道:“正主儿来矣,朕实在没想到,子安这不声不响的,昨夜竟又干了一件大事,哈哈,痛快得很!”

  曾布捋须微笑看着赵孝骞,道:“赵郡公不愧是深得官家信任的股肱之臣,能被官家如此器重,果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昨夜皇城司布局,拿获汴京城的辽国眼线密探,赵郡公功莫大焉。”

  赵孝骞急忙道:“下官误打误撞,运气好而已,再说缉贼拿间,本就是皇城司分内之事,下官不敢言功。”

  赵煦笑道:“子安莫谦虚了,昨夜辽国的眼线密探被你一锅端了,朕的汴京城肃清了这些见不得人的鼠辈,从此无忧矣。”

  “官家,臣不得不泼一盆冷水……”赵孝骞苦笑道:“敌国的眼线密探是除不尽的。”

  “这一批被抓了,辽国很快会再派一批潜伏在汴京城,只是皇城司昨夜将他们整个情报网破坏殆尽,辽国若要重建情报网,需要一定的时日。”

  一旁的曾布点头:“是这个理儿,但总归是件好事,也好教辽人看看,我大宋的臣子还是有本事的,如此隐秘的情报网都被拔除,辽人再派密探眼线,恐怕也要费一番思量权衡了。”

  赵煦目光闪动,眼中笑意愈深:“朕听说,昨夜拔除辽国的情报网,全因一位花魁娘子而起?”

  赵孝骞急忙道:“是,正因她刻意接近臣,臣起了疑心,后来慢慢证实了她的身份,才不声不响地布下了昨夜的局……”

  “这位姑娘也是逼不得已,她甚至比大宋更恨辽人,臣已答应她,只要配合皇城司交代辽国的情报网名单,臣愿放她一条生路。”

  赵煦哈哈笑道:“原来子安也是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呀,不错不错,朕允了,此女既是被逼,朕若还究其罪,岂非不仁?恕了也罢。”

  赵孝骞松了口气。

  这件事本来也不能瞒赵煦,最好得到赵煦的亲口允诺,不然赵孝骞私纵敌国女间谍,将来传出去,不大不小也是被人拿捏的把柄。

  现在赵煦亲口赦了袅袅的罪,赵孝骞可以正大光明地给袅袅落个户籍,让她平静度过此生。

  今日赵煦召赵孝骞进宫,除了过问辽国间谍的事,还有一件正事。

  “数日前,皇城司接报,辽国兵马调动异常,遣骑万人南下赴真定府,后来小股辽骑袭边,杀我边民,掳掠女子和财物。”

  “澶渊之盟后,两国休战多年,辽骑袭边实不多见,今日朕召枢密院诸公商议,我大宋当如何应对?”

  “是令边军抗击,还是遣使质问斡旋?”

第321章 不宜兴兵

  赵孝骞终于明白,今日为何赵煦要在枢密院召见他了。

  原来大家要聊的正事是辽骑袭边。

  枢密院正堂的第三把交椅,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签书枢密院事,枢密院的第三号人物,前面加了个“领”字。

  本来是虚衔,但从今日赵煦给他准备的椅子来看,或许这个“领”字很快就要去掉。

  同时这把椅子也是含蓄地给曾布和许将传递了一个信号,赵煦已有意让赵孝骞掌枢密院实权了,你们最好识相点,不要给我哇哇叫。

  当然,从曾布和许将此刻的表情来看,对于赵孝骞坐这把椅子似乎没有太多抵触,或许满朝文武心里都有数,自从赵孝骞被封为签书枢密院事后,前面这个“领”字是迟早要去掉的。

  如今的官家,在新旧两党争斗激烈之时,却将赵孝骞扶持起来了,这说明什么?

  除了新旧两党,官家还需要借助宗族的力量,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持朝堂的平衡,让新旧两党争斗之时不会失控。

  如果失控了,朝堂上的第三股势力皇室宗亲就会介入,当初赵煦让赵孝骞掌控皇城司,不是没有来由的胡乱任命。

  能当皇帝的人都不简单,赵煦对赵孝骞除了宗亲兄弟之情,以及赵孝骞确实有本事有能力之外,他的宗亲身份也是赵煦决定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目前来说,或许赵煦最信任的不是新党和旧党,而是赵孝骞这个宗亲兄弟。

  赵孝骞坐在属于自己的椅子上,面带微笑,沉默寡言。

  虽然是枢密院第三号人物,但他没兴趣在大家面前侃侃而谈,这个时候应该是大佬们发光发亮,而他这个小卡拉米,负责应援打CALL扮演脑残粉就好。

  事情不复杂,小股辽骑袭掠大宋边境的村庄,杀了数十个百姓,抢了一些财物牲畜和粮食。

  大宋的边军未得朝廷军令,不敢越境杀敌,毕竟澶渊之盟后,两国的和平来之不易,辽人虽然坏了规矩,但大宋这边却不知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朝廷决定忍下这口气,边军追击辽骑就犯了大错,谁也担不起责任。

  赵煦抛出话题后,枢密院使曾布道:“官家,小股辽骑袭掠边民,或许只是偶发事件,臣以为不宜小题大做,当以息事宁人为妥。”

  赵煦含笑看了他一眼,道:“曾先生的意思是,此事作罢便了?”

  曾布摇头道:“倒也不是作罢,而是以外交方式解决,臣以为当遣使入辽国上京,质问辽骑袭边的意图,是否有撕毁澶渊之盟的打算,若否,此事作罢,若是,大宋厉兵秣马,准备与辽国开战。”

  此言一出,在座的除了赵孝骞,众人皆点头。

  曾布的法子其实算是很稳妥,也很理智了。

  如果拿到朝会上说,或许绝大部分的朝臣都会同意这个谏议。

  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大宋从君臣到百姓,都很重视澶渊之盟。

  他们希望澶渊之盟能够世世代代遵守维系下去,这种三分天下的形势,对大宋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后人皆谓澶渊之盟对大宋来说是丧权辱国,历史课本里提到每年的岁币就气得牙痒痒,但如今的现实是,大宋的朝臣和百姓其实并不反感每年的岁币。

  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朝廷每年花费五十万两银子和丝帛,来换取大宋一整年的和平,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相比大宋每年岁入上亿的国库收入,区区五十万两算得什么呢?更何况大宋的文人为了挽尊,将“岁币”改成“岁赐”。

  于是,和平有了,尊严也有了,尽管是关上门自嗨,但和平是实实在在得到了的。

  曾布的想法其实是代表了绝大部分宋人的,如果可以,没人愿意选择战争。

  曾布说完后,赵煦笑吟吟地将目光望向许将。

  许将是枢密院的二把手,知枢密院事。

  见赵煦的目光望来,许将也垂头道:“官家,臣附曾使相之议,辽骑袭边,大宋遣使诘问辽国便可,不宜因此事而兴刀兵。”

  赵煦神色不变,脸上一直带着笑,但赵孝骞与他相处久了,却能看出此刻赵煦的心理有点不爽,对两位使相的答案并不满意。

  于是赵煦又将目光望向赵孝骞。

  “子安可有高论?”赵煦笑吟吟地道。

  赵孝骞苦笑道:“官家,臣知道大宋的火器给了您底气,官家的意思是借此事与辽国小小交锋一次,试试咱大宋火器的斤两。”

  赵煦这回是真的笑了:“哈哈,子安果然懂朕。”

  赵孝骞却摇头道:“臣让官家失望了,臣与两位使相的想法一致,此时不宜对辽国兴刀兵。”

  “为何?”

  “辽国不是西夏,大宋虽有厉害的火器,但没厉害到可以无视辽骑的大军压境,两国如今的关系已然有点紧张,稍微擦枪走火,便是彼此举国倾力一战,臣敢问官家,大宋做好倾国一战的准备了吗?”

  赵煦一滞,神情失望,沉吟不语。

  赵孝骞缓缓道:“辽国这些年国势渐颓,但他们的军队依旧强大,仅靠火枪是无法征服辽国的,更何况咱们大宋朝争正激烈,新旧两党互相掣肘打压,内斗不止,谈何攘外?”

  “这些年朝廷新政旧政更易频繁,民间的百姓都喘不过气来,此时若对辽国启战,百姓的负担将会更重,国库也将不堪重负……”

  “臣知道官家想支棱起来,但臣请官家先别支棱,不如静观事态发展,若辽骑大军越境袭边,那时咱们大宋边军不抗击也不行了。”

  赵煦点头,他知道赵孝骞说的是实话,一个国家要准备一场战争,绝不可能像一场旅行一样说走就走。

  筹备军械粮草,操练将士,战略战术部署等等,太多繁杂的事情需要提前准备,国家之间仓促的遭遇战几乎很少发生。

  赵煦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心急了,如此浮躁的心态,对一个皇帝来说可不是好事。

  于是赵煦顿时熄了启战的心思,理智告诉他,没必要为了一小股辽骑袭边而妄兴刀兵,与辽国不战则已,战则赌上国运,赌注押上桌以前,最好三思而行,不可轻率做决定。

  “子安的意思,辽骑还会袭我大宋边境的村庄?”赵煦问道。

  赵孝骞点头:“是的,臣觉得,辽骑这次袭边,是一次挑衅式的试探,大宋边军若不反击,辽人没达到目的,必然还会有下一次袭边。”

  曾布捋须皱眉道:“辽人为何要试探?”

  “宋夏之战的结果,让辽人感到不安了,他们现在很想知道我大宋的战力到底如何,也想知道曾经天下无敌的辽国铁骑,是否还能对大宋禁军形成碾压式的压制。”

  “所以,派出小股军队袭边挑衅是最好的方式,事后也好解释,拉出一个倒霉鬼顶罪便是。”

  赵孝骞一番分析,在座众人皆以为然。

  赵煦这时也冷静下来了,缓缓道:“如此,小股辽骑的袭边,我大宋只需遣使交涉便是,一次两次袭边后,辽国恐怕也拿不出解释,那时我大宋就算出兵抗击,也是师出有名了。”

  赵孝骞笑道:“臣就是这个意思。”

第322章 热血天子

  活了两辈子的人,看事情多少会比同龄人更冷静,更客观。

  换了别人,在十九岁的年纪,一听敌国袭边,立马就热血上头,绝对的主战派,而且是以亡国灭种为目标的主战。

  然而,赵孝骞活了两辈子,很多事情看得更透彻。

  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热血上头时,很少有人去思考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付出,而是会转嫁到底层的百姓身上。

  赵孝骞想到了。

  众生皆苦,他不是佛,做不到悲悯众生。

  但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为百姓发一次声,他当然不会推辞。

  两国一旦开启全面战争,民间的百姓要承受什么?

  因为战争,每年要加多少赋税,农户家庭需要让几个孩子从军,剩下一家老弱谁来种地耕田,战争结束后,那些出征的青壮们能活着回来的有几个?

  这些问题,朝堂上的大佬们不会考虑,他们考虑的是利益,国家的利益,家族的利益,个人的利益。

  底层百姓?草芥罢了,岂不闻“春风吹又生”?

  而前世的赵孝骞,却是真真正正的底层人,这一世出身富贵,但想问题的角度,却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到底层百姓的立场上。

  这就是赵孝骞今日劝谏赵煦发起战争的理由。

  不是不敢打,而是没到真正要打的时候。此时不妨让拳头多蓄一会儿力。

  随着火器的面世,如今的赵煦有点好大喜功的独特气质了,赵孝骞必须让他冷静下来。

  一个皇帝如果经常头脑发热,那将是整个国家的灾难。

  事情商议已定,赵煦与枢密院三位使相议定的结果,也就是最终的结果。

  即日遣使,出使辽国,诘问辽骑袭边之事,总之,先占住道德和正义的制高点,以后抗击辽骑才有主动权。

  散会,曾布三人向赵煦告辞出殿。

  刚跨出殿门,曾布转身看着赵孝骞,捋须微笑:“老夫刚才可真担足了心事,生怕赵郡公跟官家一个心思,都打算对辽国启战。没想到赵郡公如此冷静,老夫甚慰。”

  赵孝骞笑了笑,道:“迟早要战的,但不是现在,曾使相比我更清楚,辽国要达到试探大宋战力的目的,一定会逼大宋出手的。”

  曾布点头,道:“虽说这次只是遣使诘问,但朝廷也该准备起来了,军械粮草将士,一旦启战,朝廷不会太过仓促。”

  忍不住打量赵孝骞一眼,曾布喟叹道:“老夫真不敢相信,你今年才十九岁,这等心智,实在不像是少年郎……”

  赵孝骞眨眼:“曾使相的意思是我被老鬼附身了?”

  曾布笑道:“虽然有点失礼,但老夫说实话,有时候真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许将突然笑道:“难得咱们枢密院三人凑齐,今日不妨小聚一回,聊作迎接枢密院的新同僚,曾使相意下如何?”

  曾布笑呵呵地道:“甚好,老夫听闻赵郡公风流之名,汴京的青楼勾栏皆是常熟之客,便让赵郡公选地方,老夫和许使相欣然从之。”

  赵孝骞脸都黑了,我特么什么时候混出了“风流”的名声?

  不就是多去了几次醉花阴吗,我特么那是卧底!

  卧底懂不懂?忍辱负重的那种。

  既然曾布和许将让他选地方,赵孝骞决定不客气了。

  两位垂垂老矣,没必要给他们找年轻姑娘。

  一树梨花压海棠,诗句倒是极美,画面却太难看。

  每人分一个五十岁大妈凑合得了。

  赵孝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正打算说地方,殿内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郑春和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

  郑春和朝三人行礼,恭敬地笑了笑,然后对赵孝骞道:“赵郡公留步,官家单独召见。”

  赵孝骞叹了口气,朝曾布和许将笑了笑。

  曾布和许将却一脸的遗憾,本来打算跟赵孝骞体会一下汴京的风流生活,现在泡汤了。

  赵孝骞嘿嘿冷笑,你俩就遗憾吧,你们若知道我本打算给你们分两个五十岁大妈,你们现在怕是要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