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海山
眼下，最大的麻烦是一支名为“布克运动”的黑奴起义军。
这些黑奴崇信巫毒教，对白人极为仇视。甚至他们的旗帜上画的就是一具白人婴儿尸体。
布克运动所到之处会杀光所有白人，而且通常是虐杀，连支持废奴的白人都不放过。
当然，他们的仇恨是有缘由的——他们虐杀白人的方式都是种植园主们曾虐待黑奴的手段。
同时，领导岛上废奴运动的文森特·奥热虽然反对布克运动，毕竟后者连他也不放过，却非常同情起义军中的黑人，所以经常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帮助他们。
这就导致了圣多明戈总督曾多次对布克运动进行围剿，却总是无功而返。
眼下，这次黑奴暴动的规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岛北方已有数百名种植园主和他们的家人被杀死，造成了极大的恐慌。
塔列朗神色焦急道：
“殿下，就圣多明戈目前的局势，我建议立刻派遣远征军前去平乱！”
也难怪他会这么着急，实在是圣多明戈对于法国太过重要了。
这小岛可是法国当年用整个加拿大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换来的，每年的贸易收入高达4千万法郎，同时支撑着整个法国以及部分德意志地区的糖类供应。
如果不尽快平息岛上的暴乱，法国不止会损失数千万的收入，而且从此之后就得捏着鼻子吃英国人的高价糖了——到时候英国人绝对敢把白糖卖到1磅10法郎！
约瑟夫却是微微摇头。
他大致记得，这次暴动应该就是历史上称为“海地革命”事件的导火索。
就在几个月之后，奥热会亲自下场领导暴动，并最终引出杜桑·卢维杜尔这个真正的“怪物”。
卢维杜尔是黑奴出身，但很能打仗。在圣多明戈发生暴乱之后，他率领一支黑奴为主，并有部分混血人的起义军，击败了岛上的法军。
随后，他又连续击败了试图趁乱染指圣多明戈的西班牙军队，以及同样目的的英国军队。
最终，拿破仑派查尔斯·勒克莱尔率领3万法军登陆圣多明戈平叛。
在连番苦战仍难以取胜之后，勒克莱尔只能用假意和谈诱骗卢维杜尔，才将他擒获。
不过，卢维杜尔的继任者很快就击溃了勒克莱尔的部队，最终死伤的法军多达3万人。
所以，要应对岛上的起义，军事镇压绝对是最差的选项。因为距离太远，军队投送成本极高，就算能打赢，战争成本对法国财政来说也是一次灾难。
如果是以前，约瑟夫可能会采用分化黑人与混血人的策略。同时赋予黑奴自由，分化黑人内部。并让天主教会投资对巫毒教的“圣战”。这样花费一两年时间应该也能平息起义。
然而，现在他有了阿查德的甜菜，那么可选择的策略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法国自己的糖能够自给自足，这就有了底气。
其次，法国在加勒比海的甘蔗种植园每年也就赚不到4千万法郎，而英国可是狂揽1亿4千万之多！
并且英国要是失去特立尼达和西印度群岛，可没有其他能搞到糖的地方——就英国国内那夸张的糖消耗量，得不到满足的民众甚至能让政府下台！
约瑟夫看向塔列朗道：“我不想派军队去圣多明戈，而是希望您能去那里一趟。”
“啊？我？”塔列朗一惊，“殿下，恕我直言，那里的黑鬼可没有谈判的习惯。”
“那是因为我们给的筹码太少了。”约瑟夫微笑道，“如果我们这样处理……”
片刻之后，塔列朗已没有了之前的焦急之色，低头沉思道：“殿下，您的计划虽然非常冒险，但不可否认，收益也极为惊人。”
他突然摇头：“不过，我并不是这个计划合适的执行者。以我现在的身份，只要出现在岛上，立刻就会引来英国人的注意。”
约瑟夫想了想，也表示赞同：“那么，您是否有推荐的人选？”
“雅克·皮埃尔·布里索，”塔列朗道，“一个狂热的废奴主义者，很有能力，学识渊博，尤其擅长演讲。”
“布里索？”约瑟夫很快想起了这个名字。吉伦特派领导人之一，曾起草了要求废黜国王的请愿书，在执政之后，力主法国对英国、荷兰、西班牙宣战。
塔列朗继续道：“他之前做过奥尔良公爵的书记官，所以一直没有当官的机会。不过据我所知，他和奥尔良公爵其实并没有太深的瓜葛。”
第584章 悬在英国人面前的胡萝卜（为Zephiel大佬加更）
“这位先生是‘黑人之友社’的创建人。”塔列朗的表情有些无奈，“您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他甚至曾动身前往美国，打算在那里领导解放黑奴的运动。当然，他在美国民兵的监视下无功而返，只写了本名为《美国南方黑人杂记》的书。
“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执行圣多明戈的任务了。”
……
次日。
约瑟夫心情轻松地吃了早饭，便准备启程赶往布列塔尼。
昨天下午他召见了布里索。应该说，派此人去圣多明戈，事情的成功率会大为提高。
如塔列朗所言，那是个极为狂热的废奴主义者，在听了约瑟夫的计划之后，他直接激动得热泪盈眶，并表示愿意个人拿出3万法郎的经费，支持这项伟大的事业。
要知道，他现在没有工作，这钱基本上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同时，他的思路清晰，反应极快，还当场对约瑟夫的计划做了些补充。似乎他之前就琢磨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约瑟夫还是让情报局调派了两个人，和他一起去圣多明戈。
约瑟夫的车队刚到达阿朗松，情报局便向他汇报，说布里索一行已经登船驶入了大西洋。
……
伦敦。
随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几名身着黑色制服，头戴毡帽的人举起一根根冒着火苗的长木棍，探入路灯顶端的玻璃罩里。
不到十分钟，伦敦市政厅四周便亮起了夺目的白光，将这里照得如同舞会现场。
围观的数百人立刻发出了欢呼声：“哦，简直和白天没什么区别，太神奇了！”
“真希望整个伦敦都能点起这种路灯。”
“会的，报纸上都登了，最多到今年年底，煤气路灯项目就能全部完成。”
“上帝，那真是太好了！”
旋即，伦敦市市长赫伯特来到人群前方，在煤气路灯的照耀下开始了热情洋溢的演讲。
在他的侧后方，闪电公司经理斯泰勒却是皱眉对身旁的老贵族低声道：“说实话，皮尔斯先生，这和王太子殿下当初的吩咐可不太一样。他要求尽量少花钱的……”
“这是必要的支出。”黑色礼帽下面却是卡洛纳子爵的脸，皮尔斯是他现在用的名字，“您想要让驴子不断向前走，就得让它看到胡萝卜。”
他指了指市政厅周围的煤气路灯：“而这就是那根胡萝卜。并且这些不都是那些分包公司弄出来的吗，我们并没花多少钱。”
斯泰勒仍是不满道：“管子那头的设备可是我们买来的。”
“只不过5万法郎而已。”“皮尔斯”微笑道，“它很快就能帮我们赚回几百万法郎。”
伦敦市长仍在演讲。人群不时地欢呼。但他们都不知道，闪电公司那座巨大的蒸馏车间里的干馏甑等设备，只是一堆用铁皮打造的空壳而已。
真正为这30盏路灯提供燃料的，是位于车间侧面那个小屋里的玻璃器皿和导管，购自巴黎大学实验室。
这套实验设备从地下与煤气路灯连接，30盏路灯已是它的供气极限了。而且和工业制造煤气不同，这些实验设备只能对提纯过的精煤进行干馏，成本高出工业制备十倍以上。
不过，用来忽悠伦敦市民却足够了。
从外面看，蒸馏车间里火光通明，烟囱里浓烟滚滚——所有人都认定就是它们在不断制造出煤气。
斯泰勒耸了耸肩：“其实这样也好，否则我都不知道要编什么理由拖延工期了。”
按照当初签署的协议，伦敦煤气路灯项目在一个月前就应该交付了。
不过，从议会到伦敦市政厅对此都捏着鼻子认了，闪电公司从开工的第一天就霉运不断，工期已经顺延到了今年12月份。
当然，闪电公司也将为此支付高昂的违约金——在项目结束之后从工程款里扣。
不过，第一批路灯成功点亮的消息还是在伦敦引起了极大关注。
各大报纸纷纷报道，甚至专门配了市政厅前灯火通明的插图。
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煤气路灯的事儿，哪条街的路灯先修好，哪条街的路灯后修好，市民们无不如数家珍。
就连伦敦的房价都开始随之开始上涨。
实际上，这里面有一多半都是卡洛纳让人进行炒作的效果。报社的记者收到好处，直接拿“通稿”刊登。而舞会、沙龙上总会有人带头提起煤气路灯的话题。
就在煤气路灯热度越来越高之际，闪电公司突然放出消息，说个人家庭使用的煤气灯已经研制完成，等路灯开始通气之后，市民家里也可以申请给家里接入煤气管道。
吉姆·海曼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他的妻子便兴冲冲的迎了过来，将一张纸塞进了他手里。
“亲爱的，这简直太划算了，你快看看！”
“这是什么？”海曼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是一份闪电公司的广告，不禁皱眉看向妻子，“你买报纸了？”
“是免费送的。”女人得意道。这个时代的纸可不便宜，从没有谁送宣传单的。闪电公司算是开创先例了。
海曼诧异地看宣传单内容，就见上面先是介绍了煤气灯的种种优点，接着便提到，家里在通了煤气之后，不止可以点灯，还能用来煮饭、烧洗澡水、取暖，简直不要太爽。
他顿时来了兴趣：“这太方便了，要多少钱？”
妻子立刻将宣传单翻了过来：“你看，在这儿。
“闪电公司说现在有优惠活动。买煤气灯就可以免费为家里接入煤气管道，以后煤气炉子也能用。”
“买煤气灯？”海曼忙细看价格表，顿时眼皮一跳——一盏煤气灯8英镑！
他一个月的薪水也就2英镑5先令。
这一盏灯就得全家不吃不喝攒三个半月的。
“不行不行，太贵了！”
妻子立刻大声抱怨道：“我听布鲁克先生说，以后安装煤气管道可能要10英镑。如果我们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煤气灯了！”
第585章 套路连着套路（求双倍月票）
第585章 套路连着套路海曼陷入了犹豫。
他辛苦工作就是为了能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煤气灯显然可以大幅提高生活质量。
他看向妻子：“我们还有多少存款？”
“11英镑。”女人充满期冀道，“足够了。”
海曼露出了一个帅气的笑容：“好吧，我们买一盏煤气灯。”
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刻就是在说“买买买”的瞬间。
妻子开心地踮脚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旋即又有些迟疑道：“吉姆，你说……这不会是骗局吧？”
也难怪她会担心，这个时代的骗局比伦敦的雨水还要多，人们已养成了提防一切的习惯。
“这你就放心吧。”海曼搂着妻子微笑道，“市政厅那边的煤气路灯已经投入使用了，我亲眼所见。市长还去做了演讲……”
马路对面的布鲁克家里。
“我当时就在市长身后，周围都是记者。”史蒂芬·布鲁克先生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对餐桌对面的老布鲁克，也就是他父亲道，“这可是整个伦敦，甚至全英国都在盯着的工程，出不了岔子。”
餐桌左侧的小男孩正专心致志地用闪电公司的宣传单折着纸船。
布鲁克的妻子立刻补充道：“爸爸，报纸上说蒸馏厂已经修建完毕了，那是工程中最难也最贵的部分。”
老布鲁克点头：“8镑倒也不算太贵，如果真有广告上说得那么好的话。”
他旋即又看向在市政厅做小官的儿子：“有一点让我很在意。那个闪电公司为什么要免费安装煤气管道？他们完全可以赚那10镑。”
布鲁克笑道：“因为他们工程逾期了。
“这家倒霉的公司，先是首席技师欠债跑去了美国。而后，工地上挖出了尸体，卷入谋杀案。
“五月份，他们的煤库又被一个疯女人点着了，哈哈哈……
“所以他们未能按时交工，现在要面临高额的罚金。
“公司为了安抚没赚到钱的股东，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比如卖煤气灯，并且必须卖出很多，才能让他们的财务报表看起来漂亮一些。
“而想要销量高，就只能提高优惠幅度。”
他的这番说辞自然是从市政厅的同事那里听来的，而文案则是出自梅斯梅尔的手笔。
梅斯梅尔和卡洛纳为了能骗过全伦敦的人，早已将所有疑点都考虑到了，该堵的漏洞也都打了补丁。
就算福尔摩斯生在此时的伦敦，多半也会买一盏煤气灯回去。
闪电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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