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捕梦者
赵青山眉头一皱,话里带刺:
“怎么,让你和牛哥打个牌,你叹什么气啊?”
李炎摇摇头说道:
“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叹气,只不过我今晚守着炉子实在无聊,就去镇上溜达了一圈儿,正巧在街上遇到一个游方的说书人讲书,听了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所以叹气。”
“说书人?哇!讲的一定是神怪故事!是不是和除邪祟有关?”
“上次听书还是两年前过年的时候,那会儿我娘还在呢……”
“快讲讲,快讲讲,我们也听听。”
“是新书还是旧书?要是新书,一定讲给大伙儿听听。”
这些义庄里的学徒们都是穷苦出身,长期在义庄里面做工,赚到一点银钱还要被大师傅们盘剥分成,手上的钱也不舍得花,可以说十分缺乏娱乐活动。
听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顶顶有意思的事儿了。
就连牛麻也是满脸期待,欣喜地向李炎说道:
“小李哥,讲讲,讲讲。”
连手中的纸牌都放在一边不打了。
赵青山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他也想听。
李炎当下啧啧嘴说道:
“那游方的说书人讲,这是他新写的书,叫做《赵氏孤儿》,话说曾经有个国家叫晋国,这个国家有个重臣叫赵盾,还有个大将军叫屠岸贾……”
赵氏孤儿的故事算是历史上的复仇名篇,赵盾家三百余口被杀全家,时逢赵盾儿子赵朔之妻赵姬怀孕,被杀当日诞下一子赵武,屠岸贾全城搜捕要斩草除根,为了救赵武,赵家门客程婴用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代替赵武,将赵武抚养长大,并最终复仇。
作为复仇故事的经典,这个故事之中所展现出的东方式的报恩与复仇,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力量足以牵动所有人的心。
李炎对这个故事也算是十分了解,基本上讲得大差不差。
当听到其中曲折动人之处,很多学徒或是对屠岸贾破口大骂或是为程婴的忠诚感动赞叹。
等到李炎讲完赵武最终的复仇,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欢呼,简直比赚了十两银子还兴奋。
“牛哥,牛哥你怎么哭了?”一名学徒转头看到牛麻的模样,不由一惊,连忙问道。
众人此时才发现,牛麻双手按在膝盖上,双目赤红,豆大的泪滴不断落下来,双手把膝盖都抓紫了,看起来悲伤至极。
“牛哥实在是性情中人,这故事确实感人,李炎,我看你以后做个说书匠都行。”赵青山在一旁拍马道,还不忘揶揄李炎一句。
李炎自然不会理会这种小屁孩儿的揶揄,关切地向牛麻问道:
“牛哥你没事儿吧?”
要不去练个功?
牛麻抬手擦擦泪,又揩了一把大鼻涕甩在地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这故事太感人了。”
听完这个故事,他心中已经将自己骂了几百遍:
牛麻啊牛麻,你真是个完蛋玩意儿!那赵氏孤儿全家几百口人被杀,隐忍数十年终于报仇,从未放弃过。你看看你,怎么还打上牌了?你的杀父之仇报了吗?你的杀母之仇报了吗?你的满门被害之仇,报了吗!?
大贤良师赐下的烈阳拳,你练会了吗!?
牛麻只感觉一股热血上涌,气血奔涌之下,恨不能当场甩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随后向众人说道:
“兄弟们打牌,我先出去透透气。”
从大通铺上下来穿上鞋,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就听外面隐约传来练功的拳脚声。
“牛麻哥又去练功了,实在是太勤勉了……”
一名学徒喃喃道。
众人转头看看手中的纸牌,瞬间变得兴味索然。
再加上已经听了《赵氏孤儿》的书,又到了午夜,很多人倦意袭来,当下吹了灯纷纷睡去。
他们自知自家的天赋比牛麻差远了,又实在困倦,也就睡了。
只有个别几个学徒也偷偷摸出房门,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去练功了。
至于能坚持几天,只有自己知道。
看到这番潜移默化的引导激励这么有效果,李炎同样十分欣慰,在自己的铺上躺下准备好好睡一觉。
加油啊,小牛!
就在这时,只听旁边一名学徒低声和人闲聊道:
“咱们的资质实在是差,要是能吃个大药突破一下就好了,我今日去镇上采买麻线,听人说,镇上的辅仁堂出了悬赏,要驼山里的药王参,今天晚上镇上的药农全都上山采药去了,可惜咱买不起那药王参……”
听到这话,李炎不由眉头一皱,坐起身来。
采药!
大哥!
第17章 月高放山挖参时
驼山,因为从远处看去像是一群俯卧的骆驼而得名。
整个驼山绵延千里,苇子镇所在的地方,不过是驼山的一处小边角。
据说这座山脉的正式名称叫做万灵山,和五大正神之一的万灵主还有些渊源。
李林背着药篓,一手拿着采药的鹤嘴锄,一手拿着放山寻参用的索罗棍,在小路上走着。
他的背上,还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笼用来照明。
只不过今夜无风无云,三轮明月几乎相互触碰到一起,就这么齐齐挂在天上,将驼山的山林都照得一片微明,倒是不怎么用得着灯笼。
药王参的消息,是辅仁堂少东家高玉坤发下来的。
据说就在靠近苇子镇的驼山猫头峰一带。
这片区域可不小,几百个药农和伙计洒进来,就像是一把沙子撒进了沙堆一样,相互之间都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悠扬的吆喝声远远从山头上传来:
“索罗棍那个前边走哎——”
李林立刻将手中的索罗棍往地上用力一顿,用红绳系在棍头上的九个“大齐通宝”发出清脆的声响,李林高声呼喊道:
“吆喝嘿!”
就在他呼喊的同时,周围的山林之中,竟然有数百人和他一起应和。
刚才吆喝的那个是这次进山放山采参的“参把头”,是辅仁堂资历最深的老药农。
这也是放山寻参的规矩,虽然大家相聚较远,但必须由参把头带头一起喊号子。
一是为了互相壮胆,二也是为了震慑山中的邪祟。
苇子镇的这些采药人已经算是最能闯最敢闯的,也不过只敢深入驼山之中十几里路,谁也不知道这林子深处还有什么,只知道很多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所以这放山号子喊出来,也是为了让听到的人不至于走得太远。
“百宝筐那个身上背嘞——”
参把头的声音再次传来,中气十足。
李林连忙再次晃动手中的索罗棍,跟着喊出一声“吆喝嘿”。
“齐头并进把宝寻哟——”
“吆喝嘿!”
等到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参把头和其他人的吆喝声逐渐变远,李林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摸出一个方纸包和一个瓶子。
先将那瓶子里的黄红相间的粉末倒在三棵树之间的空地上,画了一个方圆一步的圈子,只留了巴掌大的缺口用布蒙上,随后从纸包里拿出一颗干巴猪心、一截狗肠、几味药材和一撮人的头发,放在圈儿里点燃。
一股焦不焦糊不糊的味道立刻飘散出来。
那些粉末是硫磺和朱砂,而那些药材和头发,则是他这两天精心配置的饵药。
之所以他自信绝对能找到药王参领赏还债,靠的就是这个。
这是前几日爷爷托梦告诉他的方子,说用这玩意儿做饵,药王参一定能出现。
对于爷爷的话,李林向来是言听计从。
做完这些之后,李林又拿出一根长长的红绳,做了一个套围在药材周围,这才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藏好,弓着身子静静等待。
参把头的放山号子仍然隐约传来,却越来越弱,显然已经逐渐离开了。
李林倒是不急,他仍然能听到不远处的“吆喝嘿”的回应声,显然在他周围还有几名药农。
他只是一手牵着那红绳,耐心等待着。
突然,前方的一片灌木丛中猛然响起“唰”的一声,紧接着又了无声息。
李林立刻伏低了身子,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
突然,一根触手一样的根须猛然从那灌木丛中探了出来。
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这仅仅是一截枯草。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根须探出,随后就见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根须从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
这些根须纠缠在一起,却又根根分明,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都收束于中间的一个点,那似乎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球茎。
而在那球茎之上,还有十几个掌状的复叶,
就是这东西!
李林屏住呼吸,伸手将索罗棍上的几个铜钱攥在手里,确保不发出声音惊跑了眼前的参。
随后就见这完全由根须组成的参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刺球,迅速用根须探入地面朝李林布置的药饵而去。
等到了硫磺和朱砂的圈子前,它却骤然停下不敢进入,焦急地围着转了一圈儿,才发现了那个缺口,从缺口钻了进去。
就是现在!
李林立刻拉动手中红绳,拽开了蒙着的那一小块布,将硫磺和朱砂粉圈最后的一点缺口堵上。
那参却像是根本没有发觉,拼命往那块干巴的猪心和狗肠里面钻,却根本钻不进去,急得那些触手不断挥动。
等到它发现李林想要逃跑,却又被堵在了硫磺和朱砂的圈子里,只能不断乱滚。
李林快步来到药圈儿前,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喊道:
“棒槌!”
听到这声喊,那不断颤动想要逃离的参立刻定在了原地,仿佛当场石化一般。
这就是这玩意儿的习性,听到“棒槌”就会被暂时定住。
李林喊这一声,一是为了定住参避免它逃跑,二是为了喊周围的药农过来帮忙。
哪怕是自己抓到的药王参,帮忙的人也能在辅仁堂拿到十两银子的赏钱。
周围不远处立刻传来几声欣喜的呼喊:
“几品叶?”
李林激动地喊道:
“九品!”
六年生的参称“五品叶”,六品叶已经可以称之为棒槌王了,一般的参长到六个叶子就不会再涨。
眼前的参十几个叶子,不是九品是什么?
李林此时顾不得其他,开始对着眼前的参磕起了头。
凡人双膝之下有天地双魂,磕头下去,都有镇压之意。
一连四个响头下去,那参已经彻底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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