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潜水的乌贼
芙兰卡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暗叹一声,走入了位于朱利安侧面的那间临终慰藉室。
艾洛蒂的尸体放在一张铺着白色被单的床上,盖着同样素净的白布。
她身上的鲜血已做过清理,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简娜坐在对面的圆凳上,呆呆地望着母亲的尸体,目光空洞,不言不语,仿佛失去了灵魂。
芙兰卡又心疼又关切地喊了一声,简娜却不闻不问,似乎将自己封闭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卢米安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简娜的身旁,同样望向已然逝去的艾洛蒂。
几秒后,他嗓音低沉地说道: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不久前,我也失去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亲人。”
简娜未作回应,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
卢米安和她望着同一个地方,继续说道:
“但你需要知道的是,这个悲剧是谁造成的。
“是你错了吗,是你妈妈错了吗,是你哥哥错了吗?
“不,你们没有任何错!你们面对意外,面对债务,选择坚强地承受,选择依靠自身的劳累和苦痛来换取新的人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慢慢走了出来,错了吗?没有!
“这一次,你们不放弃亲人,努力寻求解决方案,错了吗?没有!
“你们不隐瞒你们的妈妈,将治疗的周期、费用和来源都坦白告诉了她,错了吗?没有!这是无法隐瞒的事情!
“你们妈妈爱着你们,想让你们不再重复前面几年的痛苦生活,想让你们走在光明里,而不是黑暗中,错了吗?没有!
“错的是谁?
“是不断上诉,拖延事故赔款,让你们过了好几年痛苦压抑生活的那个工厂主!
“是保护他们这种行为的法律!
“是无视安全法规,不更换破旧机器的博诺.古德维尔!
“是令穷人们绝望的治疗费用!
“是造成了这一切纵容着这一切的国会和政府!”
简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定的变化,痛苦的情绪从她空洞的眼眸和木然的脸庞上透露了少许出来。
卢米安侧头望了眼门口,沉声说道:
“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造成你妈妈悲剧的古德维尔化工厂爆炸也许不是一场意外。”
简娜本能转身,看向了卢米安和芙兰卡。
卢米安将目光投向了艾洛蒂的尸体:
“那或许是一场谋杀,一场献给邪神的祭祀。
“我们受人尊敬的于格.阿图瓦议员被强大的邪神眷者评价为足够开明的人,他的身边围绕着一个又一个邪神信徒,这包括制造疾病杀死无辜者的助理秘书提伯特.雅克。
“昨天上午,博诺.古德维尔拜访了议员办公室,而到了傍晚,他的化工厂就爆炸了。
“我化妆成博诺.古德维尔见提伯特.雅克的时候,他说了一段关于组织衰败后必然出现问题的话语,这让我更加相信,化工厂的爆炸是他们期待看到的,甚至直接造成的,为了某个我们还不清楚的目的。
“你愤怒吗?你痛恨吗?你甘心吗?
“你想坐在这里看着杀死你妈妈杀死你幸福的那些凶手喝着香槟,开着舞会,带来更多家庭的破碎吗?”
简娜的表情隐约有了点扭曲,内心似乎出现了激烈的挣扎。
终于,她抬起双手,捂住脸孔,痛哭失声:
“可我妈妈,可我妈妈已经活不过来了……”
芙兰卡蹲到她的面前,抱住了她,一边任由她哭泣,一边做起开导:
“你妈妈最想看到的是,你和你哥哥不再因债务烦恼,拥有全新的人生,想看到你们一个成为出色的戏剧演员,一个摆脱普通工人的限制,掌握一定的技术,想看到你们好好活下去,你们忍心让她失望吗?”
简娜痛哭着问道:
“不是说黑夜必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吗?为什么,为什么一直都是那么黑暗,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到一点光……”
“会来的,会来的。”芙兰卡不断拍起简娜的背部,“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安葬你妈妈,然后考虑为她做点什么。”
“嗯。”简娜哭着答应了下来。
一直哭到疲惫,她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点。
这时,来做临终慰藉的“永恒烈阳”教会的教士抵达了。
他穿着白色镶金丝的长袍,和朱利安一起进入房间,站到了艾洛蒂的尸体旁。
他一手拿着圣典,念起了祷文,一手握着圣水瓶,虚放于半空。
到了最后,一点点阳光伴随着洒下的圣水凭空产生,落到了艾洛蒂的身上。
“赞美太阳,愿这位姐妹安息,进入神的国度。”那教士张开了双臂。
“赞美太阳!”简娜和朱利安跟着祷告。
观礼的卢米安低着脑袋,无声嗤笑了一下。
作为“蒸汽与机械之神”信徒的芙兰卡同样未“赞美太阳”。
教士完成了净化,离开了临终慰藉室,负责圣宫医院停尸房的管理人员走了进去,询问起朱利安和简娜:
“这位姐妹是直接安葬,还是火化?是送去地下墓穴,还是无罪者公墓、神父公墓这些地方?”
朱利安和简娜对视了一眼道:
“火化,我们自己送去地下墓穴。”
他们的父亲也安葬在那里。
停尸房管理者做了记录后道:
“昨晚死的人太多,火葬场得等到下周才有空,这位姐妹是先留在停尸房内?”
“好。”简娜的嗓音有些低哑。
然后,他们四人看着艾洛蒂的脸庞被拉起来的白布盖住,推出了临终慰藉室。
他们跟随起那张装有金属轮子的病床,乘坐蒸汽动力的厢梯,来到地底,抵达了停尸房外。
停尸房的对开大门呈银灰色,里面黑暗而寒冷,在交界处制造出了白色的雾气。
简娜怔怔看着妈妈艾洛蒂的尸体被推过大门,推入亮起煤气壁灯满是金属长柜的冰冷房间,看着银灰色的对开大门缓缓合拢。
她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又停在了门口。
无声无息间,那扇大门关闭了。
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妈妈了。
…………
返回老实人市场区的帕西大桥上。
简娜凝望着孤独走在前方的哥哥朱利安,心中又是一阵悲伤。
下午阳光明媚,却让她感觉刺眼。
芙兰卡将目光从朱利安的背影上收回,本着给简娜找点事情做的想法道:
“你哥哥的情绪一直不太对,他好像很自责,你这几天多给他做些疏导,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正常人当时都会赶紧去找医生。”
简娜一下从悲伤的情绪里挣脱,“嗯”了一声道:
“我会疏导他的。
“可要是,没用呢?”
她有些无助地望向了卢米安和芙兰卡。
芙兰卡安抚式点头:
“到时候,我可以帮他找真正的‘心理医生’,具备非凡能力的那种。”
简娜舒了口气,抽了抽鼻子道:
“谢谢,谢谢你们。”
“你自己也得留意自身的心理情况。”卢米安很有经验地提醒了一句。
简娜抿嘴点头,望着前方,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嗓音低哑地对芙兰卡和卢米安道:
“我今晚想去‘拜访’博诺.古德维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访客们
温泉区,栗树街55号,一栋带花园、草坪、马厩的灰蓝色三层建筑内。
角落的乐队奏出了轻柔的旋律,这里的主人博诺.古德维尔拿着一杯金黄色的香槟,穿行于不同的宾客之间,与他们交流着化工厂爆炸的善后事宜,想最大程度地规避自己的责任,并从保险公司拿到丰厚的赔偿。
他时而和政府官员的妻子聊天,时而与自己的律师对话,时而找着这件事情其他环节上的重要人物沟通。
他就像是天生的宴会动物,在这样的场合下头脑敏捷,浑身有力,他深蓝近黑的眼眸和嘴边的浓密棕须都映着水晶吊灯的光芒,闪闪发亮。
以回旋舞步的姿态绕过一名不算重要的宾客后,博诺.古德维尔遇上了特拉维斯.埃弗瑞特。
这位老实人市场区的警司未着制服,穿着黑色的正装,打着蓝色的领结,手里同样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香槟。
“埃弗瑞特警司,这段时间你们可要好好保护我啊!”博诺.古德维尔笑着对特拉维斯.埃弗瑞特道,“那场爆炸里有不少人死去,我担心他们的亲属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埃弗瑞特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笑了笑道:
“这是温泉区,我管不了,而且,我进入这条街后,能明显地感觉到警察小队巡逻的频率和强度比正常高了不少。
“嗯,你不是还请了不少保镖吗?有什么好担心的,死去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工人,不可能威胁得到你,再说,他们连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埃弗瑞特半开起了玩笑:
“要是让那些因为事故赔偿没法很快获得,不得不提前离开医院,回家等着死亡的伤者和他们的家属知道你还在举行宴会,还在用大量的好酒招待宾客,还请了小型的交响乐队伴奏,他们真的可能失去理智,将你和你的家人也拖入深渊。”
博诺.古德维尔讪讪笑道:
“宴会和赔偿没有任何关系,我得遵守法律,等待判决。
“埃弗瑞特警司,如果我回市场区处理事情,希望你能派两三名警察保护我。”
埃弗瑞特轻轻点头:
“这是我的职责,但我需要提醒你,好几位警察的家人在你的化工厂工作。”
他这是在为自己的下属施压博诺.古德维尔,希望他们能尽快拿到赔偿。
博诺.古德维尔沉默地点了下头,并不是太在意。
这场宴会一直开到了凌晨,残留的各种香味里,博诺.古德维尔和自己的三个孩子依次拥抱,上了三楼。
他边松开领结,边和妻子一块回到了卧室。
啪的一声,煤气壁灯被点亮,博诺.古德维尔的眸光骤然呆滞。
他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安乐椅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体略微前倾,明明坐着,却以一种俯视般的姿态看着博诺.古德维尔。
他穿着灰蓝色的工人制服,戴着深蓝色的鸭舌帽,脸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绑带,只露出蓝色的眼睛和两个鼻孔。
博诺.古德维尔心中一惊,就要张开嘴巴,大声呼救。
可在此之前,一只半虚幻的赤红色火焰乌鸦已在那个“贸然上门”的访客背后凝聚了出来,嗖地飞出,正好撞在博诺.古德维尔的牙齿上。
轰的一声轻响,博诺.古德维尔的嘴巴变得焦黑,两颗牙齿掉落了下来,痛得他表情完全扭曲,而惨叫被堵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和他的妻子都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背心。
芙兰卡和简娜已从门后出来,顺手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分别制住了各自的目标。
她们一个穿着带兜帽和皮甲的黑色长袍,脸庞藏在了阴影里,一个男士亚麻衬衫配棕色夹克、深棕长裤和无绑带皮靴,戴着只遮住上半张脸孔并露出眼睛的银白色金属面具。
芙兰卡另一只手扶了下博诺.古德维尔,免得他因疼痛而倒地翻滚。
卢米安保持坐姿不变,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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