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为了那位故人,他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
洗刷百年的耻辱。
“推进!继续推进!”
种建中激昂的喝令声,仿佛穿过了前世的迷雾,赵孝骞在恍惚间回神,他又回到了今生。
此刻,大雪初晴,剑拔弩张。
作为燧发枪的创造者,赵孝骞还出过一本练兵操典,龙卫营将士按照操典演练过无数次,每一次迈进,每一次列阵,每一次举枪,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融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甚至没有临阵前的紧张,只是严格地遵从将领的命令,如平常般按照操典执行每一个动作。
步行推进,队伍徐徐前进了一里地,阵型却丝毫不乱。
距敌还有两里时,种建中喝令停步,轰的一声响,令行禁止。
两军相距两里,已经是非常危险的距离了。
对面的西夏将领有些茫然,他不知宋军手里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也不知为何宋军到了两里距离便停下。
茫然,但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将领默默安慰自己,这只是临战前的紧张而已,什么不祥的预感,全都是错觉。
将领仍在阵前轻蔑狂妄地大笑,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越来越勉强,最后自己都已笑不出来了,无论怎样安慰自己,萦绕心头的那股不祥的预感依然经久不散,越来越浓郁。
于是将领的情绪莫名地烦躁起来。
屡战屡败的宋军,拿着一根烧火棍,究竟有何可怕?
干他!
西夏将领冷下脸,露出残忍的狞笑,他要像以前两国交战一样,一轮骑队冲锋,便轻易撕破宋军的防线,叫你们装神弄鬼!
“杀!”
西夏将领拔刀挥舞,下令主动发起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在战场回荡,越来越近。
龙卫营将士早已列阵以待,等的就是这一刻。
“端枪,准备——!”种建中也挥舞着令旗,眼睛死死盯着西夏军的冲锋,用肉眼判断两军之间的距离,估算射程。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
当敌军骑队已冲进了射程之内,种建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第一排,放!”
轰!
一阵齐响,硝烟升起。
西夏骑队前锋突然觉得身体某个部位一麻,然后莫名其妙便栽倒,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被后面袍泽的马蹄踩踏而过,在一片杂乱的马蹄践踏下,最后了无声息。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抓紧填药装弹,贻误者斩!”
“接上,继续放!”
一次次令旗狠狠挥下,每一次都意味着一千余发铁丸被击发,对面冲锋的西夏骑队便有数百人倒下。
当西夏骑队冲到距离宋军一百步左右时,他们惊恐地发现,活着仍在冲锋的人,竟然只剩下三百余人了。
其余的已倒在冲锋的路上,有的胸口莫名穿了一个血洞,有的则被袍泽的马蹄踩得不成人样。
而仍在冲锋的三百余人,很多也挂了彩,他们只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特别痛,只是他们挂彩的地方不是要害,所以没有倒下。
惊恐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整支军队。
直到此刻,他们仍不知道宋军手里那支古怪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们已经用亲身经历知道,这支古怪的武器很要命。
仅仅数百步的冲锋距离,三千西夏军只剩下三百余,而且还是一支残兵伤兵。
这根本不是对战,而是天罚!
是神明对党项族人的天罚!
许多情绪崩溃的西夏军骑兵当即便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朝北方磕头伏拜忏悔。
不信邪的将领气急败坏地抽打着失去战力的军士,恶狠狠地咒骂,飞踹。
如果这些将领学过中原文化,就知道“兵败如山倒”的含义。
一旦所有人失去了战斗意志,那么整支军队便如山崩一般倒下,此刻已不是严苛的军法能决定的了。
当对战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哪里来的战斗意志?
整支西夏军的情绪已经崩溃,他们已将宋军那支神奇的武器当成了天罚。
如此,败局已定。
宋军已停止了射击,因为百步之外,这些西夏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宋军已不知该不该继续放枪了。
就连种建中都有些迟疑,扭头看着后方躲在盾牌后面的赵孝骞。
“郡侯,可要俘虏他们?”种建中上前问道。
赵孝骞从盾牌旁探出了头,贪生怕死的样子都不假掩饰了。
“俘虏?你疯了吧,要什么俘虏,你养他们啊?”赵孝骞愕然道。
“一个不留?”种建中迟疑道。
赵孝骞沉默一会儿,缓缓道:“首战立威,当施雷霆手段。”
种建中懂了,于是狠狠一咬牙。
“愣着干啥?郡侯说了,不留俘虏!”
“第一排,放!”种建中狠狠挥下令旗。
哪怕百步外的西夏军意志已崩溃,哪怕他们根本没有反抗,宋军仍然毫不犹豫地瞄准了他们。
屠杀,很彻底。
片刻后,战场上硝烟散尽,三千西夏骑兵,包括他们的将领在内,全部被屠戮干净,果真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战场一片安静,龙卫营的将士们仍然列着阵,举着枪,呆怔地看着倒满一地的敌人的尸首。
没人出声,没人说话,每个人的眼神里透着不敢置信。
一场数千人规模的对战,就这样结束了?
所以,我们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听将领的命令,不停地举枪,击发,填药,装弹,机械地重复着每一个动作。
于是,这样就赢了?而且还是大获全胜,己方一个伤亡都没有。
汴京时操练过多次,但将士们打的是草靶,打的是密林里的野兽动物,今日是第一次将铁丸打在活人身上。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头顶一群乌鸦在凄厉地鸣叫。
龙卫营将士们仍然没从不可思议的胜利中回过神。
大宋战败过太多次了,如今日这般的战果,简直闻所未闻,而他们,居然是亲身经历者,参与者。
赵孝骞蹲在盾牌后,发现前方战场久久没了动静,不由好奇地问道:“啥情况?只剩三百人了,到底多久才搞定?”
说完从盾牌后面探出头,赵孝骞迅速扫了一眼战场,发现所有敌军已全部倒地,战场上唯有一匹匹战马孤独地伏首,用牙齿轻咬着战死的主人的皮甲,发出悲鸣般的呜咽声。
端详许久,赵孝骞愕然道:“全歼敌军了,为何都不说话?”
从种建中到龙卫营的普通将士,一个个呆怔地看着战场,像一尊尊雕塑一动不动。
赵孝骞推开了保护他的盾牌,大吼道:“喂!你们都傻了吗?”
“此战已胜,该干啥干啥,一动不动是啥意思?”
众人被他的吼声惊醒,然后面面相觑,终于回过神了。
“胜了!大获全胜!”
不知谁一声嘶吼,紧接着,欢声雷动,天地变色。
第211章 屠戮洗劫
将士们欣喜若狂,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这场伟大的胜利竟然是他们自己亲手造就的。
阵列已经松散了,大家都在欢呼,忘情地嘶吼,发泄着久抑的情绪,也在默默估算着朝廷的封赏。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至少眼前是。
赵孝骞看着将士们仿佛陷入了狂欢,他的心情却很平静。
一场胜利而已,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热武器碾压冷兵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已不是武器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一种文明代替另一种文明。
五千火枪兵对阵三千骑兵,失败了才叫见了鬼。
或许当胜利的次数越来越多,将士们也就慢慢习惯了胜利,正如多年来他们习惯了战败一样。
直冲云霄的欢呼声中,种建中冲了过来,双手使劲地按住赵孝骞的肩。
“郡侯,胜了,我们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全歼敌军三千余,我军无一伤亡!”
种建中忘形地大吼,嘴巴张得大大的,赵孝骞甚至都能看到他那喉咙深处抖动的扁桃体。
“知道啦知道啦,你们好了不起哦。”赵孝骞敷衍地道。
“郡侯,您这情绪不对,为何不见郡侯欣喜若狂?”种建中对他的淡定很不满。
“耶——!胜了!我们胜了!”赵孝骞双手举高,瞪圆了眼睛,像个疯子似的力竭声嘶地大吼。
然后瞬间恢复冷静的模样,赵孝骞问道:“怎样?表现满意吗?我还会九种庆祝的方式,九种!”
种建中呆怔地看了他半晌,转过身去,抱着别的将士又跳又叫。
郡侯这人……不合群!
陈守走过来,一脸激动的模样,看样子也要跟赵孝骞来个胜利的互动。
赵孝骞扬手制止了他:“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翻脸了!”
陈守只好努力保持镇定。
“世子造的火枪真厉害,末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杆铁疙瘩,居然能一动不动就全歼三千敌军,世子,您应该被载入青史,被后人膜拜。”陈守真心地道。
“载入青史怎么够?我还要刻在碑上,头像印在冥币上,画像贴在门上……”赵孝骞望着仍在狂欢的将士们,皱眉道:“多大个事儿呀,他们庆祝没完了?”
“老种,差不多行了,还有活儿没干完呢,马上打扫战场,列阵冲进和南军司,快!”赵孝骞扬声喝道。
种建中和将士们终于从喜悦中清醒过来。
对呀,还有活儿没干完呢,胜利之后当然是收拾善后,清点战果,收缴战利品。
于是种建中急忙下令,五千人分为十个指挥,各自分配任务。
硝烟散去的战场上,龙卫营将士们将西夏军的尸首集中起来,当然,经验丰富的老兵都很清楚,清点敌军尸首之前是要补刀的。
有的敌军躲在尸堆里装死,妄图逃过一劫,这种情况下,补刀就是必要的流程了。
不管死没死,每具尸首都要补几刀,确定死透了再将尸首抬到集中地。
还有三个指挥率领麾下将士冲进了和南军司。
和南军司是西夏重镇,准确的说,它其实是一个简陋的城池,城池内有官署,有民居,还有集市,它甚至还有娼馆,赌坊等娱乐场所。
里面居住的不仅是军士,也有普通的西夏百姓,还有路过打尖的客商。
西夏军被全歼的消息早已传回军司,宋军冲进和南军司时,里面一片狼奔豕突,无数西夏百姓卷起细软,朝城外仓惶逃跑。
城内也有留守的西夏军将士,约莫数百人的样子,他们不愿投降,纷纷拿起武器,组成阵列,悍不畏死地对宋军展开最后的抵抗。
抵抗的结果毫无悬念,几轮齐射过去,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数百西夏军最终倒在冲锋的路上。
而宋军也给了他们最后的体面,一个不留全杀了。
接下来,便是一场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屠戮,抢掠。
满城火光,随地可见的尸首,还有老弱妇孺无助的哭喊。
上一篇:水浒:狗官,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