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609章

　　在科尔杜村，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都多次进入“彼岸世界”，但那时候没有高层次的力量参入，他无从判断“彼岸世界”平时存在的状态，以及它展开后是否能瞒过半神的感官与直觉；

　　在特里尔，“暗影之树”灾难里，他被动进入了“月女士”的“彼岸世界”，那个“彼岸世界”很好地隔绝了内外，让特里尔的半神们都没发现“暗影之树”在生长，那片区域有战斗在发生，后来是靠着芙兰卡利用“审判”牌，以及“审判”女士的特殊之处，才和外界建立起了联系，让“塔罗会”的半神们完成了定位，降临到了“彼岸世界”内，但当时，特里尔的半神距离乱街都很遥远，没发现那里有事物藏匿，也可以理解和接受……

　　一段段回忆闪现于卢米安脑海，他始终觉得“彼岸世界”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彼岸世界”收起时，节制派的半神即使就在旁边，也无法感应到，还算正常，可它在节制派半神眼皮底下展开后，怎么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暴露？

　　有这么强吗？

　　我觉得“月女士”的“彼岸世界”应该都没法办到，只能掩盖动静，通过距离来保护自身不被发现……

　　卢米安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看见来往的行人里有两个本地居民，他们一个胸前悬挂着涂抹成紫色的人类颅骨，一个用绳子将白森森的人类颅骨系在了头顶。

　　“死亡崇拜……

　　“‘彼岸世界’……

　　“也许，‘巫王’奥赛托在拉克雷地区做的事情让他的‘彼岸世界’具备了某种特殊，而正是依赖这种特殊，他可以在一位半神面前展开‘彼岸世界’还不被发现，直至双方有实质性的交互……”卢米安结合普阿利斯夫人想利用科尔杜村民俗来完善她“彼岸世界”的事情，有了一定猜测。

　　卢米安又吃了一勺牛奶冰淇淋，再次压着嗓音道：

　　“详细讲一下头骨祈福节的来历和情况。”

　　“宝剑骑士”马里奇的声音较为清晰地回荡在了他的耳朵内：

　　“这要追溯到‘死神’陨落，南大陆局势发生根本性改变的时候。

　　“‘死神’的陨落导致冥界出现异变，绝大多数亡灵无法再感应到冥界，进入那里，只能徘徊于它的外面，徘徊于灵界和现实世界中。

　　“这样一来，智慧生物死亡后，就非常容易尸变，或者怨魂化、恶灵化，那对活着的生灵是极大威胁，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灾难。

　　“北大陆诸国的应对是教会净化加强制火葬，其中，‘永恒烈阳’教会和战神教会净化效果显著，接受过净化的人不是必须火葬。”

　　听到这里，卢米安才真正理解和明白了死前慰藉、死后净化、鼓励火葬和发现流浪汉死亡给予奖励这一系列举措。

　　它们的源头竟然是“死神”陨落，冥界异变！

　　难怪地下墓穴下面几层的老骨头都是骨头，没有骨灰……第四纪的时候，冥界还没发生异变，亡灵们还有回归之处……部分神秘学知识里说尸体容易异变是第四纪末期“苍白之灾”里“死神”入侵北大陆遗留的影响，呃，确实是“苍白之灾”遗留的影响，“死神”就是在那场灾难里陨落的，冥界因此异变……卢米安恍然大悟，对某些神秘学知识理解得更加透彻了。

　　“宝剑骑士”继续说道：

　　“在南大陆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这不难处置，拥有大量‘死神’途径非凡者的拜朗帝国很快有了好几种方案，无需强制火葬就将部分地区的尸灾给平息了，让那些地方恢复了正常。

　　“而别的地区，由于哈加提、帕斯、高地等国家正在争取独立，‘死神’信仰开始衰退，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尸灾泛滥期和权力真空期，不同区域的人只能自己寻找办法。”

　　卢米安轻轻点了下头：

　　“拉克雷地区的办法是头骨祈福节？”

　　“头骨祈福节只是一种表现。”“宝剑骑士”简单解释道，“据高地王国遗留下来的资料显示，拉克雷人应该是借助当地一位原拜朗帝国官员的帮助，建立起了一个属于亡魂的小型国度，让死去之人的灵进入那里，不再出来，获得安眠。

　　“但那毕竟不是冥界，没办法真正办到安眠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彻底约束住亡灵们，只能等待它们自己一点点消亡。

　　“每年的头骨祈福节就是让亡灵们出来狂欢释放的节日，而将亲人的颅骨放在家中可以让偶然离开那个小型国度的亡灵避开他们，不伤害他们。”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弄了一个简陋的、地区化的冥界，让亡灵们有回归之处……

　　回归之处……“彼岸世界”的理念之一是灵魂归于大地，徘徊于荒野，这两种思路很接近啊……

　　还有，“彼岸世界”里，每逢特殊的日子，亡魂可以返回家中，享受团聚的喜悦，这和拉克雷地区的头骨祈福节非常像……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亡魂没有新生这条路，只能慢慢消亡……卢米安比较起本地亡灵国度和“彼岸世界”的异同，隐约把握到了点什么。

　　他记得路易斯.隆德转述过普阿利斯夫人的一些话语：

　　当前建立的只是小型的、微缩的彼岸世界，那是完整彼岸世界的组成部分……

　　嘶……卢米安吸了口气，低声自语道：

　　“奥赛托不会是想把本地的亡灵国度融入自己的‘彼岸世界’，让后者更为完整吧？

　　“他，不，她已经初步成功了，所以你们才发现不了她？”

　　“宝剑骑士”马里奇沉默了片刻道：

　　“有可能。”

　　停了一下，他主动补充道：

　　“我们也没有看见那个亡灵国度。”

　　看见……卢米安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宝剑骑士”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囚犯”途径是可以怨魂化的，是可以直接看见亡灵国度的，但他们这次到拉克雷地区后，没有发现相应的事物。

　　卢米安没有回应，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奥赛托确实已初步融合了那个小型亡灵国度，那就相当于本地死神了，刚才必然能感应到我身上的欧弥贝拉血脉……

　　“她会有什么反应？

　　“是瞬间愤怒，还是觉得这能够利用？

　　“她为什么没直接动手？对，她还借助鸟爪怪婴发现我身边的路德维希有尸体‘母亲’的气息，两者相加，一看就是诱饵，一看就有陷阱！

　　“这让习惯于放纵的她忍耐了下来，她现在要做的是，请求援助？”

　　想到这里，卢米安摘掉眼镜，刷地站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总有一种污染能派上用场

　　卢米安边摘掉眼镜，边压着嗓音道：

　　“目标应该已经发现了我身上的异常，但同时，路德维希也在旁边，有来自那具尸体的‘母亲’气息，这两种情况凑在一起，必然会让目标高度警惕，很可能寻求援助，你们要做好准备。”

　　如果单纯只有欧弥贝拉的血脉，奥赛托会认为是受聚合定律的影响，才遇到了亵渎神子之人，同样的，若单纯只有尸体“母亲”的气息，她既可能出现戒备之心，也可能怀疑是那些尸体回归大地的过程中，影响了周围水源，导致某些人受到污染。

　　但两者加起来，在任何能感应到它们的人眼里都有很大的问题，

　　这绝不是巧合能够形容的，必然隐藏着危险的陷阱！

　　“宝剑骑士”马里奇的声音仿佛远了一点：

　　“已经做好了准备。”

　　比我想清楚整件事情，做出相应的提醒，更早察觉到暗藏的危机，做好了准备？除了灵性直觉很强，经验也相当丰富啊……卢米安一边感慨，一边看见卢加诺被自己的动作和低沉的话语吓到，跟着站了起来。

　　路德维希没有浪费，将他们两人放弃的冰淇淋拿到了自己面前，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完全不在意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卢米安的目光从卢加诺和路德维希的脸上扫过，移到了也在享用餐后甜点的芙兰卡和简娜那里。

　　他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

　　接下来是一起行动，还是像上午那样，分别闲逛？

　　如果刚才那些推测确实大致贴合了真相，那用诱饵钓出奥赛托这个环节应该已经结束了，之后将要面对的也许是那位“巫王”和她同伴的试探性袭击。

　　这种情况下，一起行动可以更为有效地接受节制派的保护，不用担心奥赛托先从保护不那么严密的地方下手，掳走一两个作为人质，但要是奥赛托带来的袭击非常猛烈，让节制派潜藏于暗中的力量在一段时间内只能勉强自保，那聚在一起的结局很可能是团灭。

　　哪种选择更为安全，在当前环境下更为合理，是团队首领需要做出的判断。

　　卢米安脚步缓慢地向着餐厅门口走去，念头电转地将刚才思考的那些问题和做出的相应推测又都过滤了一遍。

　　他想到了自身对拉克雷地区亡灵国度的形容：

　　一个简陋的、地区化的冥界。

　　冥界……卢米安眼皮一跳，再次低声问道：

　　“你们能看见或者感应到冥界吗？”

　　他这是在问“活尸”和“怨魂”们是否可以发现冥界。

　　“宝剑骑士”马里奇很快回答道：

　　“不能，除非有人直接打开了通往冥界的门，或者本身就来自冥界，否则只能通过一些痕迹感知到它的存在。

　　“冥界异变前可以。”

　　冥界异变前可以？这是根据古代资料推断出来的？卢米安在意的倒不是这一点，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奥赛托真的将本地亡灵国度初步融入了自身的“彼岸世界”，那她的“彼岸世界”是不是也算一个小型的冥界？

　　并且，那应该是还无法脱离当前地区的小型冥界，否则根据卢米安对“彼岸世界”的了解，奥赛托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彼岸世界”离开，不至于滞留此地。

　　当然，还可能是她另有目的未能达成。

　　小型冥界……卢米安无声咕哝了一句，转而走向芙兰卡和简娜，笑着说道：

　　“我听说恰班街很有本地特色，不知道两位美丽的女士是否愿意当我的向导？”

　　恰班街就是芙兰卡和简娜感觉气温变低了一点的起始，那代表着她们有可能是在恰班街遇上奥赛托的！

　　在附近顾客的眼里，卢米安这是赤裸裸地约会邀请，但芙兰卡和简娜对视一眼后，皆明白了卢米安的意思是接下来一起行动，行动的目的地是恰班街。

　　“好。”芙兰卡和简娜异口同声地笑道，站了起来。

　　这看得周围之人都有点愣住：

　　这么好邀请吗？

　　早知道我也鼓起勇气去邀请！

　　卢米安和芙兰卡、简娜等人一起，边状态看似放松地交流着拉克雷城见闻，边脚步不快不慢地向恰班街走去。

　　大约两刻钟后，他们看见了那条以本地居民为主的街道。

　　灰白的石制房屋并排而立，看起来相当粗犷但足够坚固，而不同房屋的外面悬挂着羊毛制成的各色布条，带来了鲜艳且不同于星星高原之外其他地方的异域感觉。

　　比起拉克雷城其他街道，这里的本地居民穿传统服饰的偏多——这指的是男性的暗红色羊毛长袍和女性的鲜艳裙袍。

　　同样的，他们也更多地携带有做不同装饰的头骨护身符，那有的呈现出本身的斑驳与黄褐，戴着羊毛织成的假发，有的涂上了紫色、绿色、红色等不同颜色，有的牙齿间被塞入了焦糖色的东拜朗烟，有的白森森仿佛玉石，眼窝幽黑，有虫豸在爬进爬出。

　　卢米安站在恰班街的入口处，没急于往前，而是停了下来，并示意芙兰卡和简娜等人尽量比自己更加靠后。

　　紧接着，他从“旅者的行囊”内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眼睛周围和脸庞区域涂着或白或黑油彩的黄金面具。

　　那是“死神”亲手制作的艾格斯家族面具！

　　卢米安觉得既然这纯金面具当初是为了帮助活人感应并进入冥界打造的，且直接来源于主宰死亡和冥界的“死神”，那在冥界异变，隐藏起来的今天，戴上它说不定可以于一定范围内发现冥界相关，而拉克雷地区的本地亡灵国度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简陋冥界。

　　若本地亡灵国度真的与奥赛托的“彼岸世界”融合了，那“看见”它也就相当于“看见”了那个“彼岸世界”，看见了“巫王”奥赛托！

　　卢米安没有犹豫，将艾格斯家族的黄金面具戴到了脸上。

　　他的气息迅速变冷，逐渐沉寂，他的身体瞬间冰凉，失去了活着的感觉，血液也不再流淌。

　　透过这张黄金打造的面具，卢米安感觉周围黯淡了下来，各种颜色都有一定程度的褪去，温度也变冷了少许。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这就是亡灵眼中的世界吗？没发现那个亡灵国度的踪迹啊……和‘彼岸世界’融合在一起，让它隐藏得更深了？嗯，我能直接感应到灵界，却发现不了冥界……难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才能进入冥界，而不是戴上艾格斯家族的面具后，直接就能定位，‘传送’过去……”卢米安无声自语了几句，没放弃原本的猜测，尝试起激发“血皇帝”的残余气息。

　　而他激发亚利斯塔.图铎残余气息的目的是让“冥道人”留下的封印凸显出来。

　　这位来自芙兰卡他们那个世界的强者明显与“死亡”、“黑暗”、“战士”三条途径有关，而按照“魔术师”女士的说法，祂可能还与疯掉的“死神”接触过，达成过一些协议，祂留下的封印说不定能让艾格斯家族的面具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随着右手掌心的微微刺痛，冰冷腐烂感觉的泛起，卢米安眼前所见的画面骤然有了变化。

　　整条恰班街上，悬挂在墙上的那些布条全部失去了色彩，变得灰暗，行走于此地的人们则莫名模糊，仿佛隔了厚厚的浓雾。

　　但他们身上的头骨护符却异常清晰，颜色在对比之下，显得更为浓郁。

　　卢米安还看见那些人类颅骨黑幽幽的空洞眼窝内瞬间燃起了或苍白或暗红的火焰，它们跳跃不定，散发出了冰冷死寂的意味。

　　这一刻，卢米安知道自己“看见”拉克雷地区的亡灵国度了。

　　它与整个拉克雷地区是重叠在一起的，暗面亡灵徘徊，明处人类生活！

　　卢米安站在亡灵国度的边缘，没试着走入里面，隔着一定的距离寻找起“彼岸世界”存在的痕迹。

　　他看见达尔什湖方向的天空笼罩着一片巨大的乌云，看见有的人类颅骨漂浮在街道半空，燃烧着火焰的眼窝内浮现出了一个个小孩模样的虚影，看见高山之下的旷野似乎直接蔓延了过来，和城市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果然……卢米安顿时产生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奥赛托就在这个融合了亡灵国度的“彼岸世界”内！

　　有了这样的认知，卢米安脑海内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我的任务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把艾格斯家族的黄金面具借给“宝剑骑士”借给节制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组织人手进入这个“彼岸世界”和奥赛托战斗，而我们返回特里尔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

　　转念一想，卢米安发现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