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海山
“不过，大家应该知道，这次的工程涉及金额极大，而市政厅的首付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账，所以分包的内容，暂时需要诸位垫付资金。”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可以接受。
虽说垫付资金是任何公司都不乐意的事情，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而且煤气路灯的项目这么大，如果为不愿垫付而错过，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之后的一周，闪电煤业与大量英国公司签署了分包合同，从挖掘路面，到煤库建设，从制造干馏甑外壳，到路灯灯罩，几乎来者不拒。
此时，如果有公司翻看斯泰勒保险柜里的合同，就会发现煤气路灯项目里超过一半的工程量都已分包了出去，但所有环节的关联之处，却都还留在闪电煤业手里。
约瑟夫要的不止是设法拖住伦敦煤气灯项目，同时也要将有能力做这件事的英国公司也拖住，谨防伦敦市政厅在发觉情况不对时，忍痛切割，而后投入资金另立炉灶。
……
印度。
迈索尔。
塞林伽巴丹王宫大殿里，提普苏丹冷眼看着英国谈判代表西利爵士，突然瞥向海得拉巴的宰相道：
“我们可以放弃毗奢耶那伽罗，但其必须归属于海得拉巴。”
毗奢耶那伽罗是迈索尔最北部的城市，半年前就已被英军占领，肯定是拿不回来了，但按照拉法耶特侯爵的叮嘱，他要尽量以此来拉拢马拉塔和海得拉巴，这两个英国人的仆从。
第504章 财政大臣和穷人
“这绝不可能！”一旁的印度总督康沃利斯当即喝道，“毗奢耶那伽罗现在属于东印度公司。”
英国为此次的战争花费巨大，仅占领了迈索尔西北部的两个半省，同时印度西岸的贸易还停滞了大半年，已经是亏得底掉，又怎么可能再放弃战利品？
提普苏丹没理他，只是看着海德拉巴宰相阿布扎姆：“您就这么看着毗奢耶那伽罗的人们被异教徒所统治吗？”
海德拉巴与迈索尔同是伊斯兰教，数十年前甚至还结成过同盟。
阿布扎姆也知道提普这是为了分化自己和英国，但海德拉巴在这次战争中为英国死了3万多名士兵，得到毗奢耶那伽罗作为补偿也是应该的。
他轻咳一声，谨慎地对西利道：“大人，如果能帮您管理毗奢耶那伽罗，我们可以将税金提高三成……”
“这里不需要你的意见。”西利生硬地打断了他，敲着桌子道，“毗奢耶那伽罗不在谈判的范围内。”
“哼！”提普苏丹当即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吧。”
其实，他说出这话时心里也挺没底，目前英军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优势，塞林伽巴丹已经岌岌可危，但同时他也坚信拉法耶特侯爵的话——雨季结束前英国人一定会撤退。所以，他在谈判时装也要装出强硬的姿态。
西利爵士的眼中果然闪过无奈之色——英国远征军的补给只剩下不足半个月，必须尽快撤回卡纳达，否则撤退很可能会演变为溃退。
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西利接受了将贝拉里城以北的部分交给海德拉巴“代管”，并允许毗奢耶那伽罗其他地区的居民前往海德拉巴。
阿布扎姆感激地和提普悄然对视了一眼，同时对英国人却多了几分怨恨。
随后，西利和提普便开始讨论关于卡纳提克的问题。按照英法之前的密约，迈索尔东部的卡纳提克将终止与英国的联盟，保持中立。
这次迈索尔战争中，英军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西北方向，对卡纳提克几乎没有任何援助，令其被迈索尔痛揍了一顿。
要不是提普苏丹按照约瑟夫的建议收缩力量防守，很可能卡纳提克南部全都要保不住了。
所以，卡纳提克对结束联盟没有意见——一个颐指气使，只知道收税，却保护不了自己地盟友，还要他何用？
当三方谈妥了卡纳提克的地位问题之后，提普苏丹却对卡纳提克的谈判特使道：“迈索尔和卡纳提克之间本不该发生战争。”
他眼神扫向一旁的康沃利斯和西利，就差说出“都是英国人挑拨的”，接道：“所以我愿意将蒂鲁吉拉帕利还给你们。”
蒂鲁吉拉帕利是卡纳提克南部省份，战争开始后不久就被迈索尔占领了。
而根据法国人的建议，迈索尔要想统治这里，必将消耗大量的精力，而且会遭到卡纳提克的仇视。不如将其归还，来换取卡纳提克的感激。
法国在印度半岛的最后一块落脚点本地治里就毗邻卡纳提克，如果后者行方便的话，迈索尔就有可能隐秘地与法国取得联系。
卡纳提克特使显然没想到能拿回失地，立刻激动地向提普苏丹行礼道：“我代表国王陛下向您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经过数日的讨价还价之后，英、迈双方于10月2日签订了停战协议。
迈索尔虽然失去了近三个省的领土，却并未伤到元气。
要知道，历史上提普苏丹在丢掉了包括塞林伽巴丹、班加罗尔在内的一半领土的情况下，仍敢和英国打第四次迈索尔战争。
如今实力尚存，他一旦找到机会，怎么可能不找英国报仇雪恨？
而英国那边，看似打赢了迈索尔，得到了一些土地，维护了自己在印度半岛的霸主地位，但却投入了巨额军费，且没能得到任何战争赔款。
此外，英国发动这次战争的理由是“迈索尔吞并特拉凡科”，如今停战了，却再也无人提起特拉凡科来。这事英国人可以装失忆，但印度的大小邦国可都看在眼里。
霸主还是那个霸主，却已没了往日的光鲜。
……
法国。
巴黎郊外。
十多名包税人总会的大佬们在仆人们和猎犬的簇拥下，正说说笑笑地策马前往福尔德的猎场。
霍普微笑着地对身旁的几人道：
“你们大概能想象得到，当查尔斯先生说出‘因为生意上的问题，之前说的贷款可能无法提供’时，布里安那绝望的表情。”
走在左侧的一名中年人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今年只剩两个来月了，我们的财政大臣要怎么才能搞到2亿法郎呢？”
另一人跟着笑道：
“很快各政府部门，以及总督们就要向他讨要明年的经费了。那时他才会体验地狱般的绝望。”
中年人看向霍普：
“霍普先生，那接下来我们就要加快包税金谈判了。”
“不，恰恰相反。”霍普望向远处的猎场围栏，“瞧，我们快到了。现在着急的是布里安，我们倒是可以让伯兰特子爵生个病什么的。
“等到11月中旬，布里安恐怕连讨价还价的心情都没了，我们甚至能以和去年相同的金额签定协议。”
博罗雷催马凑了过来，大声道：
“我看财政大臣和那些借高利贷的穷人也没什么区别，哈哈。只要我们握紧钱袋，他们还不都得低声下气地央求，然后任由我们提条件？”
“您说得没错。”
当一行人越过了猎场的木制栅栏，便开始指挥仆人们布置临时营地，同时派出小队，指挥狗去寻找猎物。
福尔德和霍普正神色轻松地聊着深秋的猎物，便见一辆马车飞快驶来，由于野外的地面不够平整，车子不时地便颠飞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停下，一名身材高大，四十多岁的男子跳下车来。
福尔德看到来人的样貌，不禁微微皱眉：
“伯兰特子爵？”
包税人总会谈判代表伯兰特在仆人的带领下，快步到福尔德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
“福尔德先生，出事了……早上财政大臣助理通知我，包税金谈判正式取消。”
第505章 天价违约金
福尔德闻言大惊：“布里安是疯了吗？他难道打算让政府停摆！”
霍普微微皱眉，抬手打断了他：“请您冷静些，布里安很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在商贩那里常会见到这类人，心里很想买，但为了砍价却装出要走的样子。”
“可是，会不会是布里安真的搞到了2亿法郎？”查尔斯有些紧张道，“那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这些金融巨头手里的资产是绝不能躺在账上的，因为其中有很多是其他投资人交给他们操作的，而且多半是长期协议。
也就是说，他们要随时向别人支付利息。如果这些钱无法生出更多的利润，他们就会大量赔钱。
博罗雷不屑道：“政府根本不可能筹集到这么多钱。我敢打赌，最多10天，布里安就会重新回来求我们。”
“可万一政府真的取消了包税制呢？我们必须有所准备才行！”
霍普沉思片刻，点头道：“您说得没错，我们要提前准备。而目前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政府是否真的筹集到了足够维持运转的钱。”
福尔德立刻接道：“这么大一笔钱肯定得放在银行里。以总会的关系，想要查清楚并不是不可能。”
包税人可是现下法国非常热门的投资方向。所以上至王室成员，下至普通地主，都有可能是包税人总会的一员。就连拉瓦锡那样的学者，也曾投了几十万里弗包了某片区域的烟草税。
这样一来，导致包税人总会的触角可以伸到法国社会的方方面面。毕竟是关乎自身利益，如果有必要，包税人们都乐意为总会提供情报，这也是福尔德信心的来源。
霍普点了点头：“那这事儿就交给您了，务必用最短的时间查明布里安搞到了多少钱。”
猎场里的一众大鳄们闻讯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包税谈判的事情，再也没了打猎的闲情逸致，任由仆人们带着猎狗四处乱跑。
……
伦敦市政厅。
伦敦市市长赫伯特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垂首而立的闪电煤业经理，愠怒道：“已经整整两个月了，蒸馏厂里除了煤库和办公楼，重要的设备的安装竟然一点儿进度都没有！”
他是伦敦煤气路灯项目的直接负责人。这项目对他的前途影响极大，所以他每隔几天就要过问一下工程的进度。
然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目前能看到的只有伦敦街头挖了大量用来铺设管道的坑，以及煤气蒸馏厂里那些没什么用的建筑。
斯泰勒一脸苦色，好半天才嗫嚅道：“市长大人，实际上干馏甑的建造在上个月就已开始了……”
“可我什么都没看到。”
“着实是因为技师那边出了点儿问题。”斯泰勒摊了摊手，“我们的首席技师，也就是汉尼斯先生，他本月初和他妻子的妹妹，带着所有的家产私奔了……”
“？！”
“听说，他投资一家船运公司失败，欠下了好几千英镑，为了躲债，就跑去了美国，也有人说是巴西，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以前，干馏甑的所有技术细节都是汉尼斯负责的。他跑了之后，工程进度就无可避免地受了影响。”
他没等赫伯特发火，便立刻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技术图纸都还在。等公司里其他技师摸熟了之后，就能立刻开始建造。”
赫伯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想看到工期再有拖延，否则我只能按照协议，扣罚你们公司的违约金！”
“是，是的，大人。我一定尽量将时间赶回来。”
斯泰勒又说了一番好话，这才转身离去。
待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却只是让仆人泡了杯茶，而后拿出报纸惬意地看了起来。
是的，他的任务就是拖延工期。
现在还只是个开头而已。德洛尼上尉已经为他准备了大量的借口——先是首席技术躲债跑路。
之后，便是公司的施工现场挖出了尸体。警方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光是反复勘查现场就要半个月，斯泰勒本人会成为嫌疑人，被警察盘问一个月后才证明无罪。
接着是几名技师打赌，非要去泰晤士河里冬泳，结果集体失踪。公司会组织大量人手沿河打捞，忙活一个月毫不奇怪。
再之后是汉尼斯的妻子发现丈夫溜回家取地契，一怒之下想放火烧死他，结果引燃了煤库……
总之，闪电煤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各种“恶运缠身”，几乎一直占据报纸头条那种。这样的情况下，市政厅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是有苦难言。
当然，拖延工期的违约金是肯定要罚的，而且按照跟伦敦市政厅签的合同规定，违约金极高。
不过，斯泰勒在乎违约金吗？根本不在乎啊。从工程款里扣就是了，26万英镑，足够扣了。
甚至他还会以“公司现金紧张”为由，要求违约金不能从首付款里扣……
与此同时，因为闪电公司并没有出现严重违约——例如技术能力不足，或者恶意拖延工期之类——伦敦市政厅还不能解除合同，否则违约金将高达10万英镑。
而且就算伦敦市政厅决定要壮士断腕，下面那些分包公司也会想尽办法让其收回成命的。之前，他们都垫了大量资金，闪电公司可还没给他们结哪……
……
巴黎南郊。
福尔德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包税人巨头们，声音低沉道：“我已经让人查了，情况恐怕有些棘手。”
立刻有人急道：“出了什么事？”
“我在银行的朋友确认了，政府的财政账目上，最近三个月来接连转入了超过1亿法郎。而且，还在以每周1千万法郎的速度持续入账。以这个速度，12月初就能达到2亿法郎。”
众人顿时大惊：
“布里安哪儿搞来的钱？”
“这不可能！”
“消息准确吗？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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