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文化,形容词就不必说了。”赵孝骞果断制止。
一个刑讯的高手,东厂厂公的形象,不阴不阳手拈兰花指实则杀人如麻才是他正常的人设,瞎卖弄啥文采,跟你专业对口吗。
嘴上安慰刘单,但赵孝骞心中却有些失望。
看来这五人身上确实得不到什么了,也就是说,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曾经的军器监监丞刘姚,但愿皇城司能拿到活人,不然所有的线索全断,这桩案子可就真成悬案了。
那场针对他本人的峡谷伏击,那些因他连累而枉死的龙卫营将士,那个隐藏在暗处如毒蛇一般伺机啮人的敌人……
如果线索全断,一切都无从查起了。
第252章 先死为敬
大宋,应天府。
应天府不是后世的南京,而是属于河南商丘一带,距离汴京不远,算是大宋的重要城池之一。
应天府城外的一处山村,崎岖泥泞的乡间小道上,缓缓策马行来十余骑。
为首一人穿着皂衣,头戴璞冠,年约三十来岁,容貌平凡,双目有神,整个人透着精干之色。
此人名叫赵信,是皇城司麾下的勾押官。
至于赵信身后的十余人,其中有一名押司,余者皆是皇城司麾下的精锐之士。
赵信虽然姓赵,但他与皇室并无任何关系,他只是恰好姓赵而已。
勾押官也不是正式的官员,而是属于“胥吏”。
大宋的官员机构臃肿,而且办事效率低下,经过元丰改制后情况稍好了一些,但大宋的官员仍有许多尸位素餐之辈。
在大宋真正的办事的人,还得靠这些不入品级的胥吏,老实说,正是有了这些胥吏,大宋的社稷才不会垮得那么快。
别的小吏或许升迁无望,坐在位置上得过且过,但胥吏不一样,他们是真的有升迁希望的,可以不通过科考而入官,不过要熬资历,苦苦的熬,最少要熬十几年以上才能补上官位品级。
当然,也要有政绩,有拿得出手的功劳,不然仅仅熬十几年日子就能当官,未免太天真了。
赵信就是大宋万千胥吏的其中之一。
如果这个年代有电视采访,赵信面对镜头一定会力竭声嘶地吼一句“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干!为大宋立功,为自己晋官身!”
没错,赵信是皇城司里最勤劳肯干的,也是最吃苦耐劳的,这些年的资历积攒下来,距离获得真正的入品官身,大约还差一点点功劳。
金丹修士晋级元婴,就差一次渡劫,一次雷劈。
春光明媚,赵信的心情也很美丽。
这次出京办差,勾当公事魏节说过,如果这次的差事办得漂亮,回京就向吏部上报,别的不说,八品官身稳了。
从“吏”升为“官”,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迈不进这道坎儿,但赵信距离官身已近在咫尺。
想想就兴奋得尿颤。
当然,前提是,这桩差事要办得漂亮。
抬望眼,远处的山村已隐约可见高矮错落的房屋,目标就在不远处。
这个地址,是赵信和皇城司麾下费尽辛苦才得到的。
曾经的军器监监丞刘姚数年前告老归乡,神奇的是,回到家乡后,刘姚全家神奇地消失了,没跟任何人招呼,就这样连夜举家搬迁,从此不知所踪。
赵信在刘姚的家乡扑了个空,急得差点跳井,后来属下给他提了建议,是生是死,一大家子人总归有迹可循,不可能凭空搬到另一个世界。
于是赵信换了个方向,开始查找刘姚的近邻远亲,任何与刘家有过来往的邻居,朋友,远亲,都被皇城司筛了一遍。
终于,在应天府城外,皇城司找到了刘姚一个出了五服的远亲,一番和颜悦色的审问后,远亲招供了刘姚一家如今的住址。
就在此刻前方不远的山村里。
而今日赵信的任务,就是把刘姚和他的家人带回汴京皇城司,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赵郡公面前阖家团聚。
这件事办完,赵信的任务就算完成,等着晋官身了。
至于审问刘姚的事,已不归他管,那是冰井务里那个不阴不阳的杀才刘单的活儿。
“头儿,前面两里便是刘姚所居的村子了,咱们如何拿人,头儿定个章程吧。”一名皇城司探子道。
赵信眯眼看着远处那个贫瘠山村的轮廓,嘴角一勾:“刘姚倒是会躲,不声不响搬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呵!”
“咱们十几个人先围上去,我和李押司亲自冲进去拿人,记住,刘姚的家人也不可放过,而且一定要活的,赵郡公可就指着他呢。”
十余骑应是,正要分头散开,从四个方向围住村子。
谁知山村前方的乡道上,竟飞快策马行来四骑,四人皆着黑衣,在乡间泥泞的土路上竟也放开了马速飞驰。
赵信等人一愣,这个年代骑马的人可不多见,除非是官府里办差的,或是大户人家才骑得起马。
而此时四骑竟如此巧合地出现在皇城司恰好要办事的山村外,赵信怎能不起疑?
两拨人马很快在狭窄的乡道上碰头,四骑见了赵信等人也是一愣,神情甚为意外。
赵信心头一沉,突然暴喝:“拿下!”
锵地一声,双方兵刃出鞘,没有反派死前那么多废话,两拨人马抄着兵刃便冲了上来,双方一场激斗。
十余骑对阵四骑,基本没有悬念。
赵信心里急的却是另一件事,与对方厮杀时犹不忘大喝:“李押司,速去刘姚宅中!快去!”
李押司当即便拨转马头,一头冲进乡道旁的麦地里,策马朝刘姚宅院狂奔。
赵信转过头时,见四骑仍在拼死顽抗,不由双目赤红,状如疯魔,情绪瞬间燃起来了。
抽刀将其中一骑狠狠砍翻,赵信不顾生死又冲向下一个,一声略带悲苦的嘶吼响彻云霄。
“老子的官儿啊!狗杂碎,挡我前程,受死!”
…………
两日后,汴京皇城司正堂内。
赵信双目通红,眼眶泛泪,一脸无力绝望地跪在赵孝骞面前。
“下吏辜负了郡公的托付,愧对皇城司上下袍泽,请郡公治下吏死罪!”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事没办好,也没有要人命的道理,下次再努力便是。”
赵信摇头,神情执拗地道:“不,请治下吏死罪,我不想活了!”
赵孝骞眼皮一跳,感觉皇城司像个精神病院,大家的情绪状态都不怎么稳定。
前有刘单,后有赵信,这群货就这么受不了挫折吗?
“不至于,不至于的,赵勾押回家休息几日,平复了心情后再来上差……”赵孝骞安慰道。
赵信阖眼仰头,悲壮叹息。
旁边的魏节终于忍不住道:“郡公莫劝了,他不是因为差事办砸了,而是……本来这次办好了事应给他晋官身的,人家十八岁就进了皇城司,熬了十几年,这下好了,全泡汤了,换了是我,我也不想活了。”
赵孝骞:“…………”
老子的手下都是一帮什么牛鬼蛇神!
“这次办砸了,下次扳回来便是,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赵孝骞冷冷地道。
这矫情劲儿,就不能惯着他们。
赵信也是个玲珑角色,听出了赵孝骞语气里的不耐,于是赶紧恢复正常。
“你的意思是,在你们赶到刘姚府上之前,他已经被害了?”赵孝骞问道。
赵信点头:“是,杀人者有四人,本来打算留活口的,我等杀了两个,故意留了两个,但另两人早存死志,见势已去,两人拔刀抹了脖子,四人全死了。”
赵孝骞皱眉,显然这又是死士,二话不说就死给你看的那种。
这种人就算留了活口,恐怕也不会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收获。
“刘姚呢?他也死了?”
“是,对方是奔着灭口的目的去的,刘姚的全家皆已被害,下吏和袍泽们只是晚了一步,就差一步……”赵信垂头黯然道。
“你们在他府上发现任何线索了吗?”
赵信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生气,看起来红润多了。
“有!我们赶到刘姚府上时,发现刘姚是心口中刀,但还没死透,李押司随身带着几颗救命用的山参丸,给刘姚喂了一颗,让他多喘了一口气……”
赵孝骞坐直了身子,道:“他可有留下话?”
“刘姚说了一个字,终究还是气绝而亡。”
“什么字?”赵孝骞两眼发亮,他终于感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赵信迟疑了一下,道:“他说了一个‘随’字,但因为口音的问题,我等至今不知他说的是‘随’,还是‘谁’,或是‘绥’……”
赵孝骞和魏节惊愕对视。
良久,魏节愕然道:“这个字是啥意思?”
赵孝骞呆怔片刻,迟疑着道:“刘姚的意思是,他先死为敬,你们随意……?”
第253章 新茶上市
简单一个字,可以打开的脑洞甚多。
但赵孝骞的这个脑回路无疑是最清新脱俗的。
魏节和赵信看着他,久久无语。
线索完全断了,但好像又没断,刘姚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字,成了唯一的线索。
赵孝骞,魏节和赵信,三人坐在皇城司的正堂里猜字,画面很友爱,像幼儿园小朋友认字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猜。
猜出来的字组成词,再发挥联想,用词语造句……
“刘姚告老归乡后,马上就举家搬迁,说明他也意识到了危险,有人要杀他灭口……”魏节皱眉缓缓道。
“捧日营都指挥使靳西来的下场在前,刘姚察觉到不妙,甚至他和靳西来在辞官之前已感觉到危险了,危险是因,辞官才是果。”
赵孝骞叹道:“为了十五具神臂弓,至于吗?”
魏节点头,认真地道:“至于,郡公天纵奇才,或许并不觉得,但在郡公造出燧发枪以前,神臂弓是我大宋最犀利的兵器,它射程远,射速快,有穿墙透甲之威,而它的制作过程,是严格保密的。”
“这些年大宋对抗辽国重甲骑兵的战场上,我大宋的步人甲和神臂弓组合上阵,方能勉强保持不败,或者说,败得没那么惨,总归会给辽骑带去一些伤亡。”
“朝堂君臣对神臂弓分外重视,这也是为何每一具神臂弓的进出调用,军器监都必须留下记录存档,因为它太厉害,若被心怀不轨之人得到,实在太危险了。”
赵孝骞了然,他虽没亲眼见过神臂弓,但这玩意儿他前世在史书上见过。
在他的固有认知里,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一定很牛逼。
现在事情有点扑朔迷离,赵孝骞都搞不清到底是线索彻底断了,还是距离真相更近了。
刘姚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字很关键,接下来便是解谜的过程。
旁边久不出声的赵信突然一拍大腿:“‘随’,其实是‘水’!刘姚临死前喂了一颗山参丸,那玩意儿劲大,但烧心,刘姚想喝水!”
说完赵信目光灼灼,露出智慧的微笑。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然后看着魏节道:“这货差点就升官了?”
魏节苦笑点头:“本来这次是打算抬举他,给他一个机会,胥吏当了十多年,资历攒足了,就差一桩功劳……”
赵孝骞嗯了一声,道:“给他一套小学生语文试卷做做,咱们尽量选些智力正常的。”
说完赵孝骞起身离开了正堂。
正堂内,赵信一脸愕然:“郡公刚才那句话啥意思?”
魏节叹了口气道:“人家拐弯抹角骂你都没听出来,……老赵啊,升官的事不急,以后还有机会,咱先多读点书吧。”
…………
出了皇城司,赵孝骞的情绪很稳定。
线索断了也不影响他的喜怒,有些事情不能着急,越急越错。
反倒是置之不理,让子弹飞一会儿,往往会有意外的惊喜。
阳春时节,草长莺飞。
汴京城里多了一抹春色,路人行走在街上,沐浴明媚的阳光,为生计奔波的辛苦都轻松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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