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因为这五人,不仅破了刘单的功,而且还令刘单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能力。
没人知道这段日子刘单是如何熬过来的,人都病倒了,心理压力极重,身子都瘦了一大圈。
今早魏节派人来传了话,不多时将有人犯一名押到,赵郡公吩咐了,按“谋逆”之罪办理。
刘单立马明白了赵孝骞的意思。
按什么罪办理的言外之意,就是把这个人定成这个罪。
至于认罪的口供,进了冰井务的犯人,想要口供还不简单。
刘单很早便等在冰井务门口,等着皇城司送犯人来,等着大显身手,顺便洗刷自己曾经的耻辱。
一直等到下午时分,十余名皇城司所属押着一名犯人从囚车上下来,推推搡搡来到刘单面前。
刘单两眼放光,兴奋地围着周秩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
“好,好!身子康健,膘肥体壮,受得起折腾,好!”刘单愈发兴奋了,像个疯狂且痴迷的医学生,正在打量即将要解剖的大体老师。
周秩被刘单的变态模样吓得浑身发抖。
刘单的大名在朝臣中可谓是闻风丧胆,这些年落在他手里的犯人,有不少是官员,这些官员进了冰井务,能手脚健全出来的极少,大多都已缺胳膊断腿,有的甚至心理崩溃,被他整疯了。
此刻周秩没想到自己也落在刘单的手里,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你们……胆大妄为!我是朝廷命官,未经政事堂和吏部罢免,未经刑部大理寺判罪,你们谁敢动我一下?”周秩怒骂道。
面对周秩气急败坏的叫骂,刘单却充耳不闻,仍围着周秩转圈。
在他的眼里,此刻的周秩已是半个死人。
谁会在乎死人说什么?
从下往上打量,刘单却眉头一皱,他发现周秩的半边脸是肿的,而且牙齿还缺了几颗。
“啥意思?你们谁动了手?”刘单不满地道。
勾押官上前陪笑:“这老小子抗拒抓捕,话也说得难听,下官便扇了他一记……”
刘单惋惜地叹气。
不完美了啊!
他眼里的完美犯人,是体征健康正常,没有任何伤处,如此一来,落在他手里的犯人被他上刑折腾,他才能得到全部的成就感。
现在周秩被人扇了一记,刘单怅然若失。
“显着你了?我的犯人,让你随便碰了么?”刘单踹了勾押官一脚。
勾押官退了一步,嘿嘿干笑。
刘单气不过,正要继续踹几脚,却见前面的皇城司所属纷纷让开一条道,并且动作划一纷纷抱拳行礼。
刘单一愣,抬眼望去,见赵孝骞穿戴一身整齐的官服,正缓缓走过来。
刘单急忙上前,二话不说长揖一礼:“哎呀,郡公大驾光临,怎不早说一声,奴婢也好提前让下面的人清扫院落,红毯铺地,免得污了郡公的玉足……”
赵孝骞脸颊微微一抽,神特么玉足。
什么都玉只会害了你。
“刘都知,以后咱好好说话,就算逢迎之辞,也尽量不要说得那么夸张,有点假了。”赵孝骞不客气地指出他马屁里的不足之处。
刘单讪讪地一笑,哈腰表示回头一定钻研马屁技巧,下次定拍得郡公心旷神怡。
赵孝骞懒得理他,径自走到周秩面前。
二人此刻目光对视,赵孝骞的眼神平静,无悲无喜,原本他的身高与周秩差不多,可周秩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赵孝骞像神灵一样,目光平静且悲悯地俯视苍生。
良久,对视结束,周秩不自觉地垂头。
赵孝骞却仍盯着他,道:“周御史?闻名久矣,今日方得一见,可惜,是在这样的场合。”
周秩心中又开始愤怒起来:“你……未得诏命,肆意妄为,无故拿问朝廷官员,赵孝骞,你想好如何与官家解释了吗?”
赵孝骞微笑道:“当然想好了,准备动你之前我便有说辞了,周秩,你涉嫌谋逆,罪不容赦,皇城司缉拿谋逆罪臣,正在职权之内。”
“放屁!本官何时谋逆了?你罗织罪名,构陷忠良,你以为满朝文武都是瞎子么?”周秩气极骂道。
赵孝骞不慌不忙地笑道:“进了冰井务,你自然会承认谋逆的,刘都知,你说对吗?”
旁边的刘单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忙不迭道:“包在奴婢身上,只要进了冰井务,奴婢就算让他承认自己是条狗,那么他就是狗!”
周秩大怒,开始奋力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
赵孝骞却眯起了眼,盯着周秩的眼睛。
“周御史,我赵孝骞自问未曾得罪过任何人,这一次我也没有主动招惹你,可你却暗中煽动国子监学子,打算把事情闹大,逼官家收回封赏圣旨……”
“现在你却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所以我有点不明白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被动反击,为何搞得好像我才是罪该万死的人?嗯,什么逻辑?”
第264章 杀鸡立威
周秩的逻辑很简单,我可以弄死你,但你不能弄死我。
就是如此。
最好我弄死你时,你能主动配合姿势,四仰八叉地躺平,等着我下刀。
而你若想反击,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倒反天罡。
这种蛮不讲理的逻辑别看多么气人,实际上世上并不缺这种人,不信去看看千年以后的小仙女们是什么德行。
周秩也是这么想的,我想弄死你,你怎么可以反抗呢?我只不过想拿你的前程,去章相公面前邀个功,这都不能成全我吗?
一个人如果不讲道理其实可以理解,世上太多不公事,不讲道理可以讲丛林法则,谁实力弱谁就该死,死了也无话可说。
可笑的是,论丛林法则,周秩也毫无胜算,无论是分量,权力还是出身,赵孝骞都赢了他十条街。
周秩能倚仗的,是章惇的默许,是楚王府父子的低调。
稍稍弯下腰,赵孝骞的眼睛与周秩平视,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周御史,我现在唯一好奇的一件事是,你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能拿捏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如为我解解惑?”赵孝骞微笑道。
“煽动国子监学子请愿,串联朝臣联名上疏,朝野内外众口一词,造成莫大的声势,谏止官家收回封赏圣旨,这就是你的计划?”
“你的计划里,难道从未考虑过我可能会反击,可能会要你的命?”
“是什么让你以为,面对你的阴谋和攻势,我会忍气吞声,会妥协退让,像待宰的鱼肉一样任你糟践?”
赵孝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缓缓道:“我,赵孝骞,出身皇室宗亲,官家倚为国之砥柱,入则统领皇城司为天子除患,出则率军征战,为天子伐不臣……”
“麾下控弦之士一路势如破竹,帐下攒敌首万级,入敌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御史,你难不成以为我是个没脾气的乖宝宝?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如此天真吧?”
看着周秩面若死灰的那张脸,赵孝骞叹了口气,道:“不管你信不信,官家的封赏,其实我本不乐意接受。”
“不过,我不接受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有人热心帮我把到手的官职推出去,那我可就不乐意了,属于我的东西,凭啥我不能要?官家的四道封赏,我赵孝骞都接下了。”
盯着周秩的眼睛,赵孝骞微笑道:“你至今还存侥幸心理,对吗?你还抱有希望,觉得章相公会出面营救你,对吗?”
周秩的目光顿时露出惊骇之色,他没想到赵孝骞如此聪明,竟猜到了他的心思。
赵孝骞噗嗤一笑:“别傻了,既然皇城司拿了你,就说明我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从你被拿下的那一刻起,你的罪证,口供,全都坐实了,章相公又不是你爹,他不会让自己沾上一身骚的。”
“可惜,大宋朝堂未来的精彩,你已看不到了。”
转头望向刘单,赵孝骞冷冷道:“刘都知,周秩串联官员,煽动学子,此事不可能独自完成,背后必有同党,此人我交给你了,想办法问出同党来。”
刘单呵呵一笑,变态的笑容很瘆人。
“郡公放心,奴婢看这位御史大人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今日子时以前,奴婢有把握让他痛痛快快招了。”
赵孝骞淡淡地点头。
既然大家都欺负他脾气好,这次不妨玩个大的,除了周秩外,他还要牵扯出一批官员来问罪,让大宋朝堂所有的官员睁眼看清楚,楚王世子究竟是个啥脾气,以后想招惹他之前,多少也要三思而行。
转身离去,赵孝骞不带一点留恋。
冰井务这地方邪门得很,踏进院子就觉得阴风阵阵,冤魂缠身,赵孝骞都有点发怵,以后能不进这个院子,尽量不要进。
恭送赵孝骞离去后,刘单才直起腰,笑眯眯地看着周秩。
“周御史,奴婢这里先道一声得罪,接下来咱俩的相处,可能就不那么愉快了,奴婢希望你咬牙多撑一会儿,不要刚动手就招,这样奴婢会很失望的。”
“来人,恭请周御史入冰井务,好生侍候!”
周秩此时心中的恐惧已到了极限,当他被人架住往冰井务里走时,周秩奋力挣扎了一番,发现挣扎不过,于是凄厉地惨叫一声,当即便晕了过去。
而他的脚下,则流了一滩黄黄的液体,像水墨画似的,在泥土地上晕染开来。
刘单倒是见怪不怪,进冰井务的犯人什么德行都有,周秩这属于正常反应。
不过刘单还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嘲讽地道:“好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押进去,照样侍候着!”
…………
皇城司拿问监察御史周秩,当天便在汴京朝堂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城司拿问官员并不奇怪,主要是这次拿问周秩的罪名太离谱了。
一个七品言官,也就嘴巴恶毒了一点,为人讨厌了一点,怎么就摊上“谋逆”的罪名了?这帽子扣得是不是太大了?
朝臣们惊愕之余,纷纷勃然大怒。
从表面看,皇城司这次的举动显然属于“倒行逆施”“残害忠良”那一类,未经开封府,未经刑部大理寺,未经御史台,就这样独自拿问,草草定罪,这不是无法无天吗?
朝臣愤怒,上疏参劾,雪片似的奏疏飞进中书门下,政事堂的几位宰相的工作量顿时多了好几倍,全都是朝臣们参劾赵孝骞的奏疏。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学子们却毫无动静。
赵孝骞以皇城司的名义给国子监发的函,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
在周秩真的被拿问后,国子监祭酒这时也发现,皇城司这次是玩真的,谁再敢跳出来闹事,皇城司真会把人办了。
学子被办尚且罢了,主要皇城司事先已给国子监祭酒下了公函,而祭酒仍然没能约束好学子,那么皇城司办了闹事的学子们之后,很难说会不会把祭酒顺手办了。
于是国子监祭酒也怂了,立马下令关闭国子监大门,将所有的学子关了禁闭,严令学子们不准外出惹是生非,否则开革出监,永不准参加科考。
国子监消停了,但朝堂却更热闹了。
周秩只是个七品言官,他的死活事小,重要的是,皇城司越权了,气焰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把朝臣当成了笼里的鸡,想抓谁就抓谁,这脾气可不能惯,不然以后谁大谁小?
你一个直属皇帝的鹰犬机构,凭什么权力能凌驾于朝臣之上?
于是赵孝骞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众矢之的,一天之内,参劾赵孝骞的奏疏破了历史纪录,大宋自立国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朝臣这么惹人恨,几乎是被满朝文武异口同声,口诛笔伐。
奏疏太多,事件严重,政事堂的相公们压不下去,而宰相章惇也在有意无意地让朝臣和赵孝骞的矛盾更尖锐化。
第二天一早的朝会上,矛盾彻底激化了。
今日的朝会啥事都不提,群臣一个个轮流出班,所奏之事全都是御史周秩无故被拿问,安乐郡公赵孝骞目无法纪,残害构陷忠良。
坐在金殿内的赵煦惊呆了。
才两天不见,子安不声不响又搞出了一件大事。
问题是,你动手之前好歹跟朕商量一下啊!
现在搞得多被动,赵煦想袒护都不知怎么开口,他根本就不知道赵孝骞到底为何拿问周秩,也不知道周秩如何得罪了赵孝骞。
看着群臣像药店门口排队领鸡蛋的老大爷,一个接一个轮流出班,或痛哭流涕,或义愤填膺,痛斥天子纵容宗亲,国将不国,呜呼哀哉,先帝在天之灵,你开开眼……
赵煦坐在殿内都快疯了,他发现这事儿有点严重,作为皇帝恐怕都压不下去了。
于是一道旨意匆匆出宫。
急旨,钦令安乐郡公赵孝骞马上入宫,参加朝会。
第265章 金殿之争
接到赵煦诏令入宫朝会的旨意时,赵孝骞刚打算出王府去一趟皇城司。
拿问周秩的影响甚大,已然在汴京朝野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而这件事的后续,不是拿问一个御史那么简单。
审问定罪,是需要程序的,皇城司也不能例外。
人证,物证,犯人口供,以及一系列的证据固定,才能将它定为铁案,任何人都无法翻案。
只抓捕周秩一人,是远远不够的,周秩被送进冰井务时,赵孝骞就吩咐过刘单,要他尽快审出周秩的同党。
正要出王府查问刘单审犯的进展,一脚刚跨出门,一名宫人匆匆到来,迎面撞见赵孝骞,见他这架势似乎正要出门,宫人不由大松口气。
运气真好,稍晚一步,这位世子可就找不着了,自己得全城到处问他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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