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茶米酒
这个世界的蒸汽轮船航行时,也不是光靠蒸汽,而是混合了人类功力、药砂药油的作用,用上来自大楚的高等真气物理学,当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改船只是有限改动,以后新造的船,更能发挥妙用。”
苏寒山说道,“新船工业,会是松江府未来重中之重,过几天我会去检查。”
他们两个边走边聊,已经来到了一座钢铁厂门前。
这是凌度仙自己名下的一座工厂,也是松江府钢铁厂里,名列前茅的一家大厂。
苏寒山近来,除了会到安顿退休工人的宿舍区转转,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炼钢厂里。
风水之道,是地理,是天时,也是人心。
这个屡遭战乱,又在战乱后急速膨胀、畸形繁华起来的松江府,在风水上,其实已经呈现出一种如火如荼,沸反盈天的气象。
炼钢厂,就是这个巨大风水局的穴眼之一。
松江府的工厂种类这么多,里面所用的器械,也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但是对普通人一提到工厂这两个字,绝大多数人心目中最先浮现的,就是“熔炉”“钢铁”这些东西。
这些源于钢铁厂的印象,已经成为了所有工厂的一种笼统象征。
当今时代的工厂,如同日日夜夜吞噬着人命,却又让无数人前赴后继,争相涌入口中的可怖怪兽,在繁荣中酝酿着极深的恐惧与怨愤。
冷酷沉重、残忍无情的钢铁,沾着就残、碰着就亡、足以让人灰飞烟灭的熔炉,正好又寄托了这些恐惧怨煞。
当苏寒山推开大门,轻车熟路的坐镇在钢铁厂中,以玄阴真经、阴符六韬,风水之道上的境界来感召。
风水煞气,就浓厚澎湃到犹如天河倒灌一般,从松江府的穹顶上,无休无止的涌动而至。
他的《玄阴搜魔六煞真经》,在这些日子里,得到前所未有的饕足感,又痛又畅快,淬炼肉身的功率,突飞猛进。
在真形境界中本就没有瓶颈的他,用远超预期的速度,完成对双腿的淬炼,前两日就结结实实地抵达了真形境界的巅峰。
到了这个境界,周身百骸全然透彻,苏寒山才察觉到,昔日神威宴所得到的罡煞结晶,炼化之后,竟然有不少细微元质,还沉浸在肌骨之间。
难怪说,罡煞结晶是辅助人修至真形极境的绝佳宝物,当年神威宴上,拿这种东西当做一群天梯武者的奖品,让许多人都觉得手笔太大。
也只有武者自身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才能够察觉到,罡煞结晶中那些最根本的东西,仍然嵌合在体内,并未被用上。
如果没有达到濒临真形极境这一步的话,就算是死了之后,被烧成灰,这些东西,也无法再提炼出来,罡煞结晶最大的效果,就等于被浪费掉了。
苏寒山盘坐在熔炉前,审视自身,思索着纯阳玄阴传承中的各类真形极境。
冷焰龙鳞身,显然不适合他现在的道路了。
他需要选一个最具包容性的真形极境,才能够把他一身所学,都发挥出来。
厂房门口,凌度仙虽然受到玄阴剑瘟的压制,但境界眼光还在,近距离时,隐隐能够感受到,有一种弥漫在天地间,又不同于天地之力的散乱纷杂力量,会随着苏寒山的修行而浮现,变得浩荡绵亘,冲刷灌输而至。
“无论是内外丹道,还是炼金之术,都没有这样的路数……”
凌度仙看着苏寒山,眼神微妙,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个小时后,同样在尝试捕捉那种奇异力量的凌度仙,骤然回神,后退了一步。
苏寒山的身影依旧盘坐着,但不知何时,已浮上了半空,束发的细绳早已断去。
乌黑的长发乱舞之际,隐约有赤红的火丝,在黑发间闪烁。
使人胆战心惊的狂暴热感,从他身上向外膨胀,又被极力收敛。
一放一收两种力量,几乎形成一种对抗,让他的身体周边三尺范围,爆出一条条杂乱无章的极亮闪光,耀目欲盲。
凌度仙眯着眼:“先生……”
苏寒山忽然旋身,单臂一挥,背后炼铁炉的封盖,被倾斜切开,砸向一侧。
钢铁厂的人失声惊呼,纷纷远避。
熔炉内部赤红发亮的铁水,并没有向外倾泻,但因熔炉封顶突然残破,总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苏寒山再度一旋,在众人瞳孔骤缩之际,竟然落入了熔炉之中。
高温一千多度的铁水,噗啦一声,蒸腾起大量的白烟,几乎让人怀疑,苏寒山是不是在坠入其中的一刹那,已经被烧成了烟雾。
但下一刻,苏寒山的头部,又缓缓从铁水之中,抬升了起来。
他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一种深邃的赤红色,仿佛由万千火焰的精华凝聚而成,浓密、修长、蓬松、张扬。
他的双眼开阖间,喷吐出如有实质的火光,浑身都化作一种金红色泽。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物,已彻底毁灭,连一丝灰烬都没能留下,暴露出铁水表面的头颈双肩皮肤,却是完好无损。
“这就是,我所选定的真形极境……”
苏寒山仰着头,双目暴射强光,沐浴着铁水的双臂,舒展开来,向上抬起,心中念着言语,口中却只是吐出一声炽烈的长吟。
钢水竟然因为他的动作,而更加沸腾。
浴火同温,返化无伤。
祝融万化真身!!!
第224章 天之绝
烟雨蒙蒙,天呈青色。
午后,约翰巴罗家的会客厅中,坐满了松江府十几个最有实力的大商人。
他们有的人,背后垂落红绳坠玉的大粗辫子,头戴瓜皮帽,身穿红福团纹丝绸长衫,坐在桌边,皱眉不语。
有的羽衣鹤氅,白玉为冠,腰挂环佩,坐在沙发上,略显焦躁的盘玩手中一对金核桃。
作为这家主人的约翰巴罗,今年已经将近六十岁,身子有些发福,不爱穿正装礼服,只是一身羊毛衫和西装长裤的打扮,胡须倒是精心修剪,上唇的两片胡须,就如同黑色的剪刀,绕过嘴角而下垂。
约翰巴罗的爷爷,曾经是代表不列颠皇室,访问乾隆王朝的使团书记官,学习满语汉语,了解内地格局,并作为一种家族传统。
当年不列颠人占领松江府的时候,约翰巴罗就是随军的翻译官之一,后来不列颠人虽然撤走,他却留了下来,成为洋人在松江府行商的代表人物。
但就算以他的身份,面对如今来到会客厅里的这些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平等来往。
他虽然可以说是当地洋商的代表,但这些人里面,任何一个,也都代表着一批松江府豪商的意志,绝非孤家寡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可以确定,知府衙门这回并不是装腔作势,张牙舞爪,想让我们出卖部分利益,来换取他们的安静。”
临窗的辫子商人叹了口气,“所谓松江府法典中新添的关于工作时长的规定,竟然不是一个拙劣的借口,而是真的有意要执行。”
“已经有很多工厂,因为对这个法令置若罔闻,很快就被松江府派人控制,强制执行了。”
他痛心疾首的说道,“把十六个小时,减少成八个小时,足足砍掉了一半的利益,而且很多交货的日期都得延误,厂家真正的损失,远不止五成那么简单。”
“凌度仙到底是犯了什么疯病?这么弄下去,他自己抽的税也得少掉一半不止,真就不怕四方的大人们来收钱的时候,嫌弃钱少,把他这个官职撸了吗?”
那个羽衣老者听到这话,就冷笑了一声。
“他连禁烟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羽衣老者神态沉暗,“他既然不想要钱,那就是要名了,沽名钓誉,也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
“我看此人野心非小,恐怕不满足于这个知府衙门的位置,而是想要彻底收买人心,真正称霸一方啊。”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先响应他的那批人,本身就是卖大烟的。能让卖大烟的人主动禁烟,甚至让抽大烟的,不再抽烟,这得是多狠的手腕,多大的开支?!”
“而且我打听到,控制各个工厂的人里面,有部分居然就是从工厂中退休的人,他们熟悉自己曾经待过的工厂的情况,跟工友之间极为谈得来。”
“本来我的很多合作伙伴,想要煽动那些工人们,以官府要让他们失业这种借口,鼓动他们去官府前游行,抗议贪心不足的知府衙门。”
“结果因为那些退休工人的存在,计划还没展开就告失败了。”
黄金核桃在手心中捏得咔嘣一响。
羽衣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气。
“知府衙门居然能够预料到我们想要用的手段,显然谋划这几样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是长时间、大精力全部推敲过的。”
“我们已经不可能靠口舌和钱财劝知府衙门让步了。”
对这些真正成功的豪商来说,他们很明白,一个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坚定。
不是靠突然的情感冲动、情绪驱使,而是已经有过漫长的时间,投入了很多东西,在谋划此事。
前期的投入,如果不能赚回来的话,是绝难甘心的。
他们想不通,知府衙门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那些退休工人生龙活虎起来,但却可以想象,代价一定不菲。
知府衙门和各个寺庙烟馆,最近的账面上,必然是每天都在大笔亏损。
亏了这么多,要怎么才能赚回来?只怕时机成熟之际,就要把他们半数人都抄家,当做新军阀崛起的垫脚石啊。
约翰巴罗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沉默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茶。
茶水的波澜荡漾开来,在白瓷茶杯的映衬下,好像泛着橙红色的光芒,更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苹果香气。
这是正宗的祁门红茶。
不列颠人对于茶叶的普遍热爱,让华夏自家人都有点难以理解。
伦敦的商人甚至会收集贵族们泡过的茶渣,然后用普鲁士蓝搅拌烘干,再掺入山楂、黑刺梅和接骨木的叶子,售卖给底层民众,号称是进口的武夷茶。
在不列颠的普通居民之间,还流传着,很多商人会用羊粪给泡过的茶叶重新调味,再度卖给客人的小道说法。
即使如此,不列颠人的茶叶需求,依然每年都在暴涨。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用来抵消茶叶倾销的手段,第一就是靠棉花,第二就是靠大烟。
而且大烟因为具备让人难以摆脱的魔力,被他们认为是出售风险更低,更加重要的一类商品。
约翰巴罗名下,虽然也有工厂被勒令整改控制,但是更让他警觉的,还是关于大烟的禁令。
华夏内地最强大的三方军阀,出于对兵源能力的考虑,都有在自己的地盘上禁售、禁吸大烟的命令。
可是关于执行力度,简直就是个笑话了。
反观松江府最近的禁烟,才是真正的让大烟种植者们感到愤怒的力度。
“先生们,听我说几句吧。”
约翰巴罗放下茶杯,“我已经整理出了松江府最近的报告,动用自己那有限的人情,让这份报告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唐宁街的首相官邸和东印度公司总督、斯当东伯爵的书桌上。”
“唐宁街那边的回复还遥遥无期,而斯当东总督对此也非常上心,已经召集董事们,探讨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会客厅里的商人们,都精神一振。
羽衣老者说道:“莫非不列颠人的官府,要亲自出面,免除凌度仙的职务?那最好还要带上足够的兵力。”
“不,不,由我们一方那样兴师动众的话,麻烦只会更多,但是这个事情,确实越早解决越好,不能拖延。”
约翰巴罗解释道,“所以总督大人,以整个东印度公司的名义,雇佣了大名鼎鼎的天绝组织,来解决松江府的问题,并慷慨地支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剩下百分之七十的定金,当然需要由我们共同支付。”
羽衣老者脸色微变:“天绝?!”
天绝,是近两年冒出来的一个名气很大的杀手组织,据说总部可能是处在辽东,乃至接近沙俄的地盘上。
内地大小近百个军阀中,近两年,至少已经有二十多个,在天绝组织的参与下,完成了改朝换代。
那些号称将军司令的,被他们的部下、儿子、副官、老丈人等等,雇凶杀死,地盘也被买凶者接收。
最可怕的是,这个天绝组织,还有好几次参与过洋人之间的争斗。
南洋那边的洋人奴隶主们,雇佣天绝,杀死自己的对手。
天绝在收下高额的定金之后,表现出了直接攻城破军的实力,夺取了当地数支武装力量的地盘,交给自己的雇主。
这种行为,哪还能算是杀手?
据说洋人们,已经把天绝组织称为远东最有实力的雇佣军集团。
“这……天绝的人跟知府衙门的人万一对拼起来,只怕跟打仗也没有什么两样啊。”
那辫子商人犹豫的说道,“我们的产业,不会在乱战中被毁吧?”
约翰巴罗点头道:“总督大人,也为我们考虑到了这个事情,这一点,我们可以直接在任务要求中说明白。”
“天绝的绝佳信誉,就是因为他们能最大限度满足雇主的要求。”
众人议论之后,询问了具体的金额,终于下定了决心。
“竟然敢把十六个小时改成八个小时,这就是不想给咱们活路了。”
“我们就让他先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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