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堂内差役分列两排,一脸古怪地看着袅袅三女,又朝被打的女客投去同情的眼神。
别人或许不认识袅袅,但府衙里的差役们不可能不认识。
这三位女子,不正是终日与赵郡公同进同出的女人吗?
这群愚蠢的妇人,怎会惹到赵郡公的女人?市井里打骂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闹到官府公堂,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袅袅身旁,率先动手的平氏此刻慌得不行,俏脸苍白如纸,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轻颤,站在公堂上努力保持镇定,眼眶却泛着泪光。
袅袅低声安慰道:“莫怕,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官人没在城里,真定府的官员也不会为难咱们。”
平氏摇头抽泣道:“我是怕……怕官人知道我给他惹祸了,会,会不会赶我走呀?”
袅袅失笑:“官人没那么小气,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赶走你的。”
源氏在一旁弱弱地道:“若是在日本,嫁了人的女子给丈夫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会被打死的。”
本来就脆弱的平氏,闻言更是被刺激到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公堂另一头,挨了狠揍的女客半边脸高肿,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见平氏大哭,不由冷笑:“现在才害怕后悔,晚了!你,还有你们,以及那些手下帮凶,和你们的男人,都等着受死吧!”
袅袅不慌不忙地一笑:“咱们接着看,看看到底是谁受死。”
良久,大堂后面的屏风闪过人影,李清臣穿着官服匆匆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抱怨。
“人都快忙翻了,这群刁民还给本官惹事……”
坐到正堂主位上,李清臣摆出官威,露出威严之相,沉声道:“堂下何人,胆敢……嗯?啊?”
话没说完,李清臣已看清了堂下众人的模样,尤其是袅袅三女的绝色姿容,李清臣眼皮猛跳,脸色当即就变了。
袅袅三女,李清臣能不认识么?
赵孝骞在城里时,李清臣一天往他家宅子跑八趟,请示真定府具体如何治理,每次都是袅袅三女奉茶招待,熟得不能再熟了。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赵郡公的女人为何无端惹上了官非?
莫名其妙的李清臣左右看了看,目光盯住了公堂另一头的那群女人。
一眼望去,见此女半边脸颊高肿如猪头,姿色容貌中下,纵是被人揍得如此凄惨,表情和眼神也露出倨傲之色。
李清臣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本官觉得袅袅夫人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于是李清臣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那群妇人喝道:“公堂之上,见官不礼,这点家教都没有么?给本官跪下回话!”
分列两排的差役正要在袅袅夫人面前图表现,立马齐声厉喝:“跪!”
妇人们被吓得脸色苍白,这种两腿发软的感觉,她们家的官人都从来未曾给过。
一群女人当即便战战兢兢跪下了。
袅袅三女正在犹豫时,堂上疾言厉色的李清臣望向三女,突然换了一副友善恭敬的表情,微笑道:“三位是原告,就不必跪了。”
被揍的女人一愣,大声道:“禀官上,民女才是原告!”
李清臣冷眼瞥着她:“你这么丑,也配当原告?”
女人大怒,长得丑就不能当原告了么?嗯,不对!我哪里长得丑了!
然而李清臣是官,当官的说话再难听,她也不敢公然顶撞,但她还是不甘地垂头低声道:“禀官上,民女无端被打,确实是原告。”
李清臣早就看到她满脸的青肿了,心中不由冷笑。
本来被袅袅夫人打就打了,但你竟闹到了公堂上,那就必须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世情险恶,什么叫“官字两张口”。
李清臣懒得搭理她,转而望向袅袅,和颜悦色地道:“尊夫人请说说吧,下官……嗯,本官一定秉公断案,不枉不纵。”
被打的女人惊呆了,你这话……是认真的么?
你都快给这狐媚女人跪下了,还特么说什么“秉公断案,不枉不纵”?
此时的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这个一脸狐媚的女人,恐怕是来头不小,回想刚才李清臣刚坐下,看到她后便一脸逢迎。
李清臣这人,真定城里的百姓都认识,他原是真定知府,后来刘谦谅犯事,李清臣被贬为判官,辅佐新来的知府治真定府。
今日这位李判官根本不问缘由,见面就对那狐媚女人各种讨好,各种偏袒。
所以,这狐媚女人,还有旁边那俩小蹄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女人心头渐渐沉重,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怕是要倒霉了。
第412章 告捷结案
被打的女人名唤“柳氏”,是真定城中一户殷实人家的主母。
这个年头所谓的“殷实人家”,大约是中产之上,权贵之下,属于高不高,低不低的地位。
论能量背景,或许能影响一点小事,如果好处给得足,官府在某些事情上兴许会偏袒一下,但若遇到大事,再有钱也没用,没有任何官员会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跟自己的乌纱帽过不去。
今日很不幸,柳氏遇到了一件花钱也搞不定的事,而且给她的夫家也惹下了大祸。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她在脂粉铺里的一时嘴贱。
世上至少一半的是非,都是人的那张嘴引起的。
柳氏刚上公堂时,尚能自信满满,这次的事她是受害者,猪头般的脸蛋可以证明。
受害者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甚至都不用花钱打招呼,但凡正常的官员都知道怎么判。
可是见李清臣对袅袅三女各种逢迎,柳氏已渐渐感到不妙了。
回想起刚才街上的争执,她与袅袅扭打时,外面冲进来一群壮汉,二话不说揪着她就狠揍,这群壮汉显然是在保护袅袅三女。
三个容貌绝色,有一群壮汉保护,同时真定府的李判官还对她们如此恭敬,柳氏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这时的她,已经有些后悔了,事情闹到公堂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公堂不是随便来的地方,既然打上了官司,官员的板子是一定要拍下去的,不是拍原告就是拍被告。
而此时的袅袅已不慌不忙地开始述说争执的由来。
袅袅语速很慢,吐字很清晰,而且不添油也不加醋,非常客观地将事实说了出来。
从柳氏她们非议真定新来的知府,后来又辱骂大宋边军将士,最后自己与柳氏争执等等,叙述平白且公正,就连柳氏都无话可说。
李清臣听完后,皱眉朝柳氏冷冷地一瞥,接着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清臣的性格总的来说还算比较正直的,这两年纵是被真定官场孤立也断然不肯与刘谦谅等人同流合污。
刚才有心偏袒赵郡公的女人,可他又担心袅袅三女不占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袒她们未免污了官声。
此刻袅袅说完后,李清臣确实轻松下来了。
果然颜之有理,长得好看就是正义的代表。
为官多年,李清臣经验丰富,他很快做出了判断,颜值高的一方胜利。
然后李清臣目光阴沉地望向柳氏。
“柳氏,她说的话可属实?说话前想清楚,公堂上说谎的后果你担不担得住。”
柳氏浑身一颤,此时的她已没有了一丝一毫倨傲之色,现在她知道自己恐怕摊上事儿了,只想赶快结案,避开这桩大麻烦。
袅袅刚才的述说毫无漏洞,每个字都是真实的,柳氏想否认也不可能,在场有那么多人呢,她否认的话,事情就是另一种性质,只会比眼前摊上的事儿更严重。
于是柳氏低眉顺眼地道:“禀官上,这位……贵夫人所言属实。”
李清臣见她称呼都改了,大约已反应过来惹上事了,不由冷冷一笑。
“诋毁知府,辱骂边军将士,与人启衅,惹上口舌是非,柳氏,你有何话可说?”
柳氏脸色愈发苍白,垂头道:“民妇……求官上网开一面,只是当时心急失言,非有心辱骂将士,实在是家中为了避兵灾,不得不打算举家逃离真定城,民妇心中有怨气,故而胡言乱语。”
李清臣冷冷道:“赵郡公率部出征辽军,将士们皆是为我大宋百姓子民而浴血拼命,你这等愚妇却在后方诋毁辱骂将士,这是一句‘心有怨气’能交代过去的吗?”
柳氏愈发惶恐,听李清臣这意思,似乎是要治她的罪了,而且搞不好还要牵扯上她的夫家,这可塌了天了。
于是柳氏壮着胆子抗辩道:“官上容禀,实在是大宋边城多年来被辽人袭扰欺凌,民妇私以为赵郡公率部出征,恐是……胜少败多,民妇担心害了边军将士的性命,故而口不择言……”
李清臣眼神愈发冰冷:“你的意思是,赵郡公此番出征必败?”
柳氏急忙惶恐地道:“民妇愚钝,岂敢妄言军国大事,民妇并无此意。”
嘴上说着“并无此意”,但李清臣却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分明是认定了宋军必败。
李清臣一时竟犯了难,难的是不知如何处置这愚妇。
事关赵郡公的三位如夫人,处置得轻了,担心袅袅三女不满意,处置得重了,难免惹得城中市井非议。
于是李清臣的目光情不自禁朝袅袅三女瞥去。
袅袅却上前一步,盯着柳氏冷冷道:“你仔细听好了,我对大宋边军将士有信心,对赵郡公更有信心,他们为保真定府官民平安而战,此战必胜!”
柳氏垂头,再也不敢与她争辩,只是附和道:“是是,我大宋边军将士必胜,民妇愚昧,不该诋毁将士,民妇知错。”
袅袅见她嘴上认错,表情仍然不以为然,不由愈发怒极,语气更重了几分。
“你既然知错,不如拿出点实在的东西,此战我大宋将士若能击溃辽军,便罚你夫家拿出一半的家产,折成酒食,出城犒军,如何?”
柳氏一愣,多年来的固有印象,她当然不认为此战宋军能胜,活着逃回来小半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打败辽军?
虽然内心笃定,但要拿她夫家一半的家产打赌,她可没胆子答应,她家官人知道后不得活活打死她。
正在犹豫间,李清臣却猛地一拍桌案:“就这么说定了!”
“啊?可是官上……”柳氏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公堂的宁静。
一名禁军匆匆跑进公堂,身上的甲胄尽管没有任何破损,但所有人都仿佛能闻到这名禁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战场硝烟味道,显然这人是刚从前线回来的。
禁军入公堂后,躬身朝李清臣抱拳一礼,大声道:“禀李判官,奉城外东郊大营赵郡公令,小人入城报捷。”
“今日寅时,我大宋龙卫营将士突袭北面辽军大营,此战,全歼辽军一万,缴战马三千匹,皮甲五千具,粮草两千石,军械无算,敌军皆亡,并无俘虏,赵郡公特命小人回城报捷,晓予真定城官民人等知。”
“赵郡公还请李判官起拟奏疏,向朝廷和官家具实以奏,捷报传京。”
说完后,禁军匆匆一礼,转身便离去。
公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古怪地望向柳氏。
而袅袅三女,脸上却绽开了微笑,笑容越来越深,公堂上不可失礼,但三女私下却已手牵着手,互相紧紧地攥着,她们的小手冰凉,却微微颤抖,彼此无声地传递着兴奋雀跃的情绪。
而柳氏,却一脸惨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公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
李清臣也欣喜若狂,若非碍于身份,此刻早已欢呼痛快大叫起来。
见柳氏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清臣微微一笑,难得玩笑地道:“柳氏,本官代赵郡公和边军将士,多谢你家这一半的家产了,回头便遣差役赴贵府上接收。”
柳氏仿佛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嘶声道:“不,民妇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答应!”
“怎么可能胜了?刚才那人,真是禁军么?不可能的!辽人那么厉害,不可能的……”
李清臣见此时她仍不肯相信事实,反而一再看不起宋军,心中不由愈发厌恶,冷冷道:“事实是,我大宋王师确实胜了,全歼一万辽军,连活着的俘虏都没有,你不信也得信!”
这时袅袅走过来,盯着柳氏缓缓道:“我说过,宋军必胜,赵郡公必胜。”
柳氏失神的目光抬起来,怔怔地看着袅袅,道:“你,你究竟是……”
袅袅微笑道:“赵郡公,是我男人,我的官人。”
俩日本姐妹也手牵着手走过来,异口同声道:“也是我们的男人。”
三女手牵着手站成一排,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微笑。
柳氏两眼睁大,如遭雷殛,身躯摇摇欲坠。
刚才一直在猜测三女的身份,猜到她们的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她们竟是赵郡公的女人。
果然,自己摊上事儿了,惹了大祸!
难怪在脂粉铺里,听到她诋毁赵郡公时,三女都忍不住出来呵斥她,与她发生如此激烈的争执。
难怪三女的身后跟着一群保护她们的壮汉,难怪李清臣对她们的态度如此恭敬,而且偏袒得如此明目张胆……
一切解释得通了,原来是赵郡公的女人。
整个真定府,甚至整个河北西路的城池乡镇,官场军队,都是赵郡公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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