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解决赵煦的问题,解决大宋的问题。
惭愧的是,他不可避免地站在了统治者的立场上,解决城外流民的问题也只是为了消弭不安定的隐患。
此刻面对万民跪拜,赵孝骞委实有些羞愧。
陈守来不及阻拦,赵孝骞已跳下了马车,亲手扶起了老者。
“莫拜我,也莫谢我,我担当不起,尔等若要拜谢,不如面东拜谢官家,拜谢皇恩吧,是官家下的旨意,才为你们挣得了活路。”
说完赵孝骞率先面朝皇宫方向,双膝拜了下去。
流民们见状也纷纷朝皇宫三拜。
被万民跪拜这件事要处理好,否则难免被朝臣参个“邀买民心”的罪名,这个罪名可不小,赵孝骞担不起。
大家一起朝大宋官家而拜,这就妥了,一切皆是皇恩浩荡。
起身后,赵孝骞朝老者道:“安心等着朝廷给你们分配土地,以后好好种地,日子终归有奔头的。”
老者颤巍巍地行礼:“坊间有人说,朝中出了贪官,贪了治河的钱,草民不敢揣问天事,只知道是世子您仗义执言,向官家进忠谏,抓了贪官,给我等草芥之民分了土地。”
“您就是我等的活命恩人,草民等必将为世子您立长生牌位,日夜香火供奉,您这样的善人,理应长命百岁,福泽万代。”
赵孝骞哈哈一笑:“大可不必,我不信这个的,诸位莫耽误了用饭,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与流民们聊了一阵后,大家也知不可误了世子的行程,于是在老者的指挥下,流民们默默地让出一条道。
赵孝骞与众人行礼后登上马车,陈守等禁军护送马车继续朝前行去。
流民们站在道路中间,默默地目送马车走远,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内,流民们仍未散去。
马车内,狄莹突然双手勾住赵孝骞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松手!死了死了!”赵孝骞奋力挣扎:“有病啊你。”
狄莹松手:“你好厉害,嘻嘻!”
赵孝骞:“不嘻嘻。”
“横渠先生说的‘为生民立命’,你做到了,感觉如何?”狄莹的眼睛熠熠生辉。
“横渠先生”是世人对张载的尊称,当年横渠四句语惊天下,张载的一句话,为后世千年的读书人立下了明确的目标,而张载也随之被天下的士子奉若神明,甚至有人称他为“张子”。
狄莹也是自幼读书,自然是知道张载和横渠四句的。
赵孝骞微笑:“感觉挺好的,刚才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功德+1,+1,+1……”
赵孝骞含笑叹了口气,道:“从今以后,你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活到死啊,我有功德加持,不出意外的话,我这辈子活一百二十岁问题不大。”
“你若不争气,活不了那么久,只能在九泉之下眼睁睁看我不停的娶妻生子,娶妻生子,而且我永远只娶十八岁的妻,就问你气不气……”
狄莹果然气了,还没到九泉之下就很生气了,像只小雌虎扑过来,恶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赵孝骞也生气了,这女人没事就动手,作为男人若再不反击,以后岂不是要被骑在头上?
回首掏!
马车内,狄莹一声羞臊无比的尖叫,车内瞬间沉寂了。
显然,赵孝骞掏中了她的要害。
…………
汴京朝堂如火如荼查贪反腐,数日后,又有几名官员落网。
这次赵煦针对贪官的行动,一开始便站在了道德和大义的制高点,朝臣们尽管心中反对,但实在无话可说,也不敢说。
毕竟黄河决堤,国都被淹,确实是非常恶劣的一件事,官家若不杀几个贪官,无疑有损皇威。
不仅如此,朝廷查抄贪官,确实也解决某些棘手的麻烦。
查抄的田产用于安置流民,查抄的钱财充入国库,然后分发给开封府和京畿州府县各地,用于灾后重建,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压力。
城外原本聚集的五万流民,如今只剩下万余,而且流民们情绪很稳定,都在安静地等着朝廷分土地。
只看反贪的直观效果,朝臣们便知道,官家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十日后,汴京城西万胜门,一群官员静静地伫立在城门外,翘首等待着什么。
奇怪的是,官员们的目光不仅投向城外远处的直道,也不停地朝城门内张望,随着时间过去,官员们的神色也越来越焦急。
时近午时,城外远处终于缓缓行来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衣着打扮颇为怪异,大热的天却戴着裘皮帽子,穿着厚实的衣裳,明明热得不停擦汗,也不见他们脱下衣裳。
队伍大约百余人,骑队前方高举着旌节长杖,长杖上倒挂着一只羊头骨,后面的旗帜上画着契丹族的图腾,分别绣着一头青牛和一匹白马。
城外等候的官员眼睛一亮,为首一名紫袍官员沉声道:“辽使至矣,楚王世子为何还没来?”
旁边的官员苦笑:“已派了三拨人赴楚王府催请,据王府下人回话,说是世子昨晚苦读诗书,熬夜至天明,此时仍在大睡……”
紫袍官员叹了口气:“这位世子诗才绝世,苦读诗书倒也不奇怪,但事有轻重缓急,世子是迎接辽使的正使,今日可耽误正事了。”
辽使的队伍距离城门越来越近,紫袍官员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待紫袍官员走到辽使队伍跟前,为首的辽使却并未下马,而是神情倨傲地打量着紫袍官员。
两国遣使来往,都应遵行外交礼节,辽使这般举动,委实太过无礼。
而大宋的官员们却无可奈何,或者说,他们已习惯了辽国的倨傲姿态。
“本官大宋礼部侍郎钱仲深,忝为迎辽副使,拜见辽国贵使阁下,贵使一路辛苦。”钱仲深长揖行礼道。
为首的辽使终于正眼打量钱仲深,然后皱起了眉,张嘴倒是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只是语调有些怪异。
“迎辽副使?正使呢?”辽使问道。
钱仲深表情一僵,随即立马回道:“正使在汴京城中馆驿,正设盛宴款待诸位。”
辽使冷笑:“迎辽正使未至,所谓礼仪之邦不过如此,你们宋国人标榜礼仪华章,背地里谓我辽国为北戎蛮夷,呵呵,今日见尔宋国礼仪,简直贻笑天下。”
钱仲深脸色愈发难看,欲要争辩,却突然听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没出城迎接你们就失礼了?你爹没教过你,去别人家做客要懂礼貌吗?”
钱仲深闻言一喜,又一惊,紧张地扭头望去。
辽使却大怒,眼神森寒盯着钱仲深身后的人:“你是何人?”
“迎辽正使,赵孝骞。”
说完赵孝骞并未行礼,而是指了指辽使,道:“辽国使臣既入我宋境,当知我大宋礼仪,听得懂人话的话,请下马。”
第111章 现场录史
一个国家文贵武贱的坏处,在异族人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腰杆子直不起来,明明腰已经弯得那么低了,别人还是挑毛病。
赵孝骞不喜欢用卑躬屈膝换来的表面和睦,他对别人的态度通常是等价等量沟通。
你对我什么态度,我就对你什么态度,这样大家都公平。
如果你态度很差,赵孝骞的态度只会更恶劣。
总之一句话:我特么给你脸了?
辽使仍骑在马上,表情很惊愕,他似乎没想到大宋的官员里竟然有人敢硬刚他。
所以,大宋对辽国的态度有变化了?他们哪来的底气?
赵孝骞强硬的态度明显超出了辽使的认知,以至于辽使半晌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骑在马上,不言也不动。
赵孝骞却不耐烦了:“你到底下不下马?要不要我亲自请你下来?”
“你既然是使臣,基本的外交礼仪总该知道吧?入我大宋国都,竟还如此趾高气扬,你们辽国国主知道吗?”
旁边的钱仲深一脑门的冷汗,震惊地看着赵孝骞。
咱大宋现在已如此支棱了吗?为何我这个礼部侍郎丝毫不知?
澶渊之盟后,大宋近百年来对辽人只能忍气吞声,两国间达成了协议,那就是大宋每年送出岁币,而辽国则不再袭扰抢掠大宋边境,或者说,尽量不袭扰。
维持了近百年的和平,宋人从最初的倍感屈辱,到如今举国上下似乎已经习惯了两国间的这种相处模式,这是一种可怕的潜移默化。
而民族的脊梁,也在这种和平的表象下,不知不觉越弯越低,渐渐直不起来了。
所以钱仲深看到赵孝骞如此强硬的态度,一时间竟倍感震惊,然后一脸惶恐忐忑地望向辽使,生怕辽使生气。
但赵孝骞可不惯着辽使,大宋弯不弯腰他管不着,但他没有弯腰的习惯。
辽使骑在马上,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愈发冰冷地盯着赵孝骞。
“正使是吧?我若不下马,尔当如何?”
赵孝骞冷笑:“两国来使,我当然打不得杀不得,但是……”
语声一顿,赵孝骞突然转身朝一众大宋官员道:“你们中间可有史官在列?”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官员迟疑着站了出来,揖礼道:“下官黄桢,翰林院馆阁校勘,职司录史。”
赵孝骞点头,道:“马上执笔,今日便在这城门外现场记史,大宋绍圣元年八月,辽使入朝,进城倨傲,目无余子,面对大宋迎候正副使竟不通礼仪,拒不下马回礼,坐实辽人北戎蛮夷粗鄙之名。”
“大宋迎辽正使赵孝骞拒辽使入都,并快马飞报辽国国主,请易换辽使入朝,此事,记于大宋史册,封存于宫室,传之宋辽后世百代,以供后人评说。”
黄桢呆怔片刻,抬头迎上赵孝骞冰冷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立马扭头喝道:“来人,取纸笔来!”
迎候辽使的一众大宋官员顿时哗然,钱仲深额头的冷汗刷刷地往外冒,眼神渐渐惊恐,直至麻木。
官家任楚王世子为正使,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任命了一个活阎王?
今日此刻,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怕是宋辽要开战呀。
相比大宋官员的哗然,辽使却面无人色,黝黑的脸色白皙了不少,眼皮不停地猛跳。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屁大点事儿,竟记录入史册,让辽国成为被后世耻笑千年万年的反面教材。
而此事不仅是录入史册,宋人还要驱逐他,并且向辽国皇帝禀报他的无礼举动,请求更换使臣。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辽国皇帝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夸他,为了挽回辽国的形象,弄不好会把他从辽国朝堂除名,一撸到底。
毕竟无礼的是他,但丢脸的却是辽国君臣。
就在黄桢准备奋笔疾书时,辽使终于慌了。
“慢,且慢!”
赵孝骞眯眼看着他:“贵使有何见教?”
辽使二话不说,动作利落干脆地翻身下马,他后面的百余使团成员也跟着纷纷下马。
大步走到赵孝骞面前,辽使非常标准的中原长揖行礼。
“辽国使臣萧光敬,拜见宋国正使阁下。”
礼节周到,动作标准,表情特别乖巧。
“正使阁下,刚才是一点小小误会,是萧某孟浪了,还请正使勿怪罪。”萧光敬的笑容很僵硬,但有一种强迫后的可爱。
赵孝骞也笑了。
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公平对等,半斤八两。
“你看,你们辽人还是会说人话的嘛,刚才何必闹得那么不愉快呢。”赵孝骞迅速换上一脸亲切的微笑。
萧光敬脸色又气黑了,但此时的气势已弱了一大截,终究不敢计较,忍气吞声地陪笑了几声。
大宋的官员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谁都没想到,赵孝骞居然会用这种法子逼得辽使服软。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挺管用的,自己以前为何没想到呢?
不能小看古代人对史书的重视,任何事情记录到史书里,便等于盖棺定论,想洗白都很难了。
大宋君臣重视史书记录,难道辽国就不重视了?
赵孝骞简单的一招,让嚣张跋扈的辽使还没进城,就瞬间变成乖巧可爱懂礼貌的好孩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仲深,突然发觉官家任赵孝骞为正使,简直无比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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