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 第107章

作者:贼眉鼠眼

  赵孝骞坐在皇城司正堂内,看着书案上一摞厚厚的供状,胡未交代得很彻底,连他祖宗叫啥名字都记起来了。

  至于河道官员贪墨克扣工钱的事,胡未也招认了。

  从古至今,贪墨便是一根长长的链条,上中下游皆完整存在,诚如赵孝骞猜测的那样,这根链条最上游竟然涉及到吏部工部和御史台,至于下游,监工估摸是垫底的存在。

  供状很厚,但赵孝骞还是耐心看完了,然后长叹了口气。

  原本只是打算帮张小乙出气报仇,结果不出所料,又挖出了一桩大案,上报朝廷估计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接下来怎么办?

  很简单,先把这件事的初衷办了。

  初衷是什么?当然是给张小乙报仇。

  “来人,将王合此人拿问到堂,一个时辰内,我要见到人。”

第173章 贵族草芥

  在自己的地盘上当霸道总裁挺爽的,唯独差了一个傻白甜崇拜的目光。

  这件事严格来说,其实已超过了皇城司管辖的范围,当年太宗设皇城司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皇城司不得干预司法。

  这些年来,皇城司确实没插手过大宋正常的司法,它更像一个查遗补漏的部门,司法不方便公开干的事,皇城司才会出手。

  但赵孝骞麾下的皇城司不一样。

  很早以前,他便被赵煦授予了更大的权限,可以说,如今的皇城司已渐渐向明朝的锦衣卫接近了。

  王合很快被拿到。

  这货虽然是无功名的白身,但在修堤的工地上,他却是都水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在河道官员和数万人的河工人群里,王合竟然是工地上隐藏版的二号人物。

  王合被带到皇城司时脸色很难看,表情让人看不透。

  既带着几分都水使公子的跋扈,又有几分胆怯,显然皇城司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

  赵孝骞坐在正堂上,打量他一番,眼睛越来越亮。

  正主儿终于来了。

  克扣河工工钱的事先不提,正是这人指使闲汉把张小乙打了个半死,赵孝骞动用皇城司管这件事的初衷,也是因为他。

  先报私怨,再了公仇。勾当公事必须秉公执法,但楚王世子可以任性一下,两个角色互相切换毫不违和。

  王合似乎是第一次以被告的身份上公堂,竟敢抬头直视赵孝骞。

  “啧,这一副谁都不服的样子,看起来真有骨气……”赵孝骞脱口赞道:“先拖下去打十棍,回来咱们再聊正事。”

  差役拎着王合便下了堂,就在皇城司的院子里,噼里啪啦一阵打。

  王合被打得鬼哭狼嚎,手指在院子的泥土地上不停地挠啊挠,口中大呼饶命。

  仅仅十棍,骨气全被打散了。

  再次被拖回来,王合已无法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受审。

  今日赵孝骞决定亲自审问。

  缓缓走到王合面前,赵孝骞和颜悦色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叫赵孝骞,身份爵位什么的就不提了,在这里,我是皇城司勾当公事,官家钦封的。”

  “知道今日为何要将你拿到皇城司么?”

  王合痛得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看起来既恶心又可怜。

  “我是明年待考的学子,郡侯岂可侮辱斯文……”

  赵孝骞嗤道:“待考,就没没考喽,没考就是平民白身喽,皇城司侮辱一个平民白身,请问有什么不对?”

  王合一呆,这逻辑……毫无破绽啊。

  “郡侯,我父亲是……”

  赵孝骞打断了他:“知道知道,都水使王藻嘛,正五品官儿,把你料理完了,皇城司还会找你父亲的,别急,总归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

  王合沉默许久,心情渐渐绝望。

  他听明白了,今日皇城司就是冲着他和他父亲来的,人家根本不在乎他父亲的官职。

  赵孝骞,这个人他听说过的,是官家最宠信的臣子,同时也是官家的宗亲兄弟,听说还为大宋立过几桩不小的功劳。

  比背景,比圣眷,比出身,王合的父亲哪样都比不过他。

  现在的问题是,他王家父子究竟哪里惹到这位郡侯了?竟让这位郡侯不惜如此正式地动用皇城司来解决恩怨。

  找到问题的根源,王合才能自救。

  赵孝骞盯着王合涣散的眼睛,低声道:“王公子是吧?知道今日为何拿你吗?”

  王合摇头,语气已谦卑了许多:“在下不知,还请郡侯明示,若有得罪之处,绝非我父子的本意……”

  “再想想,令尊接手修堤以来,你们父子干过什么亏心事,想不出来的话,又要挨十棍哦。”赵孝骞谆谆善诱,像个教智障康复的老师。

  王合垂头,咬牙。

  今日上午,皇城司去工地拿问一名监工的事,其实他已听说了。

  先拿监工,再拿他,多半是克扣河工工钱的事。

  于是王合迟疑了一下,道:“我私自克扣了一点点河工的工钱,皇城司想必因此拿我。”

  交代得很痛快,王合没打算隐瞒,既然监工已经被拿了,克扣工钱的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不如索性痛快招了。

  谁知赵孝骞却摇头:“不对,好吧,这也算一桩,但不值得皇城司大张旗鼓拿你,那是刑部和大理寺的活儿,给你个提示,前天晚上,你干啥了?”

  王合茫然地睁着眼,半晌都没想出来。

  赵孝骞心中愈发痛恨。

  张小乙这种草根的命,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啊,就连事后也半点想不起来。

  他爹仅仅只是个五品官儿,在他的眼里,众生已是草芥。

  赵孝骞的眼神渐渐冰冷时,王合脑中终于灵光一闪,恍然道:“难道是……他?郡侯,不会是为了那个,那个……”

  赵孝骞露出笑容,表情充满了鼓励:“大胆地说出来。”

  王合眼神震惊地看着他:“郡侯是为了那个……闹事的闲汉?”

  赵孝骞饶有兴致地道:“你觉得我不可能为了那个闲汉如此兴师动众?”

  王合仍然不敢置信地道:“那人……只是个闲汉啊,他纠集上百人在工地上闹薪,我没有让官府拿他,只是小小教训了他一顿……再说,郡侯怎么可能为了他……”

  “我是郡侯,他是闲汉,如此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卑贱的草民,对同为贵公子的你下手,你是这意思吗?”

  王合木然,下意识点头,随即发现赵孝骞眼里的寒意,又急忙摇头。

  赵孝骞叹了口气,这是从小到大的贵族式教育,尊卑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不可能扭转了。

  哪怕杀了他的头,他仍然觉得自己是高贵的,而张小乙仍是卑贱如泥土的草芥。

  懒得再说什么,更没兴趣扭转他根深蒂固的思想,赵孝骞没那功夫。

  “王公子,前天晚上被你教训的人,名叫张小乙,他确实是个闲汉,但……他也是我的朋友。”

  赵孝骞龇牙一笑:“不敢信是吧?尊贵的郡侯,偏偏有个闲汉朋友,而且在郡侯的眼里,闲汉朋友的命,比你这个贵公子值钱多了,你说气不气?”

  王合此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慌张失措。

  “郡侯,在下知错了,我愿给那位闲汉赔罪,赔偿,怎样都行,郡侯,看在我父亲与您同殿为臣的份上,饶过我这一遭,在下知错了……”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脸,神情充满了惋惜:“晚了,都是成年人,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不是你爹,对你没有教育的义务,但你犯了错,我有扇你耳光的责任。”

  “张小乙被打后是什么模样,你便照此复制一下吧,顺便我再帮朋友加点利息。”

  表情渐冷,赵孝骞起身,沉声道:“魏节,就在这正堂外,打断王公子一手一腿,顺便多废一条胳膊,对了,脸上身上也要照顾到,我不想见到一点好皮肉。”

  魏节抱拳领命,几名皇城司差役立马将王合拖到正堂外的院子里。

  赵孝骞看着院子里鬼哭狼嚎的王合,淡淡地道:“魏节,料理过后,将他扔进冰井务,告诉刘单,好好问一问河道官员克扣工钱以及贪墨国库钱粮的事……”

  “落实供状后,再把都水使王藻等一干官员拿下,供状不送大理寺,直接送入政事堂,让相公们定夺。”

第174章 驾校考证

  凡夫俗子没那么伟大,作为皇城司的一把手,赵孝骞多少有点以权谋私了。

  先报私仇,再论公理,给张小乙报仇才是主要目的,查贪官反而成了顺带的事。

  凡夫俗子一身毛病,价值观也没那么伟光正,既然是替朋友出头,就别粉饰成什么替天行道,赵孝骞行的不是道。

  有了一把手的亲自观摩,皇城司差役下手一点没客气。

  当着赵孝骞的面,他们生生打断了王合的两条胳膊和一条腿,脸上身上后背,能见着的地方全都照顾到了。

  王合初时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已了无声息,被拖去了冰井务。

  至此,张小乙的私仇部分,算是了结了。

  接下来,属于公理的部分,也要有个交代,事情既然动手做了,就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

  当天下午,皇城司又去了黄河工地,将都水使王藻锁拿到案。

  事情至此,终于闹大了。

  刑部和大理寺先是震惊,然后大怒,尚书和寺卿闹到了政事堂,当着诸位宰相的面,参劾赵孝骞横行作恶,干涉大宋司法。

  御史台也闻风而动,他们参劾的是赵孝骞无故锁拿朝臣,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竟随意拿问河道官员,人为地延误修堤工期,并使黄河河道官员和河工人心惶惶。

  总之,罪名一大堆,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请官家和政事堂议赵孝骞之罪。

  面对铺天盖地的参劾奏疏,赵孝骞岿然不动,没有任何辩解自白的意思。

  政事堂的章惇派人给楚王府下了一道函文,正式督请赵孝骞去政事堂解释此事,赵孝骞称病,言称自己喝了过期的毒鸡汤,高烧不退,人快死了,动不了。

  没错,就是这么不给面子。

  与此同时,皇城司麾下的冰井务却在加班加点,冰井务的监牢不时发出凄惨的痛嚎,以及刘单那变态瘆人的桀桀笑声,也不知谁把他爽到了。

  王藻被拿问后的第二天,皇城司终于拿到了供状。

  官位再高,也熬不住冰井务的酷刑。

  王藻终于交代了自己克扣朝廷拨付钱粮的事实,但有意思的是,此事他坚称是自己一人所为,只供出了几名下级的河道官员和监工,至于贪墨的钱粮给上级官员分了多少,分给了谁,王藻打死也不说。

  别的都愿招,就是上级官员,王藻真的比他的犬子有骨气多了,刘单那么变态的人,用了各种刑具,王藻都快被折腾得没气了,还是不肯招。

  赵孝骞听说后,倒是有些佩服王藻了。

  能熬到五品官儿的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很清楚,把下级官员招出来没事,但凡招了上级官员,哪怕只有一人,都会出大事。

  事情到此,按理说可以结了,把王藻和一干河道官员的供状送上政事堂,一切加在赵孝骞身上的罪名都能不辩自解。

  但赵孝骞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事情没做完,还不到了结的时候。

  哪怕陷入了僵局,也不能轻易把事情了结。

  任由朝堂风浪起,铺天盖地的参劾指责落在赵孝骞身上,他仍唾面自干,不喜不悲。

  …………

  漫天的舆论中,狄府却是一片欢庆祥和。

  距离狄莹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被长辈叮嘱后,狄莹最近只能被禁足,莫说见赵孝骞,就连出门与鸢儿逛街都不行。

  府里处处张灯结彩,披着大红的喜幔,一担担的喜饼礼盒堆积在库房里,老丈人狄谘每天在家亲笔写请柬。

  狄府后院。

  狄莹与鸢儿坐在闺房里,鸢儿正细心地给狄莹描眉,精致的脸蛋上,那一抹细细描绘的黛眉,如竹如柳,美眸流转勾人心魄。

  再加上轻点的红唇,略施脂粉的双颊,狄莹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风情。

  鸢儿饶是同为女儿身,此刻也禁不住看呆了,脱口道:“小姐好美呀。”

  狄莹展颜一笑,铜镜里她愈发光彩明媚,倾城之姿。

  “郡侯真是好福气,能娶到小姐这般国色天香的人物,汴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呢。”鸢儿不吝赞叹道。

  狄莹噗嗤一笑:“他那人,对美貌倒是挑剔得很,寻常姿色的女子入不了他的眼,看看他纳的妾室,哼!”

  由喜转嗔,心里不知为何还是堵得慌。

  狄莹眼睛眨了眨,望向铜镜里的鸢儿,突然道:“鸢儿,你坐下,我也给你描个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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