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朱鹤道:“消息是可靠的。只是有些后知后觉了。上任两个月才知道。”
吴师道的脸,顿时有些发烫。李慎思的事,之前朱鹤就让吴师道调查过,不过彼时他却是什么也未查出来罢了。
“这人是不能留了。”朱鹤口气悠悠地说道,他目色浓重地看了吴师道一眼,继续说道:“师道啊,正如你刚才所说,两任尚书令都死在任上,这李慎思再一死,只怕市井的风评一定会炸锅。这也是吕钟棠、葛如松他们狡猾的地方。此事要慎之又慎啊!”
吴师道目色沉重,道:“师父,此事只有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朱鹤点了点头,说道:“稍有不慎,就会溅我们自己一身血。”
樊红蕉看着吴师道,说道:“这事你不是擅长吗?上次那事不是办得挺干净的嘛?”
吴师道说道:“哪有师姐说得那般容易呢?上次是我在暗敌在明,而且双方还未在世俗世界动手,我们猝然发难,也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却不同,恐怕对方早有防备了。”
樊红蕉闻言,却道:“费那事干什么?我直接蒙了脸过去,宰了那厮,谁还能留住我不成?”
朱鹤瞪了樊红蕉一眼,怒道:“当厅刺杀尚书令,你是嫌市井风评还不够炸锅吗?”
樊红蕉见朱鹤有些发怒,立马闭了嘴。
朱鹤沉吟片刻,忽然看向沉默坐在那里的段融,道:“段融,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段融没想到朱鹤会忽然点他,微微一愣,道:“师父,徒儿没什么看法。这大半年都在苦修,对于神云府之事,实在是有些抓瞎。”
朱鹤淡淡一笑,说道:“朱时中之案,彼时若不是你在,恐怕也就给他们糊弄过去了。依我看啊,能破就能立!这灭杀李慎思的事,为师就交给你了。务必做到滴水不漏,而且最好能引导一下风评。不要让风评往政治漩涡的斗争这方面去想。”
朱鹤说完,厅上顿时又寂静一片。
吴师道还以为这任务,铁定落在自己的头上。方才樊红蕉说时,他不过是谦虚一下,顺便也告诉诸人,那任务没那么容易,但没想到,朱鹤竟然点了段融。
吴师道坐在那里,目色冷漠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颇有些尴尬地坐着,此时心头一万个草泥马,正踢踏而过。
什么玩意?就能破就能立?这都是哪来的理论啊?
而且还要引导风评舆论?你以为我是大v吗?
这老头也太抬举我了吧?!
不要让风评往政治漩涡的斗争这方面去想!
就这种情况,李慎思要是忽然死在任上,茶余饭后,各种阴谋论,一定甚嚣尘上,很难不往这个方向想啊。
段融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徒儿资历经验尚浅。师父,不是徒儿推卸责任,只是兹事体大,徒儿觉得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师兄,可能更稳妥些。徒儿愿意打个下手,去历练历练,等以后,好能独当一面,为师父分忧。”
段融这话说得颇为乖巧,而且他话中说得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段融看来,这事吴师道最合适了,却不知朱鹤为何点了他呢?
吴师道闻言,深吸了口气,端坐在那里。朱鹤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看向段融道:“段融啊!你来云浮峰上也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来,为师待你如何?”
段融心头一凛。“这是……”
老头提这个话头,显然是要逼他接下啊。
段融明知如此,也只得道:“师父待徒儿,恩大于天。”
“那就好!”朱鹤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把事给我办好,要不然,你就不要回来了。”
“是!”
朱鹤既然心意已决,段融只得就范。
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吗?
段融目色一动,道:“师父,能否给我派一个帮手?”
段融想着,多个帮手也多个照应,而且万一办砸了,也多个人分担罪责不是吗?
朱鹤却是笑了一下,道:“他们都有别的任务。此事,你一人去神云府。记住,隐藏行迹,秘密行事。朱正甫他们那边,我会提前打好招呼,有些事,你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办。但是总的大原则不变,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李慎思,而且还要替为师压一压市井风评。”
段融面露苦涩,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了一个是字。
朱鹤却是忽然脸色一喜,道:“段小子,不错嘛!几时突破了元气境第四重了?”
朱鹤忽然如此问,段融并不惊讶,因为方才他已经感觉到有一股神识穿透了他的丹田。
段融惨然一笑,道:“前几天刚突破的。”
厅上诸人,此时看向段融的眼神,都如同看着某种神奇的奇观一般,充满了惊讶感和陌生感。
樊红蕉道:“又突破了?你要再突破可就要赶上吴师道了?”
吴师道更是如芒在背。
段融可是在元气境就已经领悟了意境,而其境界的修为更是如此迅速,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卢庚、王阅坐在那里,却只有叹气的份。
特别是王阅,眼神很是哀怨。
朱鹤笑道:“突破了好。有境界在身,此次神云府之行,也能更安全些。”
“更安全些?”段融的心头忽得一跳。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朱鹤忽然送他的那枚饮露蝉。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朱鹤何以无端,送他如此贵重之物?
难道此去神云府会有危险?
而且,有洞冥境的强者要杀他?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元气境的武者,就算要杀他,还不至于要洞冥境的强者动手吧?
杀鸡焉用宰牛刀?
即便他暗中设谋杀了尚书令李慎思,但他终究是长老的亲传弟子,谁又会明目张胆的杀他呢?
而且,朱鹤既然知道有危险,又为何偏偏让他一个人去呢?
段融感觉,朱鹤两个月前,就已经想好了此事,要不然也不会那时就送了饮露蝉给他,而且嘱咐他立即炼化。
段融坐在那里,看着屏风前面容有几分阴沉的朱鹤,他忽然觉得,这老头是早就扎好了一个口袋,在让他往里钻呢?
而他根本无法拒绝。
这时,朱鹤看着段融,道:“段融,事不宜迟,你收拾一下,立马出山!”
“是!”
段融这一声是,倒是叫得中气十足,既然避无可避,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头不是还给了他饮露蝉了吗?那就是不想让他死,只要他机警一些,应该问题不大。
关键是,这一去,得把老头交代的事给办了。
不仅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堂堂尚书令李慎思。这可是青州第一文官啊!
青州地界,所有的文书案牍,皆由尚书令出!
而且,还要引导市井的舆论风评。
哪一条,都不容易办到啊。
简直比操蝎子还难!
这日中午,秋日明净,万里无云,神云府的东城门口,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车声粼粼的随着人流,进入了神云府。
马车停在了云来客栈的门前,车帘子掀开,却是下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一身锦服的客商。
那客商,方脸络腮胡子,面色黧黑。
马车停下,客栈的小厮已经出来,将马车牵往后院去了。
段融看向身侧那个给他赶车之人,此人是内史司的一名史监,他跟段融来,还有别的事。
段融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史监道:“爷你自己注意安全。小的撤了。”
段融鼻子里嗯了一声,便大步跨入了客栈。
那史监一身小厮的装扮,看着段融走入了客栈,才一转身,汇入了街边的人流中,淹没了行迹。
段融走到了客栈的柜台前。
那掌柜的身形瘦长,脸颊瘦削,一见段融便堆笑道:“爷,您住店?”
段融道:“对。开间上房。”
掌柜的问道:“爷住几日?”
段融道:“不一定。先开五日。剩余的押着吧。”段融说着,已经将一张银票轻轻地按在了柜台上。
那掌柜的瞄了那银票一眼,立马笑容更甚。“好唻!爷,你随我来。”
掌柜的领着段融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上房。
段融看了看房间,朝向不错,摆件也算精巧,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到底是首府之地。确实气派!”
那掌柜的目色一动,道:“爷,听你口音,不像是神云府地界的人。”
段融笑道:“我南阳府的,来办点生意。”
那掌柜的道:“一看您就是个做大买卖的。”
段融道:“买卖不在大小,只要赚的,就是好买卖!行了,我饿了,给我弄点饭菜来。”
“好唻!爷,你稍等!”那掌柜的,略一作揖,便出去了。
段融刚坐下,没过多久,有一小厮便端着一壶清茶和几碟干果过来。
他坐在那里,喝了盏清茶,吃了些干果,饭菜便陆续上来了。
段融吃得那叫一个香甜,你还别说,这吃饭,还得在这世俗世界,虽然在云浮峰上,啥都有,饭菜做得也是不赖的,但在那苦修之地,吃山珍海味,都似乎透着一股清苦之味,让人吃不痛快。
段融吃喝爽快,便躺在了床榻上,略歇一歇,便出了云来客栈,往不远处的一座茶楼而去了。
第442章 太和楼
云来客栈附近的那座茶楼,不算甚大,但那也有两层的规制。
此时,是下午时分,正是人多的时辰。
茶楼一层大厅的台子上,一个中年微胖的说书人,刚说完了一大段评书,正在那喝茶润喉咙呢。
段融走入了茶楼,瞄了那说书人一眼,便径直往二楼去了。
随便点了几样吃食和一壶清茶,便在一临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段融坐在那里,眺望窗外。看着街市上的行人和这一片的建筑。
此处并不是神云府的中心处,他特意从东城门入城,又选了一家颇为偏僻的云来客栈,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段融此时心境平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颇感觉到一份闲适。
看了一会儿,他不无感叹道:“山里毕竟清苦,还是热闹的地方宜居。”
段融已经打定注意,他日后若是修为有成,绝不躲在深山里,一定在这市井闹市找个地方住下来。“红尘才是道场嘛。”
段融不过是遐想了一番,随即便从闲适的意境里抽离了出来。
他来这茶楼,可不是品茗闲坐的。
段融扫了一眼,这楼上三三两两闲聊淡天的客人,神识便陡然放开了。
他来之前,朱鹤可是交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杀尚书令李慎思,还有一个就是控制引导市井风评,不让风评往政治漩涡那个方向去发酵。
在段融看来,这两个任务,可谓息息相关。
比如,若是以不同的方式,灭杀李慎思,就会对市井风评,产生完全不同的影响。
这也是为何,在议事时,樊红蕉说她直接蒙面,当厅刺杀李慎思,当即就被朱鹤骂了一顿。
所以,在思考灭杀李慎思的方式时,就要将如何引导市井风评考虑在内了。这正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不过要想在后续引导市井风评,还要先了解神云府的舆论场,猜测推想什么样的话题,会在这里如火借风势一般蔓延……
段融虽然已经在此界,生活了六七年之久,但要精准地把控舆论,这六七年的时间,其实还远远不够。
更何况,这六七年的时间里,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苦修,而且他一直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生活在此界的。
他并不是真的了解,此界市井日常的众生,他们精神世界的某些底层感受。
段融坐在这茶楼内,要听的,就是这个部分。
他要借此了解神云府的舆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