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方才还是柔情蜜意,难舍难分,转身便让皇城司调查,赵孝骞感觉自己简直渣男实锤了。
可是……
姑娘,你露破绽了啊!自己没发现吗?
从二人相识时,袅袅故意崴脚引起他的注意,到后来的刻意逢迎,情深意重,又是绣香囊,又是慰相思,又是拒钱财,对他无欲无求,一副沉浸在爱情里无法自拔的样子……
只能说,袅袅的演技真的无可挑剔,有那么一瞬,赵孝骞都上当了,以为世上真有一位女子,无缘无故地爱上了他。
可惜的是,真正爱上一个人,不是袅袅这样的。
如果袅袅亲眼见到,当初姜妙仙与他互生情愫以后,那么温柔如仙女般的女子,却掐着他的脖子不断追问何时为他赎身,那么袅袅就会发现,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
男女之情若是真,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这个真理,经历过女人的男人才会懂,尤其是上辈子先扫付款码再办事的男人。
现在赵孝骞基本能肯定,袅袅刻意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世上哪来无缘无故的爱?
马车内,赵孝骞的表情怅然若失。
…………
原本打算进青楼,搂着姑娘饮几杯,结果出了青楼后,心情更不好了。
赵孝骞感觉自己最近可能处于水逆期,最好还是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回到王府,怅然的心情还没缓过来,下人便来报,蔡攸到访。
“失恋了,不想见!”赵孝骞烦躁地挥手。
通报的下人一愣,这个理由……好合理!
正打算转身回拒蔡攸,下人又被赵孝骞叫住。
“见吧,来都来了……”赵孝骞叹气。
中国人刻在基因里的无法拒绝的理由,“来都来了”。
至于失恋的心情……先暂停,见过蔡攸之后再伤感。
蔡攸仍是一袭白衣儒衫,显得特别文雅脱俗,进青楼免费的那种。
想到“青楼”,赵孝骞的心情又不美丽了。
见面先行礼,蔡攸正要说话,却见赵孝骞一脸怅然,面容憔悴,不由愣了一下。
“郡公这是怎么了?何故神伤至此?”
赵孝骞幽幽地道:“你都看出来了?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话没说完,蔡攸果断接话:“为了女人?”
赵孝骞终于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在下曾经也为了一位女子神伤至此,郡公这副死样子……嗯嗯,在下失言,郡公这副黯然的模样,与在下当年是一样一样的。”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看在他是自己幕僚,同时他爹还是蔡京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说正事,来我家干啥?”赵孝骞道。
蔡攸神情突然一紧,低声道:“郡公,国子监有学生串联,似乎针对楚王府而来,准确的说,是针对郡公而来。”
赵孝骞愕然:“为何?我得罪过国子监的学生?”
蔡攸苦笑道:“官家给郡公的四道封赏圣旨,已得罪了朝堂大半的臣子,郡公莫非不知?”
赵孝骞皱眉,神情渐冷:“我不喜自夸战功,但我自问算是大宋功臣,官家给我封赏,亦无不妥之处,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
蔡攸叹道:“官家封郡公为端明殿学士,封柱国,这都好说,毕竟是虚衔,哪怕是封真定知府,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知府的官阶不高。”
“但官家还封了‘签书枢密院事”,这个官职可就招人恨了。“
“郡公可知,这个位置其实空悬三年了,早年新旧党之争,太皇太后听政,就有多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后来太皇太后薨逝,官家亲政,章相公忙着清洗旧党,这个位置仍旧空悬。”
“宋夏之战后,朝堂好不容易平静了些许,谁都没想到,官家居然把这个位置留给了郡公你,让许多人的打算谋划落了空。”
“枢密院的第三号实权官职,竟意外落到郡公你的手上,教那些朝臣如何不恨你。”
枢密院主管大宋的兵事,第三号人物的分量很重,坐在这个位置上,已不止是油水肥差那么简单了,举凡募兵,军械,军饷,武将升降,甚至对外是战是和,签书枢密院事的态度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这其中还包括了新旧两党权力争夺的问题,势力制衡的问题,甚至还有外交,军事等诸多问题,都与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关系。
显然,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了赵孝骞,朝臣们终于被踩到尾巴了。
赵孝骞怒道:“他们都眼瞎了么?官家的封赏圣旨上,分明还有一个‘领’字,明明是虚衔,我不管事的!”
蔡攸却笑了:“郡公,自欺欺人可就不对了,瞎子都看得出,官家这个‘领’字,迟早要去掉的。”
“总之,如今朝臣纷纷上疏,请求官家收回成命,同时还有人使了下作的招数,暗中煽动国子监学生闹事,言称官家昏庸无道,乱命宠臣。”
赵孝骞面沉如水,本来不在意所谓的封赏,给不给升官都无所谓。
然而或许赵煦和他都没想到,一个枢密院的官职,竟引得朝臣的反弹如此激烈。
“我特么成‘宠臣’了?”赵孝骞气极而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蔡攸点头叹气。
赵孝骞渐渐冷静下来。
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现在他好像被卷进一桩是非争斗之中了。
“蔡兄也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可知是谁暗中煽动学生闹事?”赵孝骞冷冷道。
蔡攸一愣,道:“郡公是打算……”
赵孝骞冷笑:“征战归来后,我知外面非议甚多,不得不躲在家中避开是非,没想到是非还是主动找上了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躲着了,也教那些上蹿下跳的朝臣们知道,我赵孝骞究竟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第261章 查办御史
穿越过来这么久了,赵孝骞从来不主动惹事,哪怕以他的身份,明明有惹事的资本。
前世时他便信奉一句话,“人狂必有天收”,身份再尊贵,事情做得过分了,欺负的人多了,终究会有恶报。
恶报是公平的,不以身份和财富为转移。
全国首富飘了,也能让他跌落神坛,千夫所指。
所以赵孝骞的性格一直很内敛,有些鸡毛蒜皮的摩擦或争端都懒得计较,笑一笑就过去。
这是一个成熟的心智健全的男人应有的人生境界,更何况是活了两辈子的他。
一遇到事就热血上头,抄刀杀人全家的,那是疯子,不是正常男人。
赵孝骞向来很冷静,极少有上头的时候,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在摸索世界的规则,尽量遵守规则,直到实力允许,能够打破旧的规则,建立新的规则。
然而这一次,已经不是鸡毛蒜皮了,也不是笑一笑就能过去的事。
为了对付他,不但上疏给赵煦施加压力,还煽动国子监学生闹事。如果任由他们闹起来,事情的后果不知怎样严重。
若是引发禁军与学生的冲突,甚至造成了流血伤亡,这口锅谁来背?
赵孝骞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
他在思考自己一贯以来的表现是不是内敛得太过分了,以至于给了别人一种软弱可欺的印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挠自己一下。
“暗中煽动国子监学生的,应该是某位官员吧?是国子监的官员,还是朝堂上的官员?”赵孝骞盯着蔡攸问道。
蔡攸笑了:“郡公明见,是朝堂上的官员。此人遮遮掩掩买通了几名学生,让他们在国子监煽风点火,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在下本就是国子监的学生,国子监内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谁干的这事儿?”
“监察御史,周秩。”
赵孝骞皱眉,喃喃道:“这名字……咋听着有点耳熟呢?”
蔡攸道:“郡公还在西夏为国征战时,周秩便在朝会上参劾郡公,说你纵兵抢掠,要求朝廷严惩,后来被楚王殿下顶回去了。”
赵孝骞愈发疑惑:“我得罪过他?”
随即赵孝骞想起了什么,立马放弃这个愚蠢的问题,又道:“周秩是什么来路?”
见赵孝骞问到点子上,蔡攸道:“周秩虽是七品言官,但他坐到这个位置上还不到一年。”
“去年,章相公奉诏入京,被官家任为宰相,章相公大肆清理朝中旧党,旧党既去,许多位置空了下来,新党官员立时补了上去。”
“周秩,元祐年间任宿州知州,后来因是新党而被贬谪,也就是去年就任御史,是章相公亲自提拔的,章相公对他,可谓有知遇之恩。”
赵孝骞明白了。
这前因后果一串起来,不就对上了么。
“所以,周秩想搞事,先拿我开刀,在章惇面前邀功劳?”
蔡攸笑道:“话说得不大好听,但事儿呢……确实是这么个事儿。”
“郡公被封签书枢密院事,跟周秩毫无干系,可他偏偏就要出这个头,因为真正看不得郡公坐到那个位置的人,是章相公。周秩若将郡公搞下去,逼官家收回封赏,他在章相公面前可不就立功了。”
赵孝骞都气笑了:“我在别人眼里,真特么成软柿子了,一个七品言官都敢来拿捏一下。”
在去年以前,楚王父子确实是软柿子。
身份虽然尊贵,但在朝堂上是没有发言权的,祖宗规矩十分严苛,这就使得宗亲虽然享受富贵,不过只是被朝廷奉养而已,说得难听一点,皇室宗亲基本等于国家的寄生虫。
宗亲最怕的是卷入朝堂里的是非,任何一点小风小浪,都有可能是压垮他们的一座大山。
然而,今年非去年。
赵孝骞也不是以前那个内向孤僻的楚王世子了。
拿去年的思路,来办今年的安乐郡公,只能说周秩想瞎了心。
“既然想拿我邀功,那么,不如让我先动手吧。”赵孝骞盯着屋外一朵绽开的桃花喃喃自语。
屋子里,空气骤然变得森然,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蔡攸只觉得后脖发凉,看着赵孝骞平静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惧意。
赵孝骞平日太温和,对人对事的态度向来淡然,蔡攸几乎很少见他激动或是发怒。
而此时此刻,赵孝骞的表情仍然平静,可蔡攸却感到了一股寒意,那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惊雷,已在电闪雷鸣。
“郡公接下来打算如何处之?”
“无他,清明将至,杀个御史祭天。过节要有过节的气氛。”
…………
皇城司突然忙碌起来。
他们接到了赵孝骞的调令,汴京的皇城司所属纷纷归建,然后统一着甲执戟,于皇城司官署前列队。
赵孝骞难得地穿上一身官服,站在官署的石阶前,环视面前数百名皇城司所属锐士。
魏节站在赵孝骞肩后,神情沉静,锐目如电。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赵孝骞,等待他接下来的命令。
良久,赵孝骞缓缓道:“经查,监察御史周秩暗中结党,串联煽动国子监学生,意图裹挟民意,违抗天子圣意,有谋逆之嫌。”
“皇城司职命之系,纠缉不法,周秩之罪,罪在不赦,此案不必经开封府,不必经刑部和大理寺,由皇城司专案处之。”
身后的魏节上前一步道:“郡公,下官已查明,此刻周秩正在刑部侍郎邢恕的府上饮宴。”
赵孝骞嘴角上扬:“邢恕?好,正该如此,令皇城司当着邢恕的面拿人,邢恕若敢阻挠,以同案犯并处,一同拿下。”
转身望向皇城司数百锐士,赵孝骞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搞什么激昂人心的动员,只是淡淡朝众人一挥手。
一名勾押官当即举起右臂,暴喝道:“出发,拿人!”
数百锐士轰应,列队出发,杀气腾腾地离去。
魏节站在赵孝骞身后,颇为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赵孝骞短短一句话,便给周秩定了性。
事涉谋逆,皇城司确实不必经刑部大理寺,可自主定夺。
魏节心中不由感到可笑,小小七品言官,居然敢招惹郡公,难不成他真以为在大宋“刑不上士大夫”?
那是大佬们才有资格享受的待遇,你周秩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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