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众人议论到这里,展望将来,兴高采烈,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史弥远拿起桌上一个小锤,轻轻敲击盛放了一半净水的金钵。
只要发出叮的一声,自有仆人知机,会送来爽口的瓜果。
轰!!!
史弥远的小锤碰上金钵时,众人都听见一声沉闷轰鸣。
内外随侍的护卫仆人们,俱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是史弥远敲出来的,而是从远处传过来的。
从整座庄园的东南外墙那里传来的轰鸣,恰好与敲钵之声重叠,完全盖过了清脆的音调。
秦无求的身影已经从堂中消失,前去地下密道的中枢,主持整个庄园的奇门阵局。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对方竟然不是选在晚上动手,而是选在正午之后,在这个天光最明亮的时刻,闯入庄园。
厚达尺许、高达三丈,又长又硬的墙壁,被轰出了个近乎五六人宽的缺口。
“所谓奇门阵法,也不外乎是对天时、地貌、人力机关的运用,巧借自然之伟力,也就不能违抗天时。”
陈维扬脸上蒙了一块黑布,跨过这个缺口,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我算了年月日,及附近风气水行,料定这个时辰,从东南方入阵,阳气最盛。”
“阳气是对人有益之气,秉承炽盛阳气入阵,不管遇到的是什么阵法,都能为自己增加斡旋的余地。”
陈维扬走在前面,苏寒山落后七丈,也给自己脸上蒙了块布。
蒙布是陈维扬的建议,七丈也是陈维扬的提议。
他声称大家初次见面,没有什么信任基础,不如由他在前开道。
相隔七丈,如果自己包藏什么祸心的话,苏寒山也可以及时反应,尽早撤离。
苏寒山眼中明光开合,思量片刻,就答应了一起来闯一闯。
陈维扬抬手轰破了外墙之后,脚下毫不停留,穿过一片又一片庭院,笔直前行。
他遇到门窗,就抬手一推,门窗如同干枯的薄纸一样破碎。
遇到墙壁,也伸手一推,墙壁如同被肉眼不可见的铁车冲撞,碎石全部向前垮塌崩飞。
有悍不畏死的相府护卫来围杀他,相隔还有三四丈的距离,陈维扬仍是伸手一推。
不管是拿刀、拿枪、拿弓箭,还是放暗器,他们的兵器和他们的身体,都被一股远远大过他们体积的狂流推动,倒飞出去。
苏寒山看到这里的时候,已察觉这人的功力深厚,至少不在郑道之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片庭院之后,前方是一片荷塘。
荷塘开阔,绿叶千朵,小荷才露尖尖角,水中隐有鲤鱼游动,但水面大多被荷叶遮蔽,看不分明。
陈维扬踩上了荷叶,就像是踩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脚下的荷叶没有半点颤动。
但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的越远,整个池塘就越显得异样。
好像,除了他踩过的荷叶之外,别的荷叶都开始晃动起来,乃至整个池塘,都在无风的情况下晃荡。
池塘边缘处,陡然有一层层的荷叶破碎,有大量的水柱喷射出来。
粗如儿臂的水柱,初时湍白如雪,很快就混入了血色。
血浪翻涌间,波涛起伏,破碎的绿叶和身着鱼皮水靠的尸体,混在水中,载沉载浮。
苏寒山随意行走间,也掌握着整个过程,没有一丝遗漏。
他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异象,是因为陈维扬在走路的时候,功力透过脚下脆弱的荷叶,传到淤泥之中。
以淤泥水波为介质,准确地震死了那些潜伏在池塘中的杀手。
这就不仅是功力强度不逊于郑道了,在对内功的掌控上,也堪称妙绝。
两道身影,维持着不变的距离,穿过了整个荷塘。
当陈维扬推开了又一面墙壁,迈入七丈之后,苏寒山一脚踏入其中,骤觉身边景物全变。
地面竟然变成了一片浩瀚大海,极目远眺,才隐隐看到一些不知是山还是岛的景物。
海面上波涛不休,倒映着白云蓝天,高旷无极。
“嗯?”
苏寒山站在这蔚蓝海面之上,眼神闪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背后已经看不到那残垣断壁和血染的荷塘。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只有蓝天白云和瀚海涛浪。
他在扶摇山典籍之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奇门阵法,如果布阵者真正高明的话,可以创造出极宏大的幻象。
只是,在真正来到这里之前,苏寒山也有些料想不到,这种幻象,可以如此真实。
海水起伏带来的浮力触感变化,万里大海上截然不同的空气味道。
连天空中,海鸟飞过的身姿和叫声,都是那么真切。
苏寒山低头,嘴角似有微笑,手掌心里的肌肤纹理,泛起丝丝白光。
“还没到需要你动手的时候。”
陈维扬的声音,从前方空无一物的海面上传来,“这是整个庄园阵局的外层部分,不难破解。”
苏寒山若有所觉,没有向前看,反而转头看向东南。
只见东南方的蓝天白云破开一角,如同画布被撕裂,漏下来一道金光。
金光如柱,裂开海面,从苏寒山身边擦过。
所过之处,深不见底的海水,立刻向两侧排分,现出一条砖石道路。
道路的尽头,正是陈维扬的身影,金色的光柱倾斜而至,照在他身上。
他正将右手指天,食指竖起。
等金光照到他身上之后,忽然转身向前,手臂一挥。
那条金光陡然加速,快如闪电,呲啦一声,不知撕开了多远的海水。
前方遥远无垠的海面,顿时像浮冰上的倒影一样,四分五裂,渐渐模糊,然后消散。
灰白石砖铺地的一座庭院,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纯粹的幻觉。
但地面上,确实有从东南角延伸而过的一条焦黑痕迹,贯穿整个庭院。
石砖都被灼烧得滚烫,冒出一缕缕青烟,散发出石头被炙烤的气味。
武功又高,又通奇门,亦真亦幻,非假非空。
苏寒山心中暗赞了一声。
原来寻龙剑派的传人,真的是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这么强!
“虽然庭院还是那座庭院,但我们好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苏寒山抬脚跺了跺,眸中掠过惊奇之色,道,“在刚才那层幻象之下,他们已经利用机关,把整个庭院都移了位吗,这机关,哪来的动力?!”
这庭院依旧,但庭院四周,布满了他们之前进来的时候,绝没有看到过的高大桃树。
桃花烂漫,开放出了肯定不是这个季节,在江南应该出现的风景。
每一株桃树都高过墙头,举目望去,好似在这座庭院之外,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桃树、桃花所占据。
“依靠庭院下布置的滑轨,地势高低的变化,及地下暗河的动力……我们现在已经站在深层阵法的边界处了。”
陈维扬站在这样的庭院里面,也不禁感慨了一声。
“史相爷、史太师啊,数十年权势,要倾几城之力,才建得起这样一座庄园?”
苏寒山轻喃道:“看来我也小瞧了这块地方,不知道要闯几次,才杀得穿……”
陈维扬笑道:“那如果现在就让你见到他,你杀得了他吗?”
苏寒山扬眉:“哦?”
“我说了今天要约你来玩玩吧。”
陈维扬摸上剑柄,即使隔着黑布,也笑得真如少年人一般。
“我们要玩的,就是那个老鬼的脑袋!”
第114章 喧宾夺主,直捣黄龙
如果只是闯一闯这座庄园的话,连当年的冷幽冥,都能数次全身而退。
但是,要想第一次闯入这里就横冲直撞,直至找到史弥远,不但要深入面对阵法,所需花费的时间也很难确定,在这个期间,赵离宗就很有可能收到信号亲自赶来。
那总堂主跟这奇门阵一配合上,凶险的程度可就大大增加。
出于这些考量,即使是苏寒山,之前也并没有想过要毕其功于一役。
可是刚才看了陈维扬这番作为,苏寒山心中也不禁涌起豪情。
“好!”
苏寒山铿锵有力的说道,“那我们就试试。”
陈维扬听他应下,笑道:“我兴风作浪,你居高洞察,等我喧宾夺主,你就直捣黄龙!”
呛!!!
陈维扬雷厉风行,话音刚落,背后金光一闪,已是一剑出鞘,斩在地面。
这座庭院能够被机关和阵法之力,整个搬移,就算是借了地势高低落差,及地下暗河的动力。
庭院本身的建造结构,肯定也跟寻常院落大有不同,重量会减轻很多,不可能是连着沉重的岩石地基一起移动。
果然,这一剑劈下去之后,寸许厚的石砖炸裂飞散,石灰黏浆向下凹陷,立刻传出了木材破裂的声音。
这座庭院的地基,是用近乎于半尺厚的木料拼接而成。
陈维扬这一剑劈下去,炸出了一个足有五尺大小的坑洞,露出了木料下方的深邃地道景色。
那里面有一根根粗如儿臂的铁链,正在扯动,隐约能听到绞盘、齿轮、铁轴转动的声响。
陈维扬直接跳入那个地洞之中,浑身上下似乎裹在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里面,完全不担心下面可能存在的陷阱暗算。
漫长的地道之中,瞬息间就有上百声机括弹开的声音,也不知道多少暗器机关被启动。
却果然没有一枚暗器,能够沾到他身上。
他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剑鞘之中,双手空空,沿着地道疾走了十几步,快如狂风,观察沿途所有锁链动向,细听那些机关转动的声响。
假如是苏寒山闯入这里,即使耳目观察的敏锐程度,绝不逊色于陈维扬,也未必能够看出多少门道。
因为他不懂奇门,也不懂机关术,很难判断出那些声音中有哪些是误导,哪些是实际的机关枢纽。
哪些机关枢纽更高一级,可以立刻生效,哪些枢纽更低一些,动之无用?
但是,陈维扬在落入地洞之后,这白驹过隙的时间里,已经做出了判断,身影骤然一转,向右冲撞过去。
他转身的刹那,右手顺势上扬,长剑再度出鞘,右侧的石壁直接被破开。
本来就已经被夯实、压紧的土壤碎石,在陈维扬的剑光剑气面前,跟松散的豆腐渣几乎没有区别。
他每一剑劈出,都像是在这黑暗的地下环境里,亮起一道金色的弯月。
弯月一闪之后,前方就有大片土石,朝四面分开,被压得更紧实,露出可供人体穿行过去的缺口。
陈维扬连出十八剑,呼吸换气之间,身影跟进,就从地下挖出了一条原来根本不存在的道路。
轰!!!
在这条新地道的最前方,又一层石壁,被他的剑气击碎,露出一个开阔的密室。
密室之中,有一条条绷紧的铁链,从墙壁上延伸过来,连接到密室中间的大绞盘上,绞盘四周,分别有着十二个形如船舵的转盘。
另外还有六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分别掌握着这些转盘。
陈维扬闯入密室的那一刹那,这些壮汉脸上,还正有一种亢奋的笑容。
他们都是被相府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物,平日好吃好喝养着,练的全是增长体力的功夫,并不善于正面战斗,放到江湖上,恐怕只能称之为三流角色。
可是,因为他们选对了靠山,投靠了相爷和秦无求秦大人,这些年来,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二流、一流人物,都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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