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漫无目的地走在州桥,脑子里思绪纷乱。
不单单是案子的事,更多的是在思考大宋接下来的动作。
如今的朝堂是章惇当家,平心而论,章惇不算坏人,但他对旧党的戾气甚重,自他当上宰相后,不仅对旧党大肆打压,而且这种打压不单单是贬谪或罢免,有的甚至问罪下狱了。
大宋立国以来的宽松政治氛围,自章惇而始,已然渐渐消失殆尽,转而变得人人自危。
这样的情况下,赵煦若还想打燕云十六州的主意,恐怕天时不合。
自己家里的事还没理清楚,内部轰轰烈烈搞变法,推新政,内耗仍然在继续,这样的情况下,大宋图谋燕云十六州未免操之过急了。
但如今的赵煦已热血上头,赵孝骞不知如何给他降温。
芳林园,赵孝骞的母亲冯氏的宅院。
从西夏凯旋归来后,赵孝骞携妻妾与母亲团聚过几日,还给宅子添了几个伶俐的丫鬟。
今日案子的线索已断,赵孝骞索性摆烂了,去特么的爱谁谁,我是国家栋梁,又不是衙门捕快。
既然摆烂,不如去芳林园看看母亲。
宽敞奢华的大宅院内,冯氏坐在后院台阶上,笑吟吟地看着赵孝骞忙活。
狄莹和姜妙仙一左一右搀着冯氏,一边殷勤地给她喂零嘴儿,婆媳一边说着悄悄话,偶尔引得一阵阵开怀的笑声,画面很和谐。
院子中央架起了一口大铁锅,赵孝骞手执一柄大铁铲,满头大汗地翻炒。
锅里不是美食菜肴,而是嫩绿的茶叶。
已是阳春,新茶上市,正是消费……嗯,正是采摘的好时节。
狄莹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赵孝骞的举动,不解地道:“官人到底在做什么?茶叶为何要在锅里翻炒?它也能做成菜吗?”
姜妙仙手里洁白的手绢掩住小嘴儿,笑道:“兴许官人又想出什么好东西了,官人聪慧,总能给人惊喜呢。”
冯氏笑呵呵的,满眼宠溺地看着赵孝骞。
“我儿确实有本事,最近我在街上闲逛,处处都听到市井百姓对他的夸赞之声,我都感觉最近街上百姓的气色都不一样了……”
“当年倒不觉得,就是不知为何,从去年开始,我儿便莫名开窍了,清明将至,倒是要给祖宗多敬几炷香,感谢祖宗保佑我儿。”
半晌后,满头大汗的赵孝骞终于完工,锅里的茶叶已从嫩绿变成了暗绿色,满院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茶叶清香。
冯氏和二女吸了吸鼻子,惊道:“好香!从未闻过如此清香的味道。”
冯氏好奇地道:“骞儿,你弄的这个究竟是何物?是用来吃的吗?”
赵孝骞擦了把汗,笑道:“娘,孩儿这叫炒茶,是一种新的喝茶方式,过程也简单,比咱大宋目前的点茶分茶方便多了,而且味道更清雅。”
“娘独居宅院,闲暇时不妨坐在花园院子里的喝喝茶,品味一下人生。”
大宋的茶文化在华夏历史上算是到达了巅峰,跟唐朝不同的是,大宋的点茶过程简化了许多,不像唐朝那样往里面放各种调料香料牛油什么的,明明是茶,煮出来的却是一锅菜汤。
大宋的点茶,其实就是后世抹茶的雏形,一千年后,在沿海潮汕地区仍存在点茶文化。
而赵孝骞则是将后世的炒茶拿出来了。
炒茶味道清香,过程更简单,开水一冲泡就完事,如果想玩点花样,可以弄一套茶具,韩信点兵,关公巡城什么的,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适合冯氏这样的中老年妇女在家消遣。
第254章 破碎的家
有些东西创造出来,并不一定是为了赚钱。
比如炒茶,赵孝骞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事亲以孝,冯氏独自生活在偌大的宅院里太孤单,如果能有一盏清茶为伴,或许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能带给她一丝慰藉。
没有功利心地做一件事,状态出奇地不错。
茶叶是好茶,听说来自江南的明前嫩芽,翻炒杀青之后晾晒阴贮,满满地装了一大布袋。
冯氏和二女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赵孝骞像一只即将开屏的孔雀,向三人展示自己的新发明。
精美的瓷器茶具早已提前烧制好,薄胎白玉瓷盏里搁入一小撮茶叶,沸腾的山泉水凉了一会儿,大约七八十度时冲泡。
一股浓郁的茶香满溢充斥在空气中,几个呼吸之后,将瓷盏里的茶水分倒在四只小白瓷杯里。
然后赵孝骞挑眉,示意三人尝尝。
冯氏拈起小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两眼顿时发亮。
“好香!味道也好喝,先苦,后微涩,最后回味竟有一丝甘香,味道比点茶更清雅,我儿好本事!”
狄莹和姜妙仙也学着浅啜了一口,顿时赞道:“官人,好喝!有了它,以后咱再也不点茶了。”
赵孝骞自己也喝了一口,嗯,味道还行,熟悉的隔世乡愁。
上辈子沦为牛马时,加班为了提精神,咖啡浓茶什么的使劲往嘴里灌。
茶具根本不必用,眼花缭乱的泡茶手法也根本没尝试过,那是有钱又有闲的人才有资格玩的。
赵孝骞只有一只两升的大保温杯,一大把茶叶扔进去,开水冲泡后喝一口,苦得猛打一个哆嗦,瞬间精神了,继续加班工作。
茶叶都是自己在小超市买的云雾绿茶,十几块钱一包,真正的牛马至少主人还给包吃住,草料什么的不亏待,赵孝骞这头牛马更贱,茶叶都是自己买。
想想前世的遭遇,赵孝骞顿时觉得入嘴的茶水更苦涩了。
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确实喜爱,冯氏倒是对炒茶分外感兴趣,不停地喝了好几口,越喝越上头。
“娘若真喜欢,孩儿赶明儿给您定制一套茶具,什么三才杯,公道杯,茶漏茶盘什么的,给您备齐了,再教您一套泡茶的手法,娘闲暇时可邀朋友得瑟一下。”
冯氏又饮了一口茶,阖眼回味半晌,才微笑道:“好好,我儿的心意,为娘收下了,此物甚妙,理应与朋友共享之。”
狄莹拽了拽她,撒娇道:“阿娘,我姨娘还在瑶华宫经常念叨您呢,不如请姨娘来与您聚一聚。”
冯氏宠溺地笑道:“好好,明日便请她来。”
眸光随即一转,冯氏含笑看着赵孝骞:“骞儿,此物甚是神奇,为娘很喜欢,除了给我,你还打算送谁?”
赵孝骞下意识脱口而出:“父王那里……嗯,嗯?”
话说到一半,却见狄莹猛给他使眼色,赵孝骞立马改口:“父王习惯饮酒,大约是不喜此物,孩儿不会送他。”
冯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颔首笑道:“不错,你父王一生酒色财气,肮脏得很,我儿奇思之妙物,他不配饮。”
“喂狗都比给他喝更值得。”
赵孝骞:“…………”
好色的爹,黑化的娘,破碎的家,无语的他……
救救这个年满十九岁仍在发育的孩子。
…………
赵孝骞和冯氏品茶之时,汴京城外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赵颢阴沉着脸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肥胖的人看起来都显得憨厚朴实,尤其是一笑,更令人生出信任感。
一个把自己吃成猪一样的人,他的眼里只有美食,这样的人能坏到哪里去?
赵颢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这也是他的保护色。
从英宗年间开始,历经三代帝王,赵颢凭着一副肥胖且憨厚的模样,有惊无险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如今父凭子贵,更是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此刻,这个憨厚的胖子却满面含霜,像一头凶猛噬人的老虎。
而跪在赵颢面前的人面如土色,垂头不语。
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若张小乙在场的话,一定会惊喜地认出,这人正是帮他破西夏都城的汉子,也是他指挥五百人深夜夺了都城的城门,成就了赵孝骞的赫赫战功。
此刻这位汉子却没有西夏都城里那豪迈爽朗的模样,跪在赵颢面前像一头待宰的羔羊。
屋子很简陋,可谓是家徒四壁,这里不过是众多的临时据点之一,汴京城内外,像这样的临时据点,赵颢至少有数十个。
屋内的气氛很凝重,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赵颢的眼神不断地在他身上打量,仿佛在寻找下刀的位置。
良久,赵颢缓缓道:“甲八,我要一个解释,若解释令我不满意,你自尽吧。”
帮赵孝骞夺西夏都城的这位汉子,叫“甲八”。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这个组织全都没有名字,只以天干和数字命名,甲乙丙丁,一二三四。
甲八浑身一颤,垂头道:“是小人疏忽了,夺西夏都城后,小人麾下五百人,战死者近半,为了不让世子发现纰漏,小人连夜带活着的人往东撤离……”
赵颢眼睛眯了起来,缓缓道:“我问的是这个吗?说重点,河间峡谷内我儿遇袭,差点命丧当场,我嘱尔等暗中跟随保护我儿,前行探马,尾随殿后,河间峡谷的伏击为何没有提早侦知?”
甲八伏首道:“小人率残部撤离兴庆府,想到世子身边有三万大军随行,又入了大宋京畿地界,想来不会有意外,小人便没再跟随了……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赵颢冷冷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儿子还如此争气,因为你的一次疏忽,差点让我绝了后,你说你该不该死?”
“小人该死!”
甲八绝望地闭眼,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仰头便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雪白的刀刃距离脖子半寸时,赵颢忽然叫住了他。
甲八的动作一滞,眼神里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他们眼里,赵颢从来不是什么憨厚朴实的胖子,而是喜怒无常的主人,稍有犯错便是以死赎罪的下场。
今日此刻,甲八真的捡回了一条命,这样的例外不常有,或者说,绝无仅有。
赵颢从来没有心软过。
此时的赵颢眼中露出深思之色,饶甲八一命倒不是因为他心善,而是有件事没办完。
“你的命先寄着,接下来你率麾下揪出河间峡谷伏击我儿的凶手,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若还是办不好,你也莫来见我了,自己寻个无人的地方自戕吧。”
甲八伏首道:“是,小人定不辱使命!”
赵颢冷笑:“不要想得太轻松,老实告诉你,我儿也在找这个凶手,但涉案的线索全断了,早已被凶手灭了口,最后一个涉案的人临死前只留下了一个字,‘随’……”
“是‘随’,还是‘谁’,或是‘水’,你们自己琢磨,总之,你们必须把幕后这人揪出来,否则我儿还会遇到伏击刺杀,老夫冒不起这个险!”
甲八伏首领命。
交代过后,赵颢走出低矮破败的屋子,仰望碧蓝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天气真好,适合寻花问柳,再买一房侍妾回王府,细细把玩狎弄,不亦爽哉……”赵颢喃喃自语,肥厚的脸上露出猥琐之色。
很难想象,屋里屋外,同一个人,气质和表情瞬间转换得如此快速且彻底。
出了屋子的赵颢,又变成了那个猥琐好色,玩世不恭的混账亲王。
第255章 提神醒脑
楚王府。
大清早起床,赵颢和赵孝骞父子意外在王府后花园碰到了。
赵孝骞打着呵欠潦草行了一礼,赵颢也打着呵欠潦草地点点头。
父子俩都显得有些憔悴。
“我儿精神不大好,这可不行,你才十九岁,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为何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赵颢皱眉道。
“孩儿夜读诗书,在知识的海洋里拼命狗刨,后半夜才睡着,故而睡眠不佳。”
赵颢咂咂嘴,这话……咋就那么让人不信呢。
赵孝骞打量赵颢一番,奇道:“父王黑眼圈很重,莫非您昨夜也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了一圈?”
赵颢苦大愁深,满脸沧桑:“那倒不是,为父年纪大了,心事甚多,难以入眠……”
赵孝骞恍然。
父子俩相对而视,眼神深邃且复杂。
楚王殿下和楚王世子,老的纳了十几房侍妾,小的也有三个,父子俩每晚跟蜜蜂采蜜似的,这朵花上采一采,那朵花上采一采,早上起来又给自己立人设……
“生在富贵人家,也不是无忧无虑,看你我父子,各有各的辛劳,说给外人听,谁懂啊。”赵颢黯然叹息。
赵孝骞也叹息:“是啊,谁懂我们的辛苦啊……”
“这天下,终究是劳心者最累,我们默默无闻地操劳,只是为了天下贫苦的子民百姓过上好日子,偏偏却还有那么多百姓骂我们为富不仁,真是岂有此理……”赵颢越说越气愤。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
不能再搭话了,活爹显然都入戏了,你到底操劳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这副理直气壮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父王,好了好了,可以收神通了……”赵孝骞劝道。
赵颢打了个呵欠,神情愈发萎靡,懒洋洋地道:“回头用了早膳,本王还得去补一觉,睡醒了再继续忧国忧民。”
赵孝骞此时也困得不行,点头道:“孩儿与父王同进早膳,吃完孩儿也补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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