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老人回过神,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了女子,正是最近新搬来住在山脚下的那户女主人。
村民们对这户女主人了解不多,他们想破头都想不通,为何这户女主人偏要住在这偏远贫瘠,战乱纷生的村庄里,这不是找死么。
可这位女主人的态度很坚定,从不听劝告,虽搬过来不久,但女主人温柔亲切,对人良善,村民们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哎呀,姑娘,天寒地冻的出来作甚,当心冻坏了身子。”老人起身迎道。
年轻女子嫣然一笑,将右手挎着的竹篮搁在地上,道:“日子不易,小女子让家仆上山采摘了一些蘑菇冬笋,给您尝尝,帮不了您和乡亲们太多,唯有尽我所能,您莫嫌弃就好。”
弯腰搁下竹篮的瞬间,女子突然发现了地上的一锭银子,不由惊道:“咦?地上为何有一锭银子?这可不是小数,葛老丈您……”
葛老丈也愣了一下,接着很快便明白了,于是一拍大腿,道:“哎呀,刚才那贵人……定是他留下的!”
女子眨了眨眼:“哪位贵人?”
葛老丈含糊地道:“应是真定府新来的官儿吧,也不知是多大的官儿,不过这个官儿好像不大一样,哎,这银子……可怎么办,老朽不能收的呀。”
第372章 天降横财
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正是二九年华,豆蔻初绽。
她的来历很神秘,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村民好奇地问过,她只是笑而不答。
她很温柔,有一种娴静柔和的气质,村民们私下有过猜测,这位女子肯定是富家女,因为她从来不缺钱,出身兴许是大户人家,不知何故带着几位家仆,独自住到这个偏远贫穷的村庄。
很多人看见日落时分,她经常站在山腰的一块崖石上,痴痴地望着夕阳落山,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地平线下,她才寂寥地回到屋里。
她美得像诗人在夕阳下吟诵的佳句,她的寂寞也像诗,神秘而深邃,寥寥的词句里,似乎有欲言难言的曾经。
自从搬到这个村庄以来,她见过村民的疾苦,后来便有意无意地挎着竹篮,带着许多食物赠送给村民。
她太温柔了,纵是赠送,也努力维持着村民的自尊,只说是自家吃不完的东西,请村民帮忙吃掉一些,要么就是“顺手”“顺便”,她的善良总要表现得仿佛不经意,让村民们不要记她的恩。
日子久了,村民们终归还是把她当成了女菩萨般的人物,全村老小对她非常敬重。
今日也是如此。
满满一竹篮的蘑菇和冬笋,分给村里留守的几位老人,多少能顶一两天的口粮,而她,也一如既往地仿佛不经意送了出去。
葛老丈感激不已,起身接过竹篮,忙不迭道谢。
女子却盯着他手里的那锭银子,叮嘱道:“葛老丈可要保管好银子,轻易不可显露在外人面前,不然恐会惹人起了歹心。”
葛老丈连忙道:“好的好的,回头老朽把银子绞碎了,去府城里兑换成铜钱,定不让人发现。”
“刚才那位贵人是个好人啊,这锭银子可救了命了。”
女子终于好奇地问道:“那位贵人是官儿?当官的有这么好心吗?”
葛老丈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应该不坏吧,他不一样,老朽除了这条贱命,就只剩了一亩薄田,他能图我什么。”
女子又问道:“那贵人什么模样?可有说清他所任何职?”
老丈摇头:“没问,说了我也听不懂,但跟随他的扈从不少,应该是个大人物,不过他年纪可轻,二十来岁的样子,真是奇怪了,二十来岁难道就已考取了功名,有了官身?读书应是很厉害的。”
女子轻柔地一笑:“葛老丈怕是没出过村,很多人一出生就有了官身,人家投胎投得极好呢。”
葛老丈笑了笑,道:“都是命里注定的,咱们穷人也只是羡慕了,不过这位赵官人说,他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姑且听之吧。”
女子奇道:“您知道他姓赵?”
“临走前问了一嘴,他说他叫赵孝骞,半年内咱们的日子过不好,可去真定府骂街,哈哈,倒是个有趣的官人。”
女子的表情瞬间凝固,绝色的脸颊不知不觉间涨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激动却努力强抑。
“他……他叫赵孝骞?”
“没错,老朽记得清楚呢。”
“他……竟来真定府做官了?”女子眼眶渐红,梦呓般呢喃。
…………
赵孝骞一行人回到真定府时已傍晚,天色渐黑。
策马骑行到府衙门口,赵孝骞下马,将缰绳扔给陈守,与门口值守的差役点头招呼后,转身进了府衙的侧门。
今日收获不小,赵孝骞到任的第二天,就已对真定府的民生民情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官员只有走到最贫苦的地方,才能发现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暗。
“治理地方”四个字,不是坐在府衙大堂里批几道文书,瞎JB研究几个所谓的政策就能为民谋福的,那些用屁股想出来的所谓善政,不过是官员捧高自己,谋取资历的垫脚石。
赵孝骞也是真正为官一任后,才发觉“为生民立命”是多么的艰难。
满身疲惫地回到府衙后院,一名差役恭候在他的厢房外,神情有些古怪,赵孝骞没太注意,挥手让差役退下。
赴任仓促,没来得及买几个丫鬟服侍自己,一切还得靠自己,于是赵孝骞打算在大浴盆里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走进自己居住的厢房,赵孝骞点亮了烛台,屋子里的景象却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银子,准备的说,是“银山”,一个个大箱子堆满了屋子,摆在上面的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银子,有元宝形状,也有银饼和银条,各种形状的银子堆积在箱子里。
赵孝骞呆怔地站在屋子里,仍未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里回过神来。
记得前世星爷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有这个桥段,也是堆成山的银子,晃瞎星爷的狗眼。
此刻赵孝骞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视觉冲击是多么的强烈。
呆若木鸡地怔忪许久,赵孝骞双膝不受控制地扑通一下,面朝银山跪倒。
“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全都有……”赵孝骞还愿似的喃喃自语,表情非常虔诚。
拜完了银山,赵孝骞动作利落地转了个身,朝门外的天空再拜,表情愈发虔诚。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赵某何德何能……”赵孝骞的声音已有些哽咽,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恩。
原本门外一片寂静,然而赵孝骞话音未落,门外却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跌倒了,紧接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便有人慌忙跑到厢房门口。
“赵郡公,赵郡公!不是大自然的馈赠,不是的,是我们送的!”
厢房门口,几道慌乱的身影出现,正是禁军厢都指挥使张岚,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真定府推官王慎先,提举司使周禳,提刑司使方希,转运司使李正廉……
好吧,除了李清臣,真定府的几位大佬都到齐了。
赵孝骞仍跪在地上,眉眼不抬地挥手:“你们让开,我还没拜完呢。”
“赵郡公,您都哭错坟了!……啊不对!下官失言,恕罪恕罪,总之,这些银子是我等下官的一点心意,绝非大自然的馈赠。”判官刘谦谅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赵孝骞扫了众人一眼,不悦地道:“不要胡说八道,这些银子明明是凭空出现在我屋子里的,不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啥?”
“我从小虔诚祭拜苍天,每日晨昏许宏愿,愿老天保佑金山银山全都有……老天怜我心诚,故而天赐银山,圆我心愿,跟你们有啥关系?”
张岚等人眼皮一跳。
做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钱财吞下了,还不记众人的情,偌大一笔钱财难道肉包子打狗,白送了?
第373章 欣然入伙
空无一人的屋子,突然变出满满的银山,无论从现实角度还是神话角度,这都属于老天的赠予。
啊不然咧?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赵孝骞是这么想的。
张岚等人破防了。
从汴京来的大人物,思维角度似乎与地方官员不大一样?
清醒点啊我的郡公,老天不会白送你银子的,只有人间的大冤种才会送。
官场的游戏规则合着你是一点都不懂吗?
而张岚等人当然不会真的白送银子,他们的目的是要把赵孝骞拉到自己的阵营来,成为他们狼狈为奸的一份子,从此钱权美色大家共享之。
赵孝骞官大,背景也是深不可测,他拿大头张岚等人也没意见。
重要的是团结。
没错,坏人也要讲团结的,一个团伙无论是善是恶,都非常忌讳窝里斗,只要利益分配让所有人没意见,内部自然就团结起来了,大家一致对外搞钱,何乐不为?
堆满一屋子的银子,是张岚的主意。
因为这样能给人一种极度震撼的视觉冲击,从而动摇自己的原则。
堆满银子后,众人悄悄躲到外面,观察赵孝骞的反应,是真定府判官刘谦谅的主意,赵孝骞自愿入伙以前,大家变现得含蓄一点,这样就算被他拒绝,彼此面子上也过得去。
万万没想到,这位赵郡公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银子送了,人情被记到老天爷头上了。
幸好这群人里还是有聪明人。
判官刘谦谅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家是汴京的大人物,不可能真这么弱智,既然嘴上说什么老天爷送的,偏不承他们的人情,往深处想一想,应该是对他们送的这点银子不满意。
“赵郡公,这些只是下官等人的一点见面礼……”
刘谦谅在“见面礼”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话依然很含蓄,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直白点说,这只是他们送的第一批贿赂,以后还有,而且会更多。
其余众人听了,心中有些不悦。
没跟大家商量就擅自说什么“见面礼”,难道以后咱们还要送?这位郡公的胃口如果大到填不满,咱们要损失多少钱才能拉到这位同伙?
然而随着刘谦谅这句话出口,赵孝骞的表情和语气立马变了。
“原来这特么的就是惊喜啊!”
刘谦谅松了一口气,顿时喜上眉梢。
事情发展到此刻,一切都很顺利,从赵孝骞喜悦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不反对加入他们。
就说嘛,汴京来的大人物地位再高,官爵再高,他难道跟钱有仇?
现成搞钱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根本不必付出任何东西,只要睁只眼闭只眼,每月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送到他手上,哪个正常人会拒绝如此诱人的钱财?
刘谦谅心情大定。
至于赵孝骞的胃口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谈,随着这位大人物的到来,众人的利益本来就已做好了重新分配的准备,以赵孝骞的身份和分量,他独拿四成众人也可以接受。
赵孝骞此刻的表情很愉悦,看着众人的眼神就像庙里的菩萨看着善男信女给他上香供奉,既得到了尊敬,又得到了钱财。
难怪那么多京官上下活动,只求一个外放的名额。
原来在偏远地方当实权官员,感觉竟然这么爽。
环视众人各异的表情,赵孝骞笑吟吟地道:“我初来乍到,你们无缘无故送如此重礼,怕是不妥吧?若被汴京的御史知道,参我一个贪墨受贿,我可就沾上麻烦了。”
刘谦谅急忙笑道:“下官等人皆是奉公守法之辈,区区一点见面礼,是官场上正常的人情来往,谁来参劾都不怕。”
赵孝骞笑道:“我在朝中可没有人帮我说话,难道你们有?”
刘谦谅目光闪动,陪笑道:“下官也没有,但咱们行得正,站得直,岂惧流言蜚语?若汴京有朝臣参劾,真定府上下官吏皆愿为郡公证明清白。”
赵孝骞哈哈大笑:“好,好!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最好别让我当,真的,我吃不了一点苦,更遭不了一点罪。”
众人笑容一僵,心中纷纷已在骂街。
好歹也是大人物,怎么有脸说出这句厚颜无耻的话?
刘谦谅却满脸堆笑:“郡公若是不反对,下官以后定会努力多弄钱财,保管让郡公满意,只要咱们上下一条心,断然出不了纰漏。”
赵孝骞喜道:“甚好,我就欣赏你这……嗯,你叫刘谦谅对吧?真定府判官?”
刘谦谅更喜:“是是是,下官刘谦谅,往后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郡公,治理真定城和辖下九县。”
众人见刘谦谅如此逢迎,简直毫无底线,纷纷心中鄙夷不耻,然后众人不甘其后,纷纷在赵孝骞面前介绍自己,并表态一定支持赵郡公的工作,尽心尽力辅佐。
屋子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亲切,与昨日的接风酒宴不同,此刻众人如多年老友重逢般互聊闲话。
刘谦谅确实是个人精,聊闲话的时候还不断试探赵孝骞的态度。
大概意思就是,官员们捞的这点钱,可能来路不太合理,不过只要赵郡公不反对,那些被盘剥勒索的人保证不敢吱声,绝不可能闹出大事。
不仅如此,昨日白天在大街上抓的那群壮汉,刘谦谅也隐晦地表示是一场误会,都是自己人,准确的说,是帮咱们搞钱的牛马。
赵孝骞不置可否,他明白刘谦谅的意思,大抵是想请他放人,但赵孝骞也表示,误会归误会,放人不可能。
我堂堂郡公兼经略安抚使兼知府不要面子的?人抓了又放,岂不是说我赵某人抓错人了?还是说怕了他们背后的人,迫于压力不敢不放?
丢不起那人,总之,人抓了,不可能放,你们就当那群壮汉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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