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苏寒山隔剑望去,“要让这具肉身保持玄阴禅定,从湖底继续下挖,钻地而来,可是很不容易啊。”
司徒朗照再没有半个字的废话,愿意向外迸。
只有星罗神剑陡然一绞。
饿虎刀、磐石剑,包括苏寒山的手指,都在他将绞尽绞,吸力减弱的那一刹那,主动撤开。
三道身影,如同飞鸟惊散,又在电光火石之间,徊游长空,聚合而回,联手围杀司徒朗照。
司徒世家这一代的家主,雪岭的郡守,名义上该属文官的封疆大吏,爆发出了惊人的斗志。
他立在半空,手里一把星罗神剑,如龙如蛇,如飞如坠,时而在手,时而离手,绕身闪动。
三个星子被粗线相连,五个星子被连成一线,七个星子形如斗勺,一大捧星子,描如箜篌。
诸如此类的简约星象,在天地元气和星罗玄胎的交感之下,不断浮现出来,环绕他身体周围,徘徊不去,或隐或现。
所有的星象,与那把神剑,似乎有着奇妙的呼应。
剑的移动轨迹,闪烁不定,指东右西,前后飘忽,凌厉无比。
三大高手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来回交错,与他擦身而过。
玄胎高手对于战斗时机的把握,让他们三个人的攻击节奏,紧凑到了极致。
司徒朗照在任何一个刹那中,都至少要面对两次攻击,分别来自两个蓄势满回的对手。
凭他本身的玄胎效率,绝难在这样的攻势中,不落败相。
全因星罗神剑在手,额外驾驭天地之气,让他能够以一己之力,跟得上三大高手联袂施压的节奏。
他的剑势居然还连连调整,反过来牵制,让三者之中任何一人,尤其是苏寒山,都不能主动改变这个节奏,抽身而走。
可是,今天两方阵营中,这么多玄胎高手的交战。
在吴人庸被苏寒山打死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了一个最重要的转折。
人数的对比,彻底拉开差距。
远处的铁英散人,已经挣脱了白骨牢笼,凝视着这个方向,手指一根根松开拐杖,又陆续勾回,握紧,手背上的筋络,格外凸显出来。
她没有轻举妄动,硬是等到了第十个刹那的时间,脚踩水波,如踏水银,浑厚的力量递转而上。
嗡!!!
龙头拐杖震鸣一声,伴随着周围水面大规模下陷的场景,爆射而出。
司徒朗照身边的星光,突然全部聚集到那箜篌般的星象之中,星罗神剑一点,拨动琴弦。
织女星处于天琴星宿之内,织女制丝,以丝为弦。
运剑拨天琴,星子皆沉醉!
这才是司徒家内外功法,都登峰造极的一式剑招。
琴声传开,并不如何响亮,却是一声清越至极的音调。
龙头拐杖被琴音所阻,节节降速,杖身上发出一圈圈爆鸣,周围所有人,抑或别的生灵,也都发自内心的感觉到自己变迟缓。
倏然,刀光一闪,切开天琴,刀刃不差分毫,硬劈在星罗神剑的剑尖之上。
在切开司徒道子气势之后,就回鞘敛意养神的卧牛刀,再度出鞘。
当时东方新跟司徒朗照交手第一招,就因为阵法束缚,差点遇险,现在情势却反了过来。
星罗神剑被他的刀给劈得一顿。
苏寒山已一拳砸在司徒朗照持剑的手上,手掌与剑柄脱离,九方地狱掌和星罗神掌,密集的对拼。
磐石剑刺在司徒朗照左肩之上,卡在玄胎聚力锁死的骨缝之间。
苏寒山在间不容发之中,砸开他左臂,一掌轰在他的心口。
分毫之差,生死一线,地火玄胎全力喷发,岩浆般的浓稠暗红火焰,在司徒朗照的躯干上轰出一个大洞,蔓延向他身后。
把后方近两百丈的空中,都烧的火红一片。
“你受他如此信任,但竟然……呵,不急着去帮司徒云涛?”
司徒朗照的遗言,居然是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苏寒山双掌齐出,加催火力,把他彻底焚毁,这才松了口气,身形微微下沉。
驾驭这具肉身,接连施展小五行绝灭神通,转变功力出招,对他来说,负担也着实太大。
“这是他自己的肉身,如果他真的急于把肉身召走,我会感觉不到吗?”
苏寒山吐出浊息,缓了口气。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南方传来呼唤感,引得地火玄胎躁动。
掐得这么巧,云涛师兄啊,你之前该不会是在硬撑吧?!
苏寒山脸色微变,顾不得其他,疾飞而走。
南方群山上空,那一片星斗剑阵的光景,分外显眼。
苏寒山倾尽全力,推动地火玄胎,化作一道赤火长虹,直奔星斗夜幕而去。
但离那片地方,还有二三十里时,忽见一片红影闪烁,主动投入肉身之中。
心海上空,苏寒山神魂旁边,只见一头伤痕斑驳的赤红狮子显化出来。
“师兄,你还真是硬撑的?”
“什么叫硬撑?”
九头狮子哈哈大笑,“居然打得死吴人庸,给我这么大惊喜,我当然要看你把惊喜办完。”
群山上空,司徒云涛眼帘垂下,再度张开,“再说,我元神,他带伤,如此跟老辈神府对决心意的经验,也弥足珍贵啊。”
星罗山谷之中。
司徒道子的衣袍血迹斑斑,面白如雪,如同踩着看不见的阶梯,一步一步走向山谷上空。
“你们这个年纪,竟有这样的实力……”
司徒道子仰头看来,左眼右眼,看的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语气顿了顿,失笑道,“我年轻的时候,这类不甘心的话语,都是那些被我踩下去的老前辈对我说的。”
“沦落得跟年轻时的手下败将一样,就太没有意思了。”
司徒道子收敛神情,伸手邀请,“来,让我看看地遁太火神符吧。”
司徒云涛神色肃穆,手指上的红玉戒指,忽然展开,化作一张玉质符箓,被他食指、中指夹住。
“毕竟是我祖辈,如你所愿!”
第214章 苍山喷薄星斗气,东海妖国半落定
“好!!!!”
司徒道子一声长啸,震动四野,不断回荡。
高空中的那一块夜幕,骤然淡去,天地间好像变得比原本正午之时,还要更明亮几分。
环绕着这个深谷的三座险峻山头,那些嶙峋的石块,翠绿的青苔,各色的杂花草地,老树藤蔓,也全都变得更加鲜艳。
但是下一刻,伴随着司徒道子的啸声,三个山头同时震动,山体表面迸射出无数缝隙,都在向上喷射元气。
细微的元气合并,形成三股浩浩荡荡,如同长河的宏大气流,逆冲天际,直刺云霄。
山体表面的植被,都在这种激烈的变化中,枯萎,干瘦,消失。
剩下三座光秃秃的石山,甚至也在逐渐变矮。
山体变得越矮,喷射出的气流就越发宏大,气流中更有激亮的辉光,如同点点星芒,满空光点,冉冉上升。
三山喷薄星斗气,浩浩泱泱贯天地!
纪不移等人赶到半路,就见到星斗气冲霄而起,更似乎能从中看到无数剑法招路,浑浑剑意,心神不由为之所慑,放缓了速度。
苏寒山此刻存在于司徒云涛的心海一角,也能够察觉到外界的元气变化,没看出什么高深剑意,神色中却透露出无比的好奇。
那三座山头本身也不是什么灵山福地,他能够感觉到,山体里面游离的天地元气,跟别的荒山林野没有什么差别。
司徒道子要想发动极招,似乎应该向更远处,更大范围的牵动元气才对。
可是,刚才那一声长啸的过程中,平平无奇的三个山头中,却释放出了远超过苏寒山预估的山体总量。
“是通微化合之法!”
赤红狮子用意念发出言语,瞬息之间,就附带了大量含义,粗略的提及其中的道理。
天地万物中的实体之物,都由微粒组成,而这些微粒的交互变化,往往伴随着元气的收纳与释放。
比如生石灰遇到水的时候,释放出大量热量,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修成武道元神的人,已经可以直接用自己的意念,干涉到这个层面的微粒变化。
甚至按照自己的功法路数,操控这些微粒,促成自然界中本来不会发生的反应形式,从而用看似平凡的同等事物,释放出更庞大的元气。
不过,这个层面的微粒,本身结构还比较纷繁多变,彼此反应,释放元气的过程,会经过多道工序的变化,自然也不会过于狂暴猛烈。
假如司徒道子修炼到更高境界,能够控制更深层的本原粒子内部结构,就可以把一些轻质的本原粒子,化为重质。
在弹指之间,促成一整个山头重质本原粒子的激烈变化。
那样的话,从山中喷发出来的,就不会是星斗元气了,而是直接爆发出扰乱元磁,摧毁群山的太阳真火、星辰真火。
“虽未修成实际的星辰真火,但这样通微化合而来的元气,是最贴合自己功法的特质元气,比起大范围牵引种类繁多的天地之气,再经过分门别类的转化,要高明强势得多。”
“司徒道子到这个地步施展的通微之法,竟然还能囊括三座山体,若非已经重伤,今日还真留不下他。”
司徒云涛心念虽然感慨,手上却分毫不慢。
在山中星斗气喷发出来的同时,地遁太火神符的妙用,也被司徒云涛激发。
那一张纤薄的玉版上,所有的神文篆字,都是以镂空深雕的形式存在,玉版是实,篆字是虚。
但在持有者一抖手之间,仿佛虚实逆转,玉板融入了虚空,消失于无。
符篆字体,却突然清晰,宛如实质,在半空中轻轻一跳,消失不见。
谁也不知道,那符篆到底是去了哪里。
可是,雪岭郡南部这莽莽群山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苏寒山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大地上的山川河流,都变得模糊虚淡起来。
他的视线,好像在俯瞰山河之时,能够直接穿透过去,看到大地之下,数之不尽的褶皱纹理。
这些纹理是暗淡的,密集的,断裂的,弯曲的,但只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其中好像蕴含着某种规律。
而制造出这些褶皱纹理的东西,正是数之不尽,发着各色光晕的地下脉络。
有的地脉浩大无比,奔流也急,周边形成的褶皱,就显得更新更密,乃至多有断裂。
有的脉络,悠长浅淡,缓缓流动,形成的褶皱,也较疏较缓,起伏不大。
无边的大地,无尽的气脉,彼此分出千百万种不同的深度,也流向不同的方向,大约只需要从中挑出一两条中下规模的,借力过来,就足以摧折地表上的大片山川。
地遁太火神符,却没有从中借力。
如果把视野放到更大,就会发现,大地中所有新旧不同,各奔东西的气脉,其实都被笼罩在一种更缓慢,也更伟大的韵律之下。
那仿佛是要以千年为尺度,才能完成一次的呼吸,以百万年为标准,才能初具规模的乐曲。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而亘古以来的造山运动,地势地理,地热深浅的变化,正是大地之吹息!
司徒云涛抬手之际,从大地吹息中,沾来了沧海一粟般,最最微不足道的力量。
但用在人间,用在这区区一隅之地,表现出的却是足以弥漫山野的无形之力,轰然而发。
三条足足有千丈长的星斗气流,凝聚成气剑斩下,被这巨力一冲,当即轰得稀薄散淡。
三把气剑都保持着倾斜未能斩落的姿态,在半空中停顿颤抖,直到彻底分崩离析。
司徒道子抬头看着那一幕,眼中满是痴迷,喟然叹息,无形之力,已卷袭而至,把他直接冲飞,砸入山体深处。
最南面的那座秃石荒山,最先晃荡垮塌,紧接着两侧的山头,也受到影响,陆续崩裂滑坡。
三山之间夹起来的那片谷地,差一点点,就被大瀑布般倾泻下来的沙尘泥石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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