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虽然不大喜欢跟陌生人来往,但对保护自己的人一定要熟悉起来,这是求生的基本素养。
“贵姓?”赵孝骞的微笑完美符合社会礼仪,只是略带几分生硬。
指挥受宠若惊:“世子折煞末将了,末将贱名陈守,真定人士。”
“保护我楚王府,辛苦你和将士们了。”赵孝骞说着客套话。
赵孝骞的亲和态度令陈守愈发惶恐不安。
大宋文贵武贱,武夫通常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是权贵和文人,简直没拿正眼看过他们。
此时赵孝骞的态度简直像一顿临死前的丰盛晚餐。
“世子,末将是做错了什么吗?”陈守不安地在马背上扭了一下腰。
赵孝骞愕然:“我好好地跟你聊天,你在想啥呢?”
陈守惊惶道:“世子千万莫客气,末将担不起,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个年代武夫的脊梁都好像被文人打断了,血性已失,如何指望他们守卫疆土。
刚聊了两句,赵孝骞已意兴索然,朝陈守礼貌性一笑,放下了车帘。
马车行至玉清宫,仍旧是人山人海,来上香许愿还愿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
早有禁军策马先行,向玉清宫通报了楚王世子驾到。
赵孝骞刚下马车,便见等候观外的青阳老道迎了上来。
嗯,表情有点不情愿,走路时仍习惯性地夹紧双腿,青阳老道脸上挤出非常勉强的微笑,朝赵孝骞行道家揖。
“无量天尊,贫道拜见世子。”
赵孝骞打量他,然后笑着回礼:“贫王之子见过真人。”
青阳老道一愣:“‘贫王’是啥?”
赵孝骞认真地解释:“我楚王府一夜之间赤贫,当然要自称‘贫王’了。”
青阳满头黑线,我看你应该自称‘贫嘴’才对。
见面第一句话,青阳便赫然察觉到,这位世子今日似乎来者不善。
当然,青阳确实也有些心虚的,这次搞楚王府的钱,似乎搞得有点过分了。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当初世子昏迷不醒,是楚王自己在道君像前许下宏愿,若世子无恙,愿倾尽家财,为道君重塑金身。
楚王说到做到,据说搬空了王府库房里所有的钱财异宝,但是,这位世子好像不大高兴,说话含枪夹棒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要退点钱给他?
青阳脑海里闪现这个念头,但瞬间被自己否决了。
退钱是不可能退钱的,这辈子都不能退钱这样子。
出家人不容易,钱是花在贫道身上了吗?
当然是花在道君身上了,你有本事向道君要钱去,试试道君恼羞成怒会不会降一道神雷劈死你。
“不知世子今日大驾光临是……”青阳试探问道。
赵孝骞轻描淡写地道:“王府最近没钱采买肉菜,我父王穷生奸计,舍了脸皮每日跑到别家蹭饭。”
“本世子正在长身体,既想要脸又不想耽误发育,所以打算来贵观小住几日,补一补荤腥油水。”
青阳惊呆了,盯着赵孝骞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特么来我道观蹭饭就要脸了吗?
赵孝骞朝青阳咧嘴一笑:“道君慈悲,布善天下,真人又是豪爽好客之君子,想必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青阳脸色难看,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玉清宫能被楚王世子垂青,屈尊修住,正是本观之福,贫道怎会拒绝。”
心里不舒服,但想到楚王送给道观的钱财,青阳的情绪又稳定了许多。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位世子就算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凭楚王献给玉清宫的钱财,也足够养他好些年了。
吃喝不成问题,唯一忧心的是,这位世子若是心怀不满,经常在玉清宫里作妖,那就很头疼了。
赵孝骞很高兴,笑道:“如此,在下便叨扰真人了,劳烦真人找一间最奢华的屋子,饮食方面,稍停会有人给真人拉清单。”
青阳又震惊了:“拉……拉清单?”
“天家贵胄出身,衣食住行难免奢侈一点,真人多体谅,毕竟楚王府也是要脸面的。”赵孝骞和颜悦色笑道。
玉清宫占地五百亩,是大宋规模最大的一座道观。
道观内有房屋殿宇计两千余间,给赵孝骞选一间屋子完全没问题。
于是赵孝骞便亲自选定了一间屋子,是玉清宫庭后一间别致的小院,屋子修葺不见得多奢华,毕竟是出家的地方,奢华不到哪里去,但胜在环境幽雅,鸟语花香。
陈守和二十余名禁军将士也在小院周围住下。
半个时辰后,陈守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清单,找到了青阳老道。
第25章 汴京震动
果然是拉清单,赵孝骞一点都没跟青阳客气。
清单列了两尺长,上面罗列楚王世子吃住行的具体细节。
食则山珍海味,住则华堂玉殿,行则双马金辕。
青阳脸色铁青盯着手里的清单,身躯摇摇欲坠。
确定了,这位世子是来玉清宫当大爷的。也许,世子是想用这种无赖的法子逼玉清宫退钱。
青阳呵呵冷笑。
世子太天真了,进了道观的钱是香火钱,道君都收了的,怎么能退。
不服气的话,你原地升天跟道君当面打官司去。
养着吧,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青阳老道颇有魄力,大手一挥,满足他。
于是楚王世子便心安理得地在玉清宫住了下来。
既然我爹花了钱,那么玉清宫便是我楚王府的别院,度假村,没毛病吧?
赵孝骞甚至想跟青阳老道聊聊,玉清宫是否接受股份制。
这么大的道观,香火如此旺盛,我楚王府分玉清宫百分之一二十的股份,好像也合情合理。
不,岂止是合情合理,简直是天经地义。
不知为何,自打赵孝骞住进玉清宫后,莫名产生了一种主人翁的自我认知,仿佛这座道观就是为了他而建造的,楚王世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玉清宫主人。
宾至如归,原来是这种感觉。
…………
楚王世子不问世事,但汴京城这两日却不安宁。
参劾痛骂楚王赵颢的声音不绝于耳,朝堂都快吵翻了天,而官家赵煦却仿佛聋了瞎了,不闻不见,对楚王赵颢自然没有任何处置。
然而就在众臣皆以为官家徇私,不忍处置皇叔时,汴京禁宫突然传出两道圣旨。
瀛洲知州曾布,即日调任汴京,任同知枢密院,即枢密院副使。
汝州知州章惇,即日调任汴京,任门下侍郎。
两道旨意颁行,汴京震惊。
如果说旧党群臣参劾楚王赵颢,官家默不出声,态度暧昧的话。
调任曾布和章惇入京,简直就是官家明牌了。
曾布,章惇,神宗熙宁元丰年间著名的新党派,这两位可是推行新法的急先锋,曾经辅佐王安石变法,属于王安石之外的新法领军人物。
后来高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新法尽废,曾布和章惇作为新党,被太皇太后贬谪出京,分任知州。
如今官家突然将这两位新党领军人物召回汴京任职,用意难道还不明显吗?
京师所有朝臣震撼莫名,不仅是汴京,整个大宋天下都要变天了!
旧法再废,新法又复,官家摊牌了。
没错,朕是卧底,卧在你们这群该死的旧党势力里整整十年了。
曾经太皇太后主持的旧法国策,如今全部要推翻,她重用过的旧党臣子,好日子也不多了,朝堂即将迎来大清洗。
这已不是信号,而是官家直接扇旧党势力的嘴巴子,然后咆哮告诉他们,老子不搞旧法了,老子要搞新法,你们这些旧党全都滚蛋。
变故来得太突然,旧党势力猝不及防被官家捅了一刀。
宰相范纯仁,吕大防面如土色,门下中书皆惶然。
两道人事任命的圣旨如同给汴京城制造了一场大地震,震得朝堂摇摇欲坠。
而这个时候,许多朝臣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楚王赵颢冷不丁上疏谏议新法的事。
一个闲散亲王,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旧党群起而攻,十分有魄力地上疏复新法,如今看来,楚王赵颢这道奏疏果然不简单。
朝堂万事皆有预兆,很多事情的发生不是无缘无故的,也不会突然来临,事前终归能察觉到不寻常之处,只看当事人的嗅觉敏不敏锐。
现在朝臣们终于知道,自己错过了事发前的预兆。
预兆就是楚王赵颢的那道奏疏。
当所有人都以为楚王在作死,明里暗里嘲讽痛骂时,谁能想到,楚王居然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道奏疏,不知给楚王积攒了多么丰厚的政治资本。
不夸张的说,楚王逆流而进的这道奏疏,让他成为了新党的领军人物,与曾布章惇齐名。
随着两道圣旨颁出,汴京城内旧党势力人人自危,众臣纷纷为旧法为自己的前程而奔走。
许多顽固的旧党老臣倚老卖老,索性跑到皇宫前静坐,抗议官家倒行逆施,陷天下苍生于水火。
楚王府也没放过,这个节骨眼上,官家大抵是不愿见旧党老臣的,于是许多旧党老臣跑到楚王府前静坐,指着楚王府的牌匾骂街痛诉。
当然,更多的是识时务者。
从旧党势力转变为新党势力,需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上一道奏疏,表明自己决定摒弃旧党,拥护新党,俗称“见风转舵”。
从古至今,这类人在朝堂上是最多的,几乎占了大多数。
个人的前程,往往是大于遥不可及的理想的。
所谓的立场,不过是一种政见,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政见?随时可以改变的。
…………
赵孝骞已在玉清宫住了三天。
这三天大鱼大肉,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发育了,至少身子比以往结实了许多,不再是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如今的身高体重,看起来才正常。
而在这三天里,青阳老道也终于发现,原来是自己天真了。
这位世子实在太难侍候,吃住行不仅要最贵最奢华的,而且对道观百般刁难。
住和行还算好,但在食物方面,挑剔的程度令人发指。
太咸不行,太淡不行,油重了不行,油少了也不行。
有一次道观伙房在菜里放了一些芫荽,不知怎么刺激到世子了,世子勃然大怒,拎刀追着伙房厨子砍,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
随着世子的到来,整座玉清宫的道士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尤其是世子居住的小院,简直万径人踪灭,连道观看门的狗都不敢打从门前路过。
赵孝骞不知道道观的人如此害怕他,反正他自己住这几日挺舒服的,环境幽雅,鸟语花香,特别陶冶人的情操,提高人的素质。
……放香菜的厨子除外,这种厨子人人得而诛之。
阳光明媚的一天,赵孝骞坐在院子里,一名王府下人蹲在他面前,低声禀报着汴京城的各种消息。
最近汴京城太热闹,作为楚王世子,不可能真的与世隔绝,每天都有王府的下人来报告汴京每日的风吹草动。
曾布章惇的调任入京,楚王府挨骂的状态总算缓解了一些,但骂声还是有。
一切都在赵孝骞的意料之中,逼着赵颢上疏的那一刻,赵孝骞便知道了今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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