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九天揽月 第269章

作者:温茶米酒

  苏寒山发现,在这个地方,意念好像很容易保存下来。

  可能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意念强度,离开肉身之后,在这里都能够保留上百年不止。

  这很奇怪,就算是武德世界的天心意识,也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武德世界的苍天意志,众生潜意识之海,终究是以还活着的生灵作为根基。

  一旦活人衰亡,剩余的意念,也会很快僵化,苍天意志会逐步回归那种与木石共生,无感无识的状态。

  所以武德世界的人口锐减之后,那众生潜意识之海,绝大多数地方,已经是死气沉沉。

  但,如果是在这个陌生空间,人死得多了,只怕几百年内,反而都会变得更热闹。

  不过,在这个陌生空间,意念活性容易保留的同时,也更容易变得散乱。

  就是说,他们的魂魄会早早的瓦解消亡,剩下的那团意念火光,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

  苏寒山尽力加持着自己这一缕意念,镇定稳固。

  他没有这方面经验,总觉得从山洞那里,将本体精神延伸到这个莫名空间来,有很多滞涩之处。

  这里仿佛是一片大荒漠,尘埃雾霾,非常严重。

  但是景色并不单调,因为远处雾霾之间,漂浮着数之不尽的碧绿鬼火。

  苏寒山只是稍微向某个方位,多观察一下。

  那个地方的部分鬼火,就突然一晃,各自变成人形。

  有的脖子断裂、头颅捧在手中、嘴里舌头胀大、仿佛含着一枚红珠,有的浑身浴血、羽箭插满全身,像一只大刺猬。

  诸多身影,有浓有淡,但看着反正没一个像活人的。

  可能因为感受到了苏寒山的视线,那些人影摇摆浮动之间,都朝着这边飘了过来。

  他们一动起来,附近的尘埃雾霾,也随之涌动,更多的鬼火又被雾霾影响,大多数是变得黯淡下去,随波逐流。

  也有一些,却受激膨胀,从鬼火之中,散发出道道绚烂如极光的色彩。

  嘶吼混杂着哀嚎,变形的鬼火,构建出残破的山寨或宫殿,又或楼船的模样。

  影影绰绰的人们,处在这些建筑之中,大声呼喊奔走,好像各自都在经历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事件。

  那些雾霾受到这种种干扰后,涌动得更快。

  苏寒山的意念骤然被吞没、散失。

  “原来是,阴间冥界!”

  山洞中的苏寒山,眼神晃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最后被那些雾霾冲击的时候,也让他捕捉到了一些讯息。

  这个世界的阴间,看起来可没有传说中那样面面俱到的地府秩序。

  不要说阎王判官生死簿这些东西了,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没看见。

  这样的世界,当然比正常的武侠世界麻烦,却已经让苏寒山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好奇。

  “人生地不熟,很难有个规划,还是得了解更多的情况。”

  苏寒山拽着那张黄云幡,只见黄布之上,原来还画了大小不等的上百道朱砂色符咒,沉吟片刻,没看出来怎么用。

  索性灌注一股功力,把整块幡布抖的如铁板一般,平铺在空中。

  小孩子的身躯跳了上去,元气牵引,飞出山洞,直奔头陀岭的方向。

  此时此刻,头陀岭上,正在庆功。

  这座山寨营造得壁垒森严,从山脚到山顶,到处都有关卡,有壕沟,有箭楼,有吊桥。

  山寨里的人员,大多穿着统一服色,持钢刀、长矛、弓箭,哪里还算得上是一群土匪,分明就是一支军队。

  即使是山寨里面已经灯火通明,酒香肉香飘出数里,依然有人在山间巡逻。

  甚至还有不少人手在外面,冒着天寒地冻,继续搜寻那个牛国成家的小娃子,平日里肯定是赏罚分明,纪律严整。

  只是,将吃人心肝做常事的同时,又纪律严整,这就不好深想了。

  高空之上的一片黄布,显得极小,穿梭云间,飞凌山顶。

第275章 水脏雷

  “这个山寨,弄的不赖啊!”

  苏寒山虽然对这个世界的法术体系,了解甚少,但凭着禅定之心,甚深精神感应,自然而然,就能够判断出事物的威胁程度。

  头陀岭的这些山寨里面,有很多厅堂壕沟,木柱雕像,乱中有序的泉水洼地,猛油燃火的铁锅支架,布局很有讲究。

  山寨上下,现在约莫有两千人,但如果有人想要强攻这种寨子,就算是兵员素质相仿,全部都是锐卒,恐怕也要十倍以上的兵力,才有一点胜算。

  苏寒山隐在夜空之中,观望了两三刻钟,才伸出小手,右掌的食指向下,虚虚一按。

  山寨里面,火光映照着热闹的场地,杯盘狼藉,酒坛子的封泥,不断被拍开。

  土匪们吃喝得热火朝天,划拳、骰子、牌九,下注开赌,吵闹的声音,简直能把林子里的鹿都给震聋。

  周围的杂音越是响亮,他们越要敞着嗓子喊叫,跟近在咫尺的人说话,都要发出最大的音量。

  反正他们刚刚吃饱喝足,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喊几嗓子根本不在话下。

  “来来来,再下注、下注!!!”

  跟一般的赌坊不同,土匪的寨子里,坐庄的人反而是最激动亢奋,喊得最多的人,面红耳赤,拿两只黑瓷碗倒扣在一起,当做骰盅,晃个不停。

  但不知怎么的,这个像人熊一样强壮的大汉,这回摇着摇着,忽然觉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噜的直叫。

  他晚上吃了三四斤肉,灌的酒水更多,也想不到怎么饿的这么快,顺手就抄起旁边的酒坛,又灌了几口。

  说来也怪,就是在这个时候,营寨里面起码有几百号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再灌几大口酒的动作。

  其余更多的人,虽然没有急着灌酒,但同样感觉到了饥饿。

  吵闹至极的山寨,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机灵的庄家放下酒坛,心里觉得有些蹊跷。

  只是旁边正有人催促着打开骰子看点数,庄家心脏便怦怦跳动,浑身血液加速,额头上都好像蒸起了热气。

  人一亢奋起来,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那一点疑虑,山寨又一次沸腾。

  高空中,苏寒山的手势,正将中指也探出、按下。

  他第一指按下去的时候,那些人会觉得饿,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肠胃中,真的没有了食物,而是因为他们的肝气大旺。

  肝气一旺,带动全身的代谢加速,身体里的营养极速消耗转化,才会觉得饿。

  第二根手指按下去的时候,心火之气,就借着刚才转化的营养,极度亢奋起来。

  肝转心,木生火。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苏寒山从食指开始,四指依次弹动之后,向内收拢,最后的拇指向下一扣,握成一个拳头。

  这整个过程,也就是一个呼吸的功夫。

  头陀岭山寨里,上上下下的人,已经在金丹磁场的影响下,体内元气由木转到水。

  水气大旺,骤然凝结如玄冰。

  头陀岭鼎沸的人声,忽然消失,只剩下桌椅被砸坏,酒坛酒碗破碎,重物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营寨内外,包括还在山路山脚上巡查值守的那些人手,通通两眼一直,昏死过去。

  他们的身体,并没有真的结冰,但是意念上已经如同冰封一般。

  这十几年来,头陀岭几千号人手,经营出来的迷阵护阵、法术法器,根本还没有被触发,没有来得及发挥出任何该有的效果。

  苏寒山金丹调动的惰性元气,为求悄然渗透,分量其实不多,但已经把这几千个悍匪全部镇压。

  这是五脏斗拳大法、五雷正法里面,开发出来的手段。

  如果也从雷法的视角来说,可以称之为“水脏雷”!

  在整个营寨,北部居中的厅室之内。

  黑头陀盘坐不动,正在闭目养神。

  这个头陀岭的大当家,狮鼻阔口,两腮长满胡须,乱发披散在肩头,身高九尺,筋躯雄壮,穿了两层薄薄的黑布袍子在身上,一点也掩盖不住那种凶暴的气息。

  不过,他脖子上确实挂着拳头大小的念珠,共十八颗,盘坐的时候,双手的大拇指,都勾住念珠的绳索,把念珠绷紧,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他大眼一翻,眼睛里发出摄人的凶光,两条腿猛的一弹直,身子已经撞出厅室之外,把门板撞得粉碎。

  他察觉到了头陀岭的气息异常,可是等到他出去的时候,营寨里面的那些人,已经全部昏死。

  旁边几个小院里面,也有人踉踉跄跄走出,那是岭上的几个副寨主,虽然功夫比黑头陀还差了一大层,但也是可以力敌上千甲士的狠角色。

  可就这样几个人,走过来没多远,就跌坐在地,眼皮好像有万斤沉重,勉强挣扎着没有昏过去,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不住的冒虚汗。

  “是什么无色无味的毒气?!”

  黑头陀心念一转,忽然注意到夜空之上,一点枯黄颜色飘落下来。

  那好像只是一片小小的落叶,但下坠的速度极快,落点正是在这个院子之中。

  枯黄颜色在黑头陀的瞳孔之中放大,整个院子里的风,都停止流动,花花草草全部紧贴地面。

  房屋的木质结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出现了很多不堪重负的裂纹,院墙更是肉眼可见的出现下沉。

  “黄叶”飘落之际,整个院子都好像要被压得埋到土里面去。

  黑头陀双眼外突,承受着这股巨大压力,浑身青筋凸显出来,双手突然向外一崩。

  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串念珠,有个活结,自动打开,变成一条怪模怪样的长鞭,凌空一挥。

  这就是乌哨神鞭。

  十八颗拳头大小的念珠,都是选了善于吹奏乐曲的乐师颅骨,用药水缩练而成。

  黑头陀当年亲自去练这条鞭子的时候,选中的人,年纪还都在六十岁开外,这样的人,练的都是童子功,一甲子的吹奏生涯之后,颅骨生息进出,与常人已经大不相同,更被他以秘法啄磨,练得与自身气息相连。

  这时候他一挥鞭,头陀岭上下,好像来了一个盛大的乐师班子。

  笙箫管笛,埙篪相和,全部用力的吹奏起来。

  但凡有人这时候还在头陀岭附近,人还清醒的,都能够听到这种激昂至极,裂石穿云的曲调。

  而在苏寒山的感应之中,黑头陀这一出手,就另有奥妙。

  在他挥鞭的时候,从他身上冒出一尊恶行恶相的魔鬼,身边十八个大小鬼怪簇拥,组成一个夜叉形象。

  赤红皮肤,碧绿眼珠,白发獠牙,高度达到七八丈的狞恶轮廓,在半空中一闪即逝。

  苏寒山从天而降,居高临下,带来的那股压力,都被这气息一举击破。

  “咦?这感觉怎么好像是魔气?”

  苏寒山念头一转,“不对,他刚才那一招,身上冒的虽然是魔气,但却又被他自己打碎。”

  “所以夜叉形象才一闪即逝,迸发出来的力量,才如此刚正,能够驱散我调动元气造成的压迫。”

  黑头陀这时候已经能看清,那枯黄色是一块黄布,黄布上坐着一个小小身影,四五岁的童子,心中不由大骇。

  如果单纯是一个外貌四五岁,但拥有高深修为的人,也不算是多么稀奇,江湖上有些秘法,练着练着,就会返老还童。

  可是黑头陀分辨得很清楚,那个孩童身子,分明正是金陵副将牛国成临死之时,送走的小崽子。

  能够借助这样一个小崽子的身躯,发挥出如此压力,真实修为,绝非黑头陀能够抵抗。

  “何方高人,跟晚辈开这个玩笑?!”

  黑头陀大喊道,“倘若是在什么不知情之处,得罪了前辈,晚辈一定尽心竭力赔礼谢罪。”

  “晚辈也是昆仑正宗的弟子,这些礼数还是懂得,请前辈收了神通吧!”

  苏寒山目光扫来:“昆仑?”

  宋朝这边文风极盛,上到朝堂宰执,下到山野书生,很多都喜欢玩弄口舌笔墨,列举各行各业各种格局,记录评点。

  某些评点记录不值一提,但也有某些记录,出自名家之手,又颇为公允,渐渐广为流传,成为共识。

  譬如,有人就把当今世上最为活跃的那些武林流派,总结为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