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昏黄黯淡的灯光照耀下,只见杨震的身侧,还站着一人。
那人身量不高,大约只到杨震的肩膀那里,头上裹着头巾,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头巾的阴影遮住了脸,看不见样貌。
萧玉站在那里,正在纳闷,那人是谁。
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娇美女声,带着哭腔,叫她道:“玉小姐!”
那人叫着,已将向她奔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萧玉毫无避闪,眼里已经有泪花闪现。
虽然过了三年,但那声音,她永世也忘不了。那是朱小七的声音啊!
朱小七扑在萧玉的怀里,一阵大哭。
萧玉一边抹着朱小七脸上的泪,一边问道:“小七,你没事吧?”
“小姐,我没事。”
“小七,我爹呢?”萧玉声音急切地问道:“我爹他在哪?”
萧玉见朱小七没事,心头压抑的情绪,顿时一缓,她料想既然朱小七没事,那她爹应该也没事。
但没想到,萧玉一问,朱小七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小姐,老爷,他死了!”
萧玉听到死了二字,顿时如五雷轰顶,压抑在心头的情绪,如排山倒海一般,瞬间冲倒了她。
萧玉两眼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小姐!”朱小七惊叫道。
萧玉晕倒的瞬间,段融就搂住了她,段融单手扶住萧玉靠在自己的身上,左手一翻,一个瓷瓶就握在了手里。
段融一手搂住萧玉,将手中的瓷瓶递向身旁的朱小七,道:“取一粒,喂你家小姐吃下。”
朱小七立马接过段融手中的瓷瓶,将一粒药丸倒出,喂进了萧玉的嘴里。
段融揉了揉萧玉的喉咙,让她将药丸吞了下去。
朱小七注意到段融对萧玉的亲昵举动,目中闪过一抹异色。
萧玉吞下药丸后,不过数息后,便悠悠转醒。
萧玉一醒,就一把抓住朱小七,厉声问道:“小七,爹他是怎么死的?说!”
暗黄灯光照耀下,萧玉的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内心情绪正激烈涌动着。
“是阮凤山杀了老爷!”
“阮凤山?!”萧玉和段融闻言,都是心头一冷。
这答案,两人原本也猜得几分,但此时听到朱小七亲口说出,他们还是如遭雷击。
萧玉怒不可遏,喝道:“爹他对镖局,忠心耿耿!阮凤山为何要杀他?!”
朱小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递给萧玉,道:“这是那晚老爷出去前,写下的。特意嘱咐我,要交给你。”
“爹给我的?……”萧玉拿过信去,打眼一看,却见信封面上空无一字。
她立马轻轻将信封口撕开,抽出了一叠厚厚的信纸来。
一见那字体,萧玉就心口一疼。虽然急切潦草,但显然就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字体,她还是孩童时,萧宗庭就带她临摹字帖。
此时,父女阴阳两隔,再见这字,萧玉顿时心如刀绞。
“萧玉吾女,见字如晤……”
虽然那信是写给萧玉的,但萧玉每看一页,都好不藏私地将那信纸递到了段融手里。
十几页的密密麻麻的信纸,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神情专注地看着。萧玉一边看,一边抽着鼻子抹眼泪。
没过多久,他们都看完了。
两人看完后,都沉默了,目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那封信朱小七并未看过,里面的很多秘辛,她也不知。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说起。
这桩旧事,在当年,也是闹得人人皆知,只是多年过去,已经尘封在历史的风尘里,鲜有人记起了。
但这桩事,萧宗庭他却永远不会忘记。
因为他的腿就是在那一战中瘸的!
他的武功也是在那一战废的!
源顺镖局的老掌柜,也是在那一战中,死于一众高手的围攻之中!
那夜,如同泣血!
他如何能忘?他又如何敢忘?
那夜一战之后,老掌柜身死,他逃出生天,却武功尽废,大病一场,差点也一命呼呜!
也就是在他大病昏迷之时,他夫人因过于焦心,难产而亡,只留下了先天带病的萧白鲛。
如此大仇,萧宗庭如同被削骨剜心一般,十多年来,他无一日不想报此仇?!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他混迹江湖多年,素性豪爽,交友广阔。
大病一愈,他便立即开始调查此事。
但如此之大手笔,竟组织了十多位高手围攻他源顺镖局的镖队,详查下去,竟然毫无线索。
甚至于,那些人的武功路数,萧宗庭也毫不熟识。
附近州县的许多高手,他都认识,那些人的手段,他也基本略知一二。
他能确定,那些围攻镖队的好手,都不是附近州县的高手。
但又是什么人?能够从外地,组织出这么一批高手,来围攻他们呢?到底谁人,能如此手眼通天?!又跟他们,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萧宗庭动用各种手段,询查多年,却还是了无头绪。
但是,就在半个多月前,萧宗庭忽然在贤古县的牛肉汤的摊位前,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身材已经有些发福,而且头发里已经有了少许的白丝,更是满脸的凄霜苦色。
但萧宗庭路过那里,却越看越觉得那妇人面熟。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了那妇人的摊位,虽然心头犯嘀咕,但也不准备深究。
但就在他准备离去之时,却如同神照一般,脑子里忽然一亮,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妇人是谁了。
萧宗庭立马扭头,走到了那妇人的侧面,忽然大喝道:“李曼!”
李曼冷不丁被人一喊,立马扭头看向萧宗庭。
两人眼神相望,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十多年过去,虽然两人的容貌都有些苍老,但是大相都还在。
李曼立马就想逃走,却被萧宗庭一把抓住。
说起来,当年也有一事,让萧宗庭心头犯嘀咕,那就是他大病初愈后,便听说老掌柜死后,老掌柜的夫人,因为过于悲切伤怀,也一病不起,追随老掌柜去了。
萧宗庭之所以心头犯嘀咕,是因为他和老掌柜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一般。老掌柜几乎家里家外,事无巨细,全都跟他唠过。
他很清楚的知道,老掌柜和夫人的关系,很不好。两人经常吵架,甚至已经分房睡了。
夫人是自小的大家闺秀,而老掌柜毕竟是崛起江湖的草莽,两人几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而这李曼就是夫人的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夫人一起长大的。
夫人病逝后,没几天,这李曼就失踪了。
因为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当时镖师上下,也没甚在意。只是阮凤山着人找了一通,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这十多年来,萧宗庭无时不在思索着,那桩旧事。
无数的蹊跷疑点,不知在他心里过了多少回了。
这李曼的失踪就是其一。
此时,忽然在贤古街头偶遇,萧宗庭几乎把这当做上天的安排,立马将李曼扭到了城隍庙后面的野湖那里盘问去了。
李曼离乡十多年,漂泊无依,她原想十多年过去,那桩旧事,应该无人再提,而且她也已经老了,她不想死在外面。
但谁曾想,她刚回到家乡,只是吃了一口,多年不曾尝过的牛肉汤,就被萧宗庭一把抓住了。
谁能说这不是天意呢?!
萧宗庭一翻盘问,这时李曼早已经心如死灰!将她知道的事情,毫无藏掖,全部都说了出来!
原来,阮凤山,根本就不是老掌柜的亲生儿子!而是夫人和他表哥私通,生下来的孽子!
第363章 策动
李曼还告诉萧宗庭,在老掌柜死后,没多久,阮凤山就用慢性毒药,把夫人也就是他自己的娘亲,给毒死了。
阮凤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那一日,老掌柜出去走镖,他到后院来找他娘亲,一个不小心,竟撞破了他娘亲和表哥的好事。
那时的阮凤山已经颇习得了一些武技,顿时大怒,拔出刀来,就要杀了那贼汉。
那人虽长得风流倜傥,颇读了些诗书,但却根本不会武功,竟差点被阮凤山击杀,阮凤山的娘亲抱着他腿,才让那人逃脱了去。
阮凤山不依不饶,扬言一定要杀了那人,而且等老掌柜走镖回来,还要告发他娘。
他娘亲无法,才将他的身世吐了出来。
阮凤山自是不认,说他娘胡说。
他娘亲让李曼过来,李曼便告诉阮凤山,那时她算着日子呢。当时他娘亲生他时,原是足月生产,是李曼亲自去买通了产婆和医师,让他们告诉老掌柜,说是早产一个月。这才给瞒了过去。
阮凤山脸色阴沉地从他娘亲那里回来,立马着手查清了当年给他娘安胎的医师和接生的产婆。
阮凤山亲自出手,一番拷打,自然是问出了实情!
他竟真是一个野种!
十六岁的阮凤山,他那时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和厌恶!自此,他便性情大变!而且常做噩梦,梦见他爹把他和他娘亲,在一棵干枯的血树上吊死!
萧宗庭听了李曼的话,在心头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疑点,一瞬间,全都破掉了!
他此时才知道,为何那些人对他们的行踪,会了如指张。能事先埋伏好,伏击他们。
虽然这十多年调查下来,有时不少的疑点也往阮凤山身上聚集,他也产生过怀疑。但这怀疑很快就烟散云散了。
儿子怎么可能杀老子呢?!
但此时,事情已经明了了。当年策划一切的,就是阮凤山。
“少东家,原来是你啊!”
萧宗庭立马将李曼绑了,找了一辆马车来,将她带到了城外的一座村庄,寻了一处废弃的民宅,将其绑在了里面。
然后萧宗庭就在那村子里,找了个老实巴交的村民,给了他一两的银子,把自己的烟袋锅子交给了他,让他去县城,将第五镖队的镖头李固找来。
这李固也是镖局的老人,更是萧宗庭亲手带出来的,而且李固的哥哥李元,也是在那夜,被围攻而死的。大卸八块,死状可谓惨不忍睹!
李固当天下午,就来到了这处村庄,见到了萧宗庭。
萧宗庭带李固见了李曼,并将事情的前后种种向李固讲了一遍。
李固的脸色胀的通红,双目怒如喷火,他一直以为他哥是死于劫镖,但没想到却是死于阮凤山的算计。他想起那年,他在荒山野岭间,拼凑出他哥哥尸体的悲怆,顿时便怒不可遏。
李固当即就想去找阮凤山报仇,但被萧宗庭拦了下来。
萧宗庭告诉他,阮凤山已经是源顺镖局的掌柜,而且此事乃是十多年前的旧事,莽撞不得,必须筹划得当,小心施展。
萧宗庭让李固找两个信得过亲信过来,来此处看守李曼。他俩则回到镖局内,联络旧部。
阮凤山这几日刚好不在镖局内,待他回来之时,就是他们发难之时。
赵穆因为常去萧家走动,此事发时,萧宗庭便也算他一个。
三日后,阮凤山刚回到镖局,正在后院吃晚饭时。
萧宗庭便带着一众镖师,将镖局后院给围了。
这些镖师们,都长刀出鞘,举着火把,亮整个镖局后院,照得亮如白昼。
萧宗庭扯着李曼,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将李曼推倒在阮凤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