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42章

作者:贼眉鼠眼

  梁太后清冷一笑:“既是和谈,当先立威,否则本宫如何开口?辽使多虑了。”

  萧光敬也笑了笑。

  你舍得死,我难道不舍得埋?

  死的反正不是我大辽的勇士,随便你。

  于是萧光敬不再吱声,但右手勒了一下缰绳,故意落在队伍的后方。

  宋国的火枪他是亲眼见识过的,现在梁太后要挑事儿,萧光敬可不想被连累,那玩意儿射程不短,堂堂辽使若被流弹所伤就太冤枉了。

  片刻后,西夏一支千人骑队集结完毕,在指挥使的命令下,距离城门一里时,骑队列出进攻阵型,突然对城门发起冲锋。

  马蹄隆隆,如暴雨骤降,城门外值守的宋军将士见一片乌云般的骑队黑压压地朝城门扑过来,急忙转身就跑进了城门内。

  夏州城门内,种建中和龙卫营将士披甲静立。

  当值守的宋军跑进城内,种建中脸上闪过钦佩之色,喃喃道:“郡公料事如神,西夏贼子果然不会安分,幸好郡公提前有了布置,不然和谈未启,我大宋已丢了颜面。”

  城外马蹄声越来越近,种建中突然喝道:“传令,火枪兵城内甬道外列阵,进城未下马者,当场击杀!”

  众将士轰应,很快列出阵势。

  西夏的千人骑队刚冲进城,为首的指挥使正待大笑讥讽宋军无能,穿过黑暗的城门甬道后,眼前刚亮,便听一声暴喝。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轰轰一阵惊天枪响,包括西夏指挥使在内,冲在前面的骑队全部被击落下马,倒在地上有的已没了声息,有的抱头惨嚎。

  骑队顿时全乱了,座下战马吓得人立而起,许多骑兵也纷纷跳下马往外逃,一时间惨叫的,逃命的,被踩踏的,拥堵在甬道内的,一片混乱不堪。

  而龙卫营将士,仍然阵型未乱,随着种建中的指令,冷静地蹲下,击发,起身填药装弹,周而复始……

  须臾间,梁太后派出的千人骑队已死伤大半,余者三四百人惊惶失措地逃了回来。

  这个结果令梁太后大惊失色,顾不得仪态,掀开珠帘站在銮驾车辕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片人仰马翻,内心的震撼无以言喻。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宋国火器的威力,对西夏的骑兵简直是单方面的碾压。

  想想刚才打算给宋国立威的念头,此刻竟显得多么可笑。

  究竟谁给谁立威?

  萧光敬策马慢悠悠地赶上来,看着站在车辕上的梁太后,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宋国的新火器若那么容易对付,我会心甘情愿给宋国当奸细?

  辽国都没办法对付的火器,你西夏觉得自己支棱起来了?

  梁太后站在车辕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里透出的光芒晦暗难明,似愤怒,又似恐惧。

  还未进城,双方还未见面,局面却僵持住了。

  梁太后和随行队伍静立城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良久,种建中骑马缓缓出了城门,单人单骑行向梁太后銮驾,脸上却无任何惧色。

  快到梁太后前锋骑队前,种建中勒住缰绳,大声道:“奉章帅和郡公令,末将迎西夏梁太后与辽国使臣入城,请!”

  说得坦然无惧,却对刚才城门内的屠戮一字不提,仿佛根本没发生过。

  说完种建中拨转马头往城门走,也不管梁太后的反应。

  话已带到,你进不进,敢不敢进,那是你的事。

  銮驾旁,萧光敬却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跟上种建中,哂然笑道:“有何惧哉!太后,我进城了。”

  梁太后眼神复杂地盯着萧光敬的背影,暗暗思忖,辽国皇帝终究还是有识人之明,这位辽使果真胆色过人,竟真敢单人单骑进入重兵环伺的城池,此子……不凡!

  此刻萧光敬骑在马上,却不知梁太后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若知如此,怕是羞于解释。

  实在是谬赞了,不是我胆色过人,实在是……我跟宋人其实是一伙儿的啊。

  夏州城墙的箭垛下,赵孝骞悄悄蹲在下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城外发生的这一切。

  见梁太后反应木然,萧光敬却单人单骑一副孤胆英雄的模样,悲壮却英勇地跟着种建中进了城,赵孝骞皱眉,转身一屁股坐在城头的青石砖上。

  “克索!又被这货装到了!”赵孝骞咬牙。

  两国和谈,又是立威又是斗心眼儿,你特么在这儿给自己立英勇无畏的人设?

  谁特么教你的?

第231章 针锋相对

  两国谈判,该有的外交礼节不会少,按规矩,赵孝骞确实应该亲自出城迎接梁太后,这是礼数。

  但赵孝骞不想给她脸。

  你挑起的战争,我大宋付出了伤亡才把你打怕了,现在你想停战,还要我出城迎你,哪儿来的脸?

  想停战,自己滚过来好好谈,外交礼节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女人,你点的火,你自己灭。

  而且赵孝骞也看出来了,这女人虽说想停战,但她并不服气,她怕的不是大宋,而是国内的尖锐矛盾会令她位置不保。

  对大宋的战力,她至今仍打心底里看不上。

  非战之罪,后院着火而已。

  萧光敬单人单骑进了城门,梁太后的銮驾和随行队伍仍留在原地,看着萧光敬的背影,梁太后犹豫许久,终于还是一咬牙,下令队伍入城。

  白白牺牲了一支千人骑队,试出了宋军的斤两,梁太后的态度再也不敢张狂了,老老实实地入了城。

  夏州城门内,宋军将士正在打扫战场,一片尸山血海中,宋军将士不慌不忙地抬着西夏军的尸首,将他们堆积一处。

  受了重伤的战马被一刀结果,没受伤的战马则被牵走,不用问,它们已成了宋军的战利品。

  梁太后透过銮驾的珠帘,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牙都咬碎了。

  这支千人骑队,真可谓死得最冤枉,梁太后本打算让他们给西夏国立威,结果进城就被当成猪宰了。

  宋军的火器,真有那么厉害吗?

  梁太后的眼中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今日此时,她好像应该重新评估宋军的战力了。

  数日前西夏的都城被攻破,梁太后一直以为是被宋军钻了空子,毕竟举国兵马被抽调,都城只有六千守军,很容易被人偷袭得手。

  然而今日见宋军火器的威力后,梁太后忍不住怀疑,就算不偷袭的话,西夏军恐怕也挡不住这种厉害的火器。

  进城后一路直行,銮驾来到知州官署时停下。

  宫人将她搀扶下来,梁太后凤目一扫,发现官署门前仍然没有宋国官员迎接,黛眉不由蹙得更深。

  深吸一口气,梁太后决定不计较。

  事关西夏生死存亡,没必要讲究排场礼节了。

  进了官署后,梁太后终于在正堂见到了正主,章楶和赵孝骞穿戴大宋官服,端坐在首位,旁边坐着萧光敬,一脸似笑非笑。

  直到梁太后走进正堂,章楶和赵孝骞这才站起身,象征性地走出两步,表示我已迎接过你了。

  “大宋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楶,拜见西夏国太后。”章楶长揖行礼。

  赵孝骞在一旁没说话,只是跟着潦草地行了个礼,也不等梁太后开口,自己便先坐下了。

  梁太后朝章楶点点头,眼睛却盯着赵孝骞。

  良久,梁太后悠悠道:“你就是赵孝骞?破我西夏都城的那个人?”

  赵孝骞朝她咧嘴一笑:“太后见笑了,我不是故意的,所部大军迷了路,稀里糊涂之中恰好见到一座城池,也就不管那么多,占了再说。得罪得罪。”

  梁太后冷哼:“少年血性,倒是难得。不过你破我都城便罢了,为何对我都城痛下杀手?城中六千守军尽数被戮,我西夏坐守都城的一应官员武将亦难逃毒手,无数富户百姓亦被尔麾下部将抢掠屠戮。”

  “赵孝骞,我西夏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下手竟如此狠毒!”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太后,你这就不讲理了,你我是敌人啊,兴庆府也是敌都,破城之后你难道指望我对敌人心慈手软?我麾下部将可都是上阵杀敌的,不是吃斋念佛的。”

  梁太后气得不行:“他年我若破了汴京城,也要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赵孝骞嘴角一勾:“你可以试试。”

  萧光敬见大家刚见面,气氛便已如此剑拔弩张,不由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两国和谈,我大辽居中调停,说话何必如此……”

  话没说完,赵孝骞指了指他:“没你的事,秀儿,给我坐下。”

  萧光敬不知是不是对赵孝骞有了心理阴影,被他一指后,萧光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乖乖坐了回去,嘴巴紧紧抿起,不敢再发一语。

  堂内众人皆愣住了,萧光敬看着众人古怪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心中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恶感……

  刚才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特么在我爹面前都没如此听话过,好伤自尊!

  想想自己离开上京前,许下的热血又中二的誓言,什么我曾经失去的,这一次我要拿回来……

  自我厌恶感更深了。

  这个赵孝骞,真的是自己的克星,在他面前,自己毫无悬念地被克得死死的。

  刚才的一幕落在众人眼里,梁太后心中不由一沉。

  怎么回事?这位辽使似乎有点惧怕赵孝骞,这可不是好兆头。

  辽国皇帝派他来是调停的,但若辽使如此惧怕赵孝骞,接下来的和谈,辽使的黑哨还不吹得飞起?

  梁太后敏锐地发现,情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

  现在提出更换辽使自然已来不及,可若辽使偏袒宋国,这场和谈西夏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心急如焚的梁太后一时竟有些无措。

  章楶见气氛僵冷,不由笑道:“太后远道而来,一路风尘辛苦了,依老夫之见,不如请太后暂回驿馆歇息,咱们明日再谈如何?”

  梁太后闻言点头,她正好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捋清三方的人物关系线,慢慢扳回局势。

  于是三方见面后,梁太后深深地看了萧光敬一眼,起身离去。

  官署后院,赵孝骞和萧光敬坐在一间偏僻角落的厢房里,终于单独见了面。

  “外臣萧光敬,拜见世子。”萧光敬长揖行礼。

  赵孝骞打量着他,笑道:“上次汴京一别,贵使好像圆润了许多,这次辽主又派你来当使臣,究竟怎么回事?你都快干成使臣专业户了。”

  萧光敬笑道:“是家父在朝堂上活动了一番,为在下争取到这次出使的机会,主要是为了与世子守望相助,互相配合,让宋国多占点便宜……”

  然后萧光敬露出崇敬之色,道:“听闻世子领兵出征,率偏师勇夺西夏都城,立下旷世之功,在下闻之,与有荣焉,早就看出世子不凡,没想到如此厉害,宋国有世子您这位重臣砥柱,将来何愁……”

  “好好,停!”赵孝骞扬手,叹道:“这马屁稿子背了很久吧?背出来好通顺。”

  萧光敬急忙道:“在下对天发誓,绝非背好的稿子,而是发自在下内心肺腑之言……”

  赵孝骞精神一振,有人发誓耶,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来,你发个毒誓,拿你家祖宗牌位发誓,你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崇拜我,若有半句假话,管教你萧家祖宗的坟头全炸了,祖宗们从棺材里跳出来尬舞掰头。”

  萧光敬:“……其实,也没那么崇拜,夸张了一点点。”

第232章 联手除患

  萧光敬对赵孝骞的感情很复杂。

  他被赵孝骞坑得太惨,都逼着他卖国当奸细了,理论上应该恨之入骨,做梦都应磨刀霍霍,琢磨如何弄死赵孝骞。

  可实际上,萧光敬当了大宋的奸细后,也没觉得自己多难受,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偶尔拿出几份情报交差,其余的时候仍在上京城醉生梦死。

  尤其是萧家与赵孝骞暗中做了雪盐买卖后,萧家的进项比以前多了不少。

  萧光敬的手头更宽裕了,在上京城玩姑娘时出手更大方了,当他在姑娘们一声声奉承讨好的莺声中迷失自我时,何曾记得那个害他当了奸细的赵孝骞?

  有时候努力想恨赵孝骞,却发现怎么也恨不起来。

  因为赵孝骞坑他当奸细的同时,也实实在在地给了他利益。

  换句话说,赵孝骞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大金主。

  谁会对金主爸爸产生恨意?

  偏僻的厢房内,赵孝骞翘着二郎腿,这副坐相怎么看也不像亲王世子,反倒像统治市井街巷的黑恶势力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