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但自古以来,修炼内功培养气感的,都需要一定的天赋,需要不错的环境条件,能练出精纯功力的,也没有几个甘心去做工人。
即使被请到工厂之中,所要的价钱,当然也不会少。适用的人手不多,就是有提价的底气。
工厂主们和他们背后的人物,当然不甘心停留在这一步。
无论东方西方,华人洋人的才智之士,都在肉眼可见、咫尺之遥的巨大利益诱惑下,投入到了相关的研究之中。
很快,他们研究出了先开“中丹田”之法。
三大丹田,下丹田炼精化气,中丹田炼血化气,上丹田练神化气。
正常从下丹田着手的练气之法,既需要有足够天赋,练出来的功力还不够纯净,颇多杂气。
上丹田的潜意识精神之用,又过于虚无缥缈,要能将之捕捉到,并炼化成实实在在的内气,更显繁琐。
中丹田,就成了最好的选择,练出来的功力足够纯净,又更为实在。
近些年来,所有进厂的工人,都要以赊账的形式,参加十五日的培训,在金针和药液的刺激下,用前七日练成第一缕功力,用后八日,熟悉功力的运转和机器的配合。
机器昂贵,那就用人取代。
高手昂贵,就用新功法和更多人数取代。
比起高规格的机器来说,利用这些工人达成的生产效益、收支比例,可以达到更加大赚特赚的水平。
当然,先开中丹田,从血中萃取元气,加上日以继夜的劳作,是不可能没有隐患的。
最初的工人们,往往干不到两年,就会成批成批死在工厂里面,给工厂主们带来一些麻烦。
后来,工厂主们就学精了,强制扣除部分工钱,作为餐补,调配饭菜,有效补充营养,然后卡在三年左右,把这些工人辞退。
这样一来,工人们就不至于直接死在工厂里面,离厂之后,如果运气好,像东岳庙的丁咸水这样保养得当,还能多活两三个年头。
只是,这样的工人纵然离厂,也一定会有病痛缠身。
什么东西才能够缓解病痛呢?
当然是万能的大烟!
拿命换来的积蓄,根本没有见到故乡家人的那一天,就被无病无痛、快活似升天的极乐诱惑着,投入到了那些寺庙烟馆之中。
“真是环环相扣,一条完美的产业链啊。”
苏寒山翻看着这些人的账册。
“本来这些工人纵有病痛缠身,到底也是开过中丹田的,有内力可用。”
“就算百人、千人,威胁不到那些上流人,要是过万人活跃起来,又都是死期将近,也很容易让那些上流老爷们没有安全感。”
“大烟的存在,更快的瓦解了这些人的活力,让你治下的这座松江府,可以继续享受太平安稳。”
苏寒山喝了口茶,笑着对凌度仙说道,“这样看来,大烟的存在对你松江知府衙门,真是功德无量,你们怎么不给大烟立个祠堂,封个佛位呢?”
“就叫南无阿弥陀罂粟极乐大佛王怎么样?”
凌度仙低眉顺眼,不言不语。
“怎么跟死了似的?”
苏寒山叹了口气,“我好像还没打死你们吧,还是说,你们迫不及待想变成尸体。”
凌度仙只好开口:“在我上任之前,松江府各个层级之间,就已经隐隐有了这么个运转方式。”
“我不过是墨守成规,萧规曹随而已,从没有在其中另加推手。”
他跪坐在那里,身躯虽然不能动弹,眼皮却极快的抬了一下,查探苏寒山的神态。
“实不相瞒,对于工人惨状,我也常怀恻隐之心,所以我特把知府衙门设在西南,从不敢去东半边工厂区那里逗留。”
苏寒山瞧着他,道:“你还真是慈悲,不会是因为嫌那边脏吧?”
凌度仙还想说些什么,被苏寒山挥手打断。
“算了,叫你在这种问题上说话,是我不智,让你再多说一点,我可能还真要忍不住。”
苏寒山卷着书册,敲在掌心中,对凌度仙和沙门道长说道,“你们两个,把修炼的功法给我背出来,同时背。”
沙门道长一直不曾言语,此刻冷笑一声。
“我投身先天教,几十年来,什么硬仗没打过,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福没享过,你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坦然受之。”
“以为将我生擒,就能叫我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属实异想天开。”
苏寒山点头:“那你死吧。”
话音未落,他骤然起身,一掌拍在沙门道长头顶。
沙门道长和凌度仙,都是被苏寒山的纯阳功力贯彻全身,封住了多处穴位,肢体不能动弹,如同雕塑。
这时候沙门道长头顶中了一掌,也真像个空心的雕塑,脖子骨骼往下一缩,整个身子都矮了数寸,颤抖不休。
周围许多和尚道士,看得如同惊弓之鸟,噤若寒蝉。
苏寒山那只手掌却五指分开,向内一扣,在沙门道士濒死之际,沉声说道:“背出你的功法!”
这句话说得如同涛声晚钟,余音若有实质,回荡开来,充斥着整个花园,使人莫名觉得天光都昏暗了几分,头脑昏昏沉沉。
七轮大手印中的密音之法,当初在武德世界,借助寒冰大佛的一声巨吼,能令数万人,都暂且为之失神。
沙门道士正常状态下,固然可以抵抗,但在这濒死之际,精神衰弱,哪有余力抗衡,嘴里磕磕绊绊,就开始吐字。
苏寒山又看向凌度仙。
凌度仙心头一凛,背诵起来:“法坛高万丈,莲峰映初日。中有三太子,默坐养神谧。芝术无外求,巢由乃共匹。形迹任化迁,元枢守贞一。”
“龙虎大丹之旨,先天后天之妙,俱为说破矣……”
这《三坛海会真经》,真不愧是白莲教的大杂烩,开篇讲的明明是道家法门,讲着讲着,偏到了弥勒下生那一套。
武功练法,就混杂在这些诗篇赞语之中。
苏寒山之前在东岳庙揣摩丹鼎内文,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体系有所了解。
虽然还没让把《三坛海会真经》的隐语含义,全部破解,但他听着两人背诵的过程中,自己已经摸索到不少思路。
回忆着之前从东岳庙渠道弄来的,工厂里面那种帮工人先开发中丹田的手段,再对比这个世界真正堪称顶级的功法。
等两人背诵完之后,苏寒山心中不禁感慨了一句。
“玉液还丹,丹鼎内文里面一笔带过的区区四个字,原来是指两个境界。”
“玉液之境,足可与真形极境相当,单单在内气这一项上,甚至比真形极境,开发得更加淋漓尽致。”
真形极境的功力纯度,有部分因素,还需要仰赖肉体的强悍,提供一种类似内部高压的环境。
而这个世界的玉液之境,不去淬炼肉体,也根本不需要让肉体承受那么大的负担。
他们是在开发三丹田之后,着手培养七魄元气。
七魄中,尸狗,代表脑神经调节功能。伏矢,消化与排泄功能。
雀阴,生殖与求生本能。吞贼,身体的免疫功能。非毒,保持体温与肢体协调功能。
除秽,代谢功能。臭肺,呼吸与过滤功能。
这是对于身体机能的七种抽象且笼统的概括,并不是能明确划分的身体部位。
但是这个世界的武道,在三丹田全部开发之后,居然就能做到“练七魄化气”的程度。
通过七个层面的依次炼化,调配到自己原本的功力之中,让自身功力达到一种,在体内极度稳定,对肉身负担极低,可一旦向外释放,就可以引起天地元气剧烈反应的程度。
难怪在这个世界,上乘武道,全部称之为丹道。
因为在内功的修炼上,也就像炼丹熬药一样,进行配比反应。
洋人称修行真谛为炼金术,也是殊途同归。
最近数十年来,机器燃药技术,也就是外丹之道的迅猛进步,也刺激了内丹内功之道的发展。
如果当初开创出“工用中丹田”那套法门的人们,还能保持那样的动力,那么到现在,研究出弥补工人武学隐患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对于工人隐患这一点,那些大高手们,并不肯那么专注的去研究了。
“就算不提道德、情感这些东西,你们也真是一群蠢货。”
苏寒山心中默默的想着,“所有的视线、智慧,都被金银的魔力所诱惑,但金银只是一种媒介,总要配合人的作用,才能产生力量。”
“这些在时代的变化中,已经由农而工,有机会开过眼界、开过潜质、培养过统一工作意识的人。”
“在松江占了七成人口,更是遍及天下,处处可见的人,居然只被你们当成三两年一换的耗材。”
凌乱花园,日到正午,苏寒山直视太阳。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些暴殄天物的家伙,这会是什么样的力量吧!”
第223章 唱经留声,钢铁沸腾
天还没亮的时候,郭栋梁就从自己睡的乞丐窝里爬起来,病歪歪的往外走。
他头发如同乱草,面黄肌瘦,眼眶发黑,身上裹了两三层破烂衣裳,交叠起来都遮不住整个身子,踢踏着走动的鞋,更是破了洞,露出脚趾头,浑身臭气哄哄。
任谁看了他这个样子,都瞧不出来,五个多月前,他还是染织厂里的一把好手。
他自己看了看水洼里的倒影,也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满脑子只有去华佗庙这个念头。
华佗庙里卖大烟啊,卖得多,客人多,还有留宿的。
趁天没亮,窝到华佗庙门口去,等客人们出来的时候,凑上去赶紧闻两口,说不定身上还有点余下来的大烟味儿。
这也是有讲究的,直接从前天晚上就凑过去等,是不行的,会被护院的赶走。
去晚了当然也不行,客人们都走了,而且天光大亮,要迎新客的时候,护院们又会出来赶人。
曾几何时,郭栋梁也是烟客,还是没辞退前那几天,被他们厂长带去享受烟疗的,现在不行了,现在像他们这样的人,都叫“烟尾巴狗”,嗅着烟味儿尾巴的赖皮狗。
今天的华佗庙门口,果然又聚集了一大群烟尾巴狗。
还有些人,也是天不亮在这等着,但穿着还跟郭栋梁这样的人有些不同。
郭栋梁窝到墙根那儿,喘着气,拢着手,看着那几个衣装齐整、满脸焦急的汉子。
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染上大烟,还没多少天呢,估计也是刚从工厂里被辞退的,手上还有点余钱。
里面还有两个人,郭栋梁越瞧越眼熟,似乎曾经是同厂的工友。
但郭栋梁并没有上去劝说的意思。
没用的。
郭栋梁是江南人,老爹曾经是乡里一个教书先生,后来也不知道遇到哪伙乱匪,飞过来一个枪子儿,就把他碰死了,剩下老娘和郭栋梁兄弟两个。
兄弟两个都是乡里出了名的孝子,哥哥结了亲之后,奉养老娘。郭栋梁出来打工,心里最大的念头就是攒钱回家。
就算在厂里做工两三年之后,一身的伤病,只要想到回了家,见到哥嫂亲娘的样子,心里就有盼头,有一股子热乎劲。
可是自从尝过一回大烟之后,他就变了。
他在想起亲娘哥嫂的时候,心里就生不起那种快乐的感觉。
好像他的身体里面,有一个神仙老爷,本来专掌着他的快乐,在他吃到好吃的,睡了个好觉,被厂长夸奖,看到漂亮姑娘,想到亲娘亲人的时候,都会很大方的送他一份快乐。
偏就在尝过那回大烟之后,那个大方的神仙老爷,整个被夺走了。
从此他无论做别的什么事情,都再也没有了快活的感觉,只有重新尝到大烟的时候,才能短暂的活过来。
就是在这些死死活活的经历里面,不知不觉的,他就花光了自己的钱,当掉了自己的衣服鞋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知道,他劝不了谁。
就是玉皇爷离了凌霄殿,如来佛下了灵鹫山,也劝不了抽上了大烟的人。
咔!!
华佗庙里的门栓拿开了,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那几个烟客,立刻凑了上去。
烟尾巴狗们,脑子都是木的,容易沉浸在自己胡乱的思绪中,要看到烟客们动了,才能反应过来,也连忙往那边凑。
可是今天从庙里出来的,没有留宿的客人,只有那些护院,还都个个眼底下有些发青,好像也半夜出去干了什么,没怎么睡觉的模样。
这些护院,不把客人往里迎,反而驱赶着客人们往外走,还分出几个人来,喊着这些烟尾巴狗一起走。
郭栋梁迷迷糊糊,就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大仓库门口,仓库里面放满木床,床上还架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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