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细胞琼脂
那么,主动权就还在掌握之中。
这么想到,他嘴上也不禁硬气起来:“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嘶。”
一股如锥的刺痛。
就在阿沙开口的一刻,那人把手中军弩向前一顶。
虽未发射,但铁铸磨锐的箭头,已经刺进了阿沙的后脑勺皮肉,鲜血渗出如汩。
这刺痛也让阿沙清醒过来。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弩箭已经发射,死亡的恐惧袭上心头,像是毒蛇一般冰冷阴暗。
这个人……真的会动手。
“伱……”阿沙咬牙,强行镇定,“好!你要剥皮人做什么,都可以商量。”
“而且,不就是要去鲨鱼村么,我保证把你们带到。”
“到时候,如果想参加会盟,我可以把你们引荐给各个大头领,保准不会耽误大家的前途……”
说实话,此前阿沙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做。
尤其是搞不清楚,大格雷到底有没有特别委托这些外人的时候。
阿沙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代表剥皮人出席会盟,全凭帮众的信任以及大格雷的默认——后者更是关键。
然而……万一那老汉。
另外请了别人呢?
到时候在鲨鱼村,该以谁为主?
剥皮镇不会无缘无故反目、倾向于一个外人;但是那些沼泽地里的势力,相较而言却更认同大格雷的身份和指认。
人的名,树的影。
都是阿沙改变不了的。
于是,为了规避这种风险,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敷衍了事的准备。
离开了剥皮镇,途中下不下绊子;或者到鲨鱼村的时候,怎么介绍他们,还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就算不挑明。
以阿沙的转圜,也能做到把亲疏态度准确地传达出去。
这些人再想蹭剥皮人的光环,可就难了。
但是现在,对方或许也猜到了自己的一些态度。
于是,军弩顶在头上,阿沙便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先行答应下来。
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一丝疑惑。
仅仅是为了这样的事,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么?
并且,要是自己事后反悔怎么办。
路梦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军弩极稳。
紧张的安静,雨水自屋檐流下。
“我说,路……不,北游老弟,我一直都是想同你们合作的啊?”
阴郁逐渐压在了阿沙的心上,他试探著开口:“你看该答应的都答应了,现在虫潮当前,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而且,你的那个学生……是那个挺可爱的沙克小姑娘吧,她都参与了我们的行动,我相信,大家合作的基础还是很牢靠的。”
他提到此节,却是暗示——
如果谈不拢,到时候你让她在剥皮人中如何自处?
“你让阿濑去干什么了。”身后之人开口。
“就是一些侦察任务,”阿沙耍了个心眼,“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前招待过你们的那台骨人,还记得吧?我都把他派了出去,陪著你的学生。”
“骨人兄弟可是我们的老战友了,不会坑他的。”
他却是把对方主动请缨,说成是自己委派的。
而骨人确实承接过不少侦察任务,这么也说得通。
“原来是这样……”听声音变化,对方像是在点头。
阿沙的眼睛,瞥向身侧斜放著的长柄刀。
路梦:“其实……”
话音未落。
阿沙浑身本就紧绷著的肌肉,忽然发力,身形一闪——同时脚尖猛地踢向地上的铁杆。
长柄刀一震,凌空弹起。
他早有准备!
事到如今,即便能够谈成什么合作,又怎么能善了?
哧!
弩箭的破空声。
因为阿沙突然闪躲,身形又快,哪怕军弩立刻激发,也偏了几寸。
不过,还是命中了他的后脖颈。
然而……并没有贯穿。
阿沙的高领内衬甲,堪堪挡住了这一下——他庆幸自己出门之前,出于谨慎,临时多更换了一层护具。
弩箭的巨力未消,阿沙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木槌狠砸了一下。
这让他差点就要当场昏迷,好在自己的体质韧性不同于凡人,否则怎么能在血蜘蛛肆掠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竟是硬生生顶住了晕眩。
与此同时,阿沙则已经握住了精钢长柄。
一个旋身,向后横扫出去!
——对手是那个路北游。
自己在城头上,看过对方与血蜘蛛虫母搏杀,也目睹了那挥刀的一幕。
阿沙的武艺同样不俗,否则难有现在的地位。
但是,平心而论。
他知道自己不是路北游的对手。
若是贴身近战,只可能被当场砍翻。
所以,当时才心念一动,亲手射了那一发鱼叉炮——这并非针对,却是能有效地抢下功劳,还不落人话柄,占满了大义的名分。
当然,这一过程要是有什么误伤。
只能说是必要的代价,大家会理解的。
可惜……
他们的实力确实有差距,对地位的潜在威胁,更大了。
但是现在!
阿沙却有了极佳的机会。
对方是一只手用军弩,抵著自己。
他知道那种十字弩:普通士兵操作需要双手,对方能单手持握已经说明相当娴熟了。
通常情况下,敌人能同时握住刀柄,戒备变故。
然而……他的另一只手,拿著的是那盒饼干!
突发之下,这短短的时间里。
路北游,没有机会拔刀!
因为这一点点的疏忽和玩闹心,他就要命丧于此。
阿沙双臂肌肉虬结,挥舞的过程中,巨力将精钢打制的长柄都要压弯,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重型的刀头,则势猛如虎。
弧光向著判断出的位置扑去,像是能够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都狠狠撕碎。
阿沙似乎都能看到。
刀面上映出对方那错愕还带有绝望的脸。
——他的确看到了一张脸。
兴奋、扭曲、狂喜……又浮现出一丝惊讶。
好熟悉。
那是阿沙自己的脸!
一道亮银色的刀光扑面而来。
精磨的金属层,光滑水洗,仅仅借著反射的些许微光,照在他的眼里,竟是激出一股刺痛。
对方,拔刀了。
刀刃摧枯拉朽般正斩在阿沙持握的中段,纯钢铸成的长柄,脆弱得像是普通木棍,当场开裂,削成两截。
何等锋锐的利器。
阿沙慌忙躲避。
但是已经晚了。
月刃刀去势不减,甚至二次发力,内曲如钩的刀尖,正中剥皮人的胸膛,死死钉了进去。
厚实革甲与锁链钢甲,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它们连通皮肉一起,被月刃刀当场顺势剖开,形同无物。
肋骨断裂,切口齐整。
鲜血与内脏的碎片,直接挥洒出去。
阿沙的手上,各自还握著断成两截的长柄刀,愣愣地保持在原地。
他的视线凝聚在了白发青年身上。
对方的两只手。
左手,确实抓著饼干盒。
另一边,也确实握住刀柄,正回势收刀。
军弩呢?
阿沙看到了另一个身影,瘦削得像是竹竿似的。
正后方的苍翠,面无表情,手上则重新将弩箭上弦蓄力。
这么近距离的失手,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刚刚,就是这个工蜂,一直抵住了阿沙,却从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与发动潜行的路梦,一起上演了一出双簧。
他忽视了这点。
自己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循著阿沙的视线,路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将饼干盒子随意抛了过去:
“不过就是吃了你一点东西,至于吗?”
看这眼神,像是要了命似的。
哐当一声,阿沙被空铁盒砸中,身形也脱力踉跄一下,向后跌倒。
路梦双手持刀,月刃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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