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苏舟:“……你当我在夸你呢?”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苏舟沉默片刻:“你身为行官,为何要心甘情愿给他当丫鬟?”
“才不是心甘情愿呢,”小满转头,目光平静的看着马上的陈迹:“我答应了别人,等公子娶妻成家后,才能离开陈家。到时候,我就拿着一大笔钱隐姓埋名过日子去。”
……
……
寒风中,有梁氏镖局负责喝道开路的趟子手高喊:“孟津县城到了,今日便在此落脚。”
陈迹拍了拍枣枣的脖子,枣枣当即心领神会,转头穿过凛冽的寒风,来到梁氏镖局的队伍旁。
却见镖头站在官道旁,正展开一张羊皮地图,对张拙说道:“张大人,今日落脚孟津。接下来途经济源、长治、黎城、邯郸、邢台、石门、保定,若想要岁日之前抵达京城,恐怕得每天多走两个时辰,再不能像今天这般不紧不慢了。”
张拙手指点在羊皮地图上,眯着眼睛默默算着时间:“你的人顶得住吗?”
梁镖头乐呵呵笑道:“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事。这趟走镖,路上还有驿站可以住,每天能喝两口热汤算是很舒服了。以前往甘州走货镖的时候,还得窝在雪地里睡觉呢。”
张拙思索片刻:“太行山匪怎么说?会不会惊动他们?”
梁镖头拱拱手:“张大人放心,我梁氏镖局也是打出来的名声,太行山匪见我趟子手喊镖,他们不敢下山的。”
张拙嗯了一声:“行,那便按你的计划来。”
梁镖头将地图揣进怀里,对后方的镖师们招招手:“进城!”
说罢,他从牛车上取来一只麻袋,从车队前,走到车队末尾,每经过一名镖师,便会从袋子里拎出一吊铜钱递给对方。
这是镖局的规矩,每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便要发一次工钱。
分开发的意义在于,若一次发完,这些镖师能一口气扔在青楼、赌坊里,若迟迟不发,又要担心镖师撂挑子。
此时,陈迹跳下马来,牵着缰绳走到张拙身边:“张大人,光靠这些镖师,恐怕不够。我观察了一下,除了那梁镖头,其余的都不是行官。”
张拙点点头:“小厮中还藏有二十余名张家死士,若真到了危机关头,你只需高喊一声‘风雪千山’,他们自会归你调配。”
他继续说道:“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张大人请讲。”
张拙看着远处:“若真遇到危险,我是说假如,假如连你也应付不来,还望你能立刻护着张夏与张铮逃走,莫要再管那些财货了。”
陈迹回头打量着长长的车队:“张大人舍得?”
张拙哂笑道:“钱财没了还可以再贪,人没了便真的没了。”
“我晓得了,”陈迹牵着枣枣便要离开。
却听张拙喊住他:“陈迹。”
陈迹回头:“张大人何事?”
张拙捋了捋胡子:“你婶子早晨与你说的那番话,莫要放在心上。”
陈迹展颜笑道:“张大人多虑了,我心里有数。”
张拙突然话锋一转:“她之所以与你说那些话,也是我多次与她提及,想要促成你与张夏之事。不过如今我已知晓你对郡主的心意,往事自不必再提,你不负张家,张家必全力助你。”
陈迹笑着抱拳道:“多谢张大人。”
说罢,他牵着缰绳走了。
在他身后,张铮悄悄凑到张拙身边:“爹,您先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拙瞪他一眼,甩起袖子登上马车:“懂不懂什么叫缓兵之计?滚一边玩泥巴去。”
……
……
陈迹走得很慢,一辆辆牛车从他身边经过,只听其中一位镖师瓮声瓮气道:“哥,咱们才刚从汝南回到洛城,这待得好好的,干嘛非走这趟镖啊。镖头都说了,咱们可以不走这趟镖的。”
另一名牵着牛鼻环的镖师平静道:“这趟镖是去京城的。等到了京城,咱们便与镖局分道扬镳,留在那。听说京城繁华之极,不去闯出一番名头岂不可惜?”
这镖师经过陈迹身边时,对他礼貌客气的笑了笑,而后便顶着风,继续牵着牛车一边走一边将刚领的铜钱扔给自家弟弟:“将铜钱收好,这可是哥哥我东山再起的本钱。”
瓮声瓮气的镖师问道:“哥,为何让我保管?”
镖师叹息道:“两个多月没碰女人了,哥怕等会儿路过青楼走不动道。哥哥我啊,就这一个软肋……”
瓮声瓮气的镖师问道:“行,那我把铜钱收在哪?”
镖师挠了挠眉毛:“收在你肩上的褡裢里。”
“褡裢前边还是后边?”
“前边。”
“噢。”
刹那间,两人身后的陈迹看着两名镖师的背影,骤然停住了脚步。
好熟悉的……感觉。
第221章 刀子
官道旁,陈迹怔怔的看着那两个陌生的背影,两人牵着牛车,随大队人马走进孟津城关,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
两名镖师健壮,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懒散些,似是个老江湖;矮的那个说话瓮声瓮气,做事一板一眼。
陈迹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两人的模样,可他就是觉得很熟悉。
准确讲,是对方说话的方式,令他格外熟悉。
二刀,袍哥。这两个陈迹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如今彼此模样皆已改变,陈迹无法确定自己猜测是否正确,万一世上真的有人和二刀说话风格一样呢?
可在异乡重逢故人的渴望,使他只想现在便追上前去问个明白。
但才刚走几步,陈迹又缓缓停住脚步。
他站在寒风里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任由冰冷刺骨的风灌进肺腑,这才清醒了一些。
陈迹牵着枣枣,顶着寒风穿过城门洞追上两人,笑着问道:“两位是梁氏镖局的镖师吗?”
高个子镖师转头看向陈迹,客气笑道:“没错,我们俩跟着梁镖头干活呢。”
陈迹漫不经心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那矮镖师想要回答,却被高个子镖师拉了一下。
高个子镖师拉着牛车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回禀这位贵人,您叫我阿大就行,我兄弟叫阿四。我们一家堂兄弟四人,我排老大,他排老四。”
阿大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迹:“您是?”
陈迹笑着说道:“我是陈家老三,如今家中长辈调任京城官职,我们举家迁往京城。对了,阿大阿四是两位的乳名吧,两位的大名是什么?”
却见阿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嘴上却笑着回应道:“原来是陈府三公子,失敬失敬。我们这般泥潭里的小人物,喊小名活得长。有算命的给爹娘说过,我们哥几个命贱,喊大名怕压不住嘞,不提也罢。”
对方越是这么谨慎,陈迹便越想寻根究底。
他牵着枣枣与两人并行,随口寒暄起来:“两位是镖师,想必去过不少地方吧?我还没怎么出过远门,不知道两位能不能讲些各地的见闻给我开开眼界。”
阿大手指突然攥紧:“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陈迹笑着问道:“且先说说你们都去过哪里?”
阿大笑道:“我们刚从汝南回来,不如给公子讲讲汝南的事?汝南这地方秀丽,四面环水,县城宛如一个瓢在湖里的葫芦瓢……”
陈迹忽然问道:“除了汝南,两位先前还去哪里送过镖?”
阿大与阿四下意识对视一眼,阿大嘴上却不停:“先前我们去过晋城送过人,送的是晋商乔家的二公子,那一趟惊险,沿途都是山,还有好些山匪;对了,我们还去过金陵,当时是负责护送洛城姚员外的银子……”
陈迹来了兴趣:“我还没去过金陵呢,听说那里的秦淮河上皆是歌女,到了夜晚火树银花、灯火通明,是真的吗?”
阿大竟也来了兴趣:“可不嘛!那秦淮河到了夜晚热闹得很,两岸火烟稠集,商贾云集;金粉楼台,高低悬殊;晚间酒楼茶社、彻夜欢歌、酒色喧哗。河面上行船,大一点的船叫‘走仓’,小一些的叫做‘藤棚’,船上挂着明角灯,女子便坐在灯下弹琵琶。那一个个女子身段婀娜,以轻纱遮面,远远的瞧不真切……可惜我兄弟二人囊中羞涩,不敢叫她们将船划过来。”
陈迹思索片刻,好奇问道:“听说秦淮河南岸的国子学很热闹,好多学子、廪生在科举前都要拜一拜呢,说是很灵验。”
阿大撇他一眼:“这位公子记错了吧,国子学可是在北岸呢,不在南岸。”
陈迹啊了一声:“是我记错了?国子学门前可有‘天下文运’的牌坊?”
阿大哈哈一笑:“公子记性可真不好,那国子学门前的牌坊叫做‘天下文枢’,可不叫天下文运!”
阿大滔滔不绝,竟对秦淮河了如指掌。
陈迹陷入沉思,若这阿大与阿四真是二刀与袍哥,那应该没有亲身到过金陵才是,为何能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自己设置两次陷阱,对方竟也能轻易化解。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亦或是袍哥心思细腻,虽是异乡客,却为了不暴露,补全了自己的身份漏洞?自己先前查看密谍司的案牍,不也是为了遮掩身份吗。
不。
这位阿大已露出破绽。
此时不比后世人人识字,反而识字的少,文盲居多。如镖师这般行当,十个镖师挑出来,能有一个识字的便不错。
先前这阿大描述秦淮河时,分明文绉绉的像是背诵课文一般,还能记住天下文枢牌坊,这能是寻常镖师的见识?
阿大、阿四绝对有问题!
陈迹有心开口直接询问,你是不是二刀?你是不是袍哥?
可问完呢?
上一世临死前,袍哥曾与他惺惺相惜,唏嘘相见恨晚。可陈迹若是因此便把袍哥当做一个好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恰恰是因为袍哥在道上的恶名,才选择对方成为自己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此人早些年是个散打运动员,因为打黑拳打死了人,入狱判刑。从监狱出来后跟着道上大哥经营高利贷生意,擅长暴力催收,光是局子就进过六七次,后来自己混成了大哥。
这种人若是知道陈迹的真实身份,难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思索间,却见车队在孟津驿站停下,梁镖头在夕阳下挥舞着手臂,高喊道:“都别愣着了,将车驾全部赶进后院里去,轮班吃口热乎饭,今晚我们在柴房、牛棚里住下,给东家看好东西!”
阿大见状,转头对陈迹笑道:“三公子,我们得去忙了,您要还想听什么,可以等忙完了再来寻我们。”
陈迹拱手保全:“有劳两位了。”
阿大与阿四低头进了后院,阿四小声问道:“哥,你不是说官贵都是坏人嘛,我看这公子还怪好嘞。”
阿大眼神沉凝:“凡事寻根究底的,绝不是关心……只怕是东窗事发了。奇怪,咱们到底在何处漏了马脚?”
阿四低声问道:“要不要做掉他?”
阿大无奈的挠了挠眉毛:“早与你说过,不要一天天打打杀杀的,要先夹着尾巴做人!”
阿四回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为难起来。
阿大叹息:“我说的是个比喻!”
阿四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阿大没有回答。
他站在后院里,看向院外,眼神深沉。
……
……
宁朝驿站皆为官办,乃是最大的军事机构之一,专司驿、站、铺三事。
所谓‘驿’,便是凭‘邮符’核验身份,招待宾客、安排物资、人员运输。
所谓‘站’,便是凭‘兵部火票’、‘密谍司火牌’核验身份,传递重要加急文书、军事情报,此为军事专用。
所谓‘铺’,便是正常的官府传递文书,由县令、知府掌管。
孟津驿的规模超出了陈迹的想象,远不是寻常客栈可比,便是十几座客栈加起来也没它大。就比如宁朝最著名的‘鸡鸣山驿’甚至有驿城之称,妥妥的一座小型城池。
天色渐晚,陈迹在此安顿好小满,当即又出门去了停放牛车的后院,只是他闻着牛粪的味道,在牛车间穿行半晌,也没再找见阿大与阿四的踪影。
他喊来梁镖头:“镖头,阿大与阿四呢?”
梁镖头怔了片刻:“三公子,阿大和阿四是谁?”
陈迹心中一沉,他低声道:“就是你镖师队伍里,常常结伴而行的两人,一人高、一人低,其中一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有印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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